高大的矿山上,一群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男人冒着大雨,手拿铁斧、铁镐等工具,在地面上敲打挖掘。
敲下来的石块被拾到身后的竹筐中,动作稍稍一慢,便会迎来水匪们的鞭打。
水匪们抓来这么多人,绝不可能是简简单单为了开采破烂石头,芸娘心中升起斗大的问号,蓦地,她眼睛睁大,脑海中闪过一丝猜测!
这些……怎么会是普通的石头,很有可能是矿石。
朝廷三令五申,决不允许私人开矿,一是为了将冶炼业牢牢控制在手中,二则是怕大安朝的矿石外流,被周边的部落小国用来冶炼兵器。
大安朝东有夷,西有戎,南有蛮,北有狄,四面环饲,每年在兵马上花费不知凡几。
哪里打仗不需要药材和兵器,至于妇女,周边部落国小民贫,连年战争死伤无数,他们最是喜好劫掠中原妇女,生下胡儿,替他们在战场上充当炮灰。
芸娘不敢深想,只觉这些人的狼子野心简直令人害怕。
她迟疑片刻,便被前头拎着饭桶的人骂了两声,连忙扯了扯头上的斗笠,跟了上去。
那些被驱赶着干活的男人也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排着队过来打饭。
芸娘一边舀饭,一边低头用余光打量这群人,焦急地寻找着刘丰年父子俩的身影。
幸而这群假水匪在此地经营的时日不长,纵然过往船只颇多,但被抓来的青壮劳力也不过百人,芸娘很快就看到了互相搀扶着的舅舅和表兄。
刘焕闻似乎是腿部受了伤,身子踉跄,再看刘丰年,哪里还有昔日青阳富贾的模样,灰头土脸神情萎靡,一看便知受了苦。
周围有人看着,芸娘自然不敢直接叫他们,又怕他们排了另一人的队伍,思来想去,弯腰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趁人不注意,朝刘焕闻扔过去。
刘焕闻自从被抓之后,积了一肚子的火,他又是个暴脾气,当然不肯束手就擒被这群人驱使,要不然也不会惹来一身伤。
那小石子虽然打在身上不痛,却似个引线般点燃了他的怒气,他抬起头,正待发火,却意外撞上了一双湛亮的眼眸,蓦地一愣。
“爹,我怎么看着那个人好像是芸表妹。”他压低了声音道。
刘丰年搀着儿子的手一紧,抬头扫了眼,心底又惊又喜,惊得是不知道芸娘怎么会跑过来,喜得是看外甥女这样子,应当没受什么苦,立刻便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一直盯着瞧,低下头对儿子道,“芸娘应该是扮成别人的样子混过来的,你小心说话,别露了馅连累他。”
刘焕闻自是点头,心中急切,“爹,你说娘和巧玉还好吗?”
刘丰年摇摇头,“等会儿想法子问问芸娘。”
可惜这里人多嘴杂,父子俩想避人耳目并不容易,一直等到了芸娘面前,也没有想出什么可行的法子。
但芸娘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微微冲他们点了点头,又扭头看了眼不远处茅草屋,示意他们在那里吃饭。
刘丰年会意,一手扶着儿子,一手端着饭,往草屋那边走。
三三两两寻避雨之地吃饭的人不少,草屋那里也有好几个,他们不敢随意进去,只能借着屋檐外的片瓦之地躲一躲。
这些人虽然让他们做苦力,但却并未在吃食上故意克扣,刘焕闻狼吞虎咽地吃下一个窝头,又三两下将碗里的饭菜扒进嘴里,怔怔地看着芸娘越走越近的身影。
刘丰年察觉到,悄悄踢了他一脚。
刘焕闻猛地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去。
芸娘一手提着一个空的粥桶,故意装出咒骂这鬼天气的模样,走到草屋门口时,脚下猛地一个趔趄,狠摔在地上。
刘焕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芸娘慢慢爬起来,在地上猛跺脚,溅起一滩泥水,看着滚到一边的粥桶,不经意地指着他,道:“你们俩!就是叫你们呢,给老子把桶捡回来!”
她撂下这话,拍打着身上的蓑衣进了草屋,刘丰年刘焕闻慌忙捡起桶,跟了进去。
芸娘脸上糊着泥,哪里还有原来的娇俏模样,她浑不在意,低声道:“长话短说,舅母和表嫂都好,你们这里的情况如何?表哥的腿上严重吗?”
“小伤而已。”刘焕闻挠挠头,简单将这里的情况说了说。
商人本性,到一个地方先打听当地的情况,哪怕是身陷囹圄,刘家父子也依然如此。不过两天的功夫,便从之前被抓的人口中打听不少消息。
原来,这里属于平川郡与江陵郡交壤之处,平素便有水匪横生,两地父母官互相推诿,便一直这样乱糟糟的,来往商船也只能交钱保平安,两个月前,此地原先的水匪头子曹三爷无意中发现了后山上竟有一条露天矿脉,本想据为己有,不知怎的消息传来出去,不过两日,这群假水匪就杀上门来,还将人原先的真水匪们赶上山挖掘矿石。
刘焕闻以为这些人是为了倒卖铁矿,蹙眉道,“矿场和盐场一样,私人贩卖屡禁不止,也不乏私人圈养的矿工、盐工,为何这群人要打劫过往商船来抓人挖矿,就不怕我们逃出去,泄露了消息吗?”
刘丰年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隐约猜测到一些什么,却没有明说,低声问,“芸娘,你有什么想法?”
芸娘苦笑着把这群人还贩卖人口的事情说了,道,“我们只能想办法逃。”
在这里呆久了惹人生疑,几人低声商量几句,约好再找机会碰面,便前后出了草屋。
芸娘顺着原路返回厨房,江淼等人见到她进来,吓了一大跳,巧玉急得直掉眼泪,“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人可怎么办啊!”
她打晕了那个送饭的水匪,委托江淼她们将人藏起来,幸好刘王氏有先见之明,找了麻绳将人捆起来,又给他嘴里塞了破布,将人藏在柴房的草垛里,这才没叫来往的水匪发现。
“我见到舅舅和表哥了。”芸娘道。
巧玉一听这话,慌忙抹了眼泪问,“他还好吗?爹还好吗?”
“不太好。”芸娘实话实说,“表哥腿上受了伤,肿得老高,舅舅年纪大了,继续做苦工只怕身体受不住,我们必须尽快想出逃走的办法。”
“可是这人……”刘王氏扒开草垛,那人已经醒来,呜呜地叫唤着,眼中满是狠厉之色。
刘王氏不敢多看,忙将草垛拢好,忧心道,“我想,他晚上不回去,肯定会被发现的。”
“怕是等不到夜里。”芸娘当时查探情况急切,没想那么多,可现在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过于冲动了,“还有晚饭呢。”
负责送饭的一共就两个人,另外一个人找不到这个,肯定会报告上去,到时候必然打草惊蛇。
“那可怎么办?”巧玉眼瞅着又要掉泪,被江淼的母亲江伍氏宽慰了几句。
芸娘沉吟片刻,道,“我等下出去查探船只,再想法子摸到后山,咱们救了舅舅就走,雨大风急,江面宽广,他们不一定能追上来。”
“可是……”刘王氏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有心劝导,却被芸娘打断,“没什么可是,此地有古怪,不可多留。”
她没有将后山具体情形告知几人,毕竟这其中凶险不是她们这样的普通百姓能干涉的,芸娘秀眉紧蹙,暗自盘算着逃离此处后,一定要设法联络到沈恒安。
芸娘嘱托她们为自己遮掩一二,便匆匆离开了厨房,时间有限,她必须尽快找到船只离开。
豆大的雨点迎风而来,哪怕是身着蓑衣也无法阻挡这刺骨的寒意,芸娘冒着风雨,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皮肤麻木不已,早就失了温度。
她脑袋有些昏沉,但仍强打着精神小心查探,途径一处时,忽然听得人窃窃私语,“这书生就是不经打,才几鞭子下去,就人事不知了,老大还没从他嘴里问出那美人的下落呢!”
芸娘心中揪紧,猜想他们说的应该是杜秀才,只是此刻她却管不了那么多,先找船要紧。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其中还遇着几个盘问的,幸好她在宫里待得久,糊弄这些人倒没费多少事儿。
昨日被抓来时的路线她依稀记得,然而芸娘按照原路寻回去,却没有看到她们的船。
因着暴雨倾盆,夜阑江水位高涨,原先的铺就的木栈桥已经被淹没,芸娘想着,不知是水将船冲离了这里,还是那群人将船驶到别处去了。
不管如何,总是离不了岸边的。她沿着江边悄悄地寻,好在大雨如注,水匪们都在屋子里做耍子,看管松懈了不少,尤其是江边,压根没有人。
枯草漂浮在水面上,一脚踩下去,半条腿陷进了水窝子里,芸娘行得艰难,浑身湿透,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寻到了一条木船。
这样的天气,小木船根本无法行驶,很容易就被翻滚的江水打翻。
雨幕遮住了视线,芸娘踽踽前行,虽然看不清前方,但既然找到了停船之处,就不怕找不到吃水深的大船。
她心中急切,匆匆抬脚,冷不防猛地被人揪住了蓑衣,身后传来冷冷地声音,“别动!”
脖颈处横着一把刀,哪怕是在雨天亦是寒光闪闪,芸娘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惧怕之色,惊喜交加,“虎子哥!”
第46章得救
自与沈恒安坦诚身份后,她从未唤过他当年的诨名,一则他早就今非昔比,怕是这名讳被人知晓,招来不必要的嘲笑;二则毕竟两人男女有别,再如此称呼显然不合适。
芸娘回过头,一阵狂风吹掉了她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俏脸,她额头鬓角的青丝皆被雨水打湿,就连眼睫亦挂着几滴水珠,目光湛湛地望着沈恒安,情意难掩,端的动人。
沈恒安亦是一愣,紧接着放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丢开手中的刀,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恨不能搓揉进身体里。
风雨交加的江岸边,一对璧人紧紧相拥。
两人虽然都没有说话,可那些未说出口的担忧、关心,早就通过紧贴在一起的躯体传达给了彼此。
良久之后,芸娘先开口道,“沈大哥,你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不叫我虎子哥了?”沈恒安勾唇一笑,抬手替她捋了捋湿透的发。
芸娘这才想起自己适才情急之下的称呼,面上羞赧,瞪了他一眼,似娇似嗔。
“我带人查探你们的踪迹,发现此处有人活动的踪迹,几处要据还有人把手,便独自潜进来查探情况。”沈恒安不敢惹急了她,拉着她到一个破败的棚子下避雨,解释了几句,又道,“你没受什么伤吧?”
虽然他眼见之处芸娘没什么大碍,但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芸娘摇摇头,将此处的古怪简要的告知他,又道,“你带了多少人马?要是强攻,我怕这些人会杀人灭口。”
沈恒安行伍多年,一身杀伐之气,却也是熟读兵书的,他思虑片刻,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他低头看芸娘焦急的神色,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念头,若是他这会儿同她说,要她亲亲他才肯告知,不知她到底是恼了,还是应了。
虽有这般想法,但沈恒安终究没有说出来,直接坦白道,“他们既然缺人手,我便假装成过往商客,因着暴雨,想要借此避难,待雨停了再离开。”
芸娘聪慧,立时便明白了沈恒安这是要故意送上门,打这群假水匪一个出其不意。
“他们需要药材,你可命人将武器藏在货箱中,他们不管是直接亮明身份,还是装作好客的村人,都会差人来帮你们搬运,自岸边至他们囤货的仓库约莫要走一炷香,一炷香之后,你可命人里应外合。”
沈恒安拍手称赞,到底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脸,“等到了京城,我们就定亲。”
芸娘脸热心跳,想要斥责他这番孟浪之举,可抬眼撞进了他那亮晶晶的眼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低头道,“我先前打晕了一个人,怕是瞒不到晚饭前,你们行动可要快些。”
沈恒安安抚道,“莫担心,我不会教你有事的。”
芸娘自是信得过他,从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起,她便放下心来。
沈恒安想要直接将她带走,却被芸娘拒绝了。
“舅母她们不见我回去,怕是担忧不已,我得回去报个信。”
沈恒安还要再劝,芸娘却已经推开他,转身欲走,只是行了两步,又回头催促,“不要叫我……我们等太久。”
她虽然见过宫廷龌龊,可遇上这样真刀真枪命在旦夕的时候,亦是怕的。
只是舅母和表嫂都没个主心骨,这些惧怕的情绪,她一点都不能表露出来。
芸娘有惊无险地回到厨房,低声同巧玉和舅母说了沈恒安的事儿,刘王氏坐在杌子上念了几声佛,倒是巧玉,惊喜交加之下,竟然晕倒了。
“表嫂!”芸娘和刘王氏连忙扶住她。
江淼小跑着过来,抓着她的胳膊搭脉,脸色忽然一滞,松了口气道,“没事,只是情绪大起大落,血气上涌,晕了过去,过会儿就会醒来,不过……”
“不过什么?”刘王氏素来喜爱这儿媳,她只得了刘焕闻一个儿子,拿媳妇当女儿一般疼,听到这话,连连追问。
江淼笑,“我观巧玉姐这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当是喜脉。”
刘王氏一愣,喜道,“当真?”
刘家向来子嗣不丰,她与妯娌都只得一子,焕闻焕礼兄弟成婚颇有些时岁,两个媳妇却一直没甚动静,她与刘吴氏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急得很,骤然听闻这消息,欢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江淼还以为刘王氏是不信任她的医术,冷了脸道,“你若是信不过我,可以请别的大夫看,不过,也得等咱们先逃出去。”
小姑娘的心思不会掩藏,芸娘看出来,笑着道,“我舅母是高兴坏了,你莫往心里去。”
江淼哼了一声,“你们避着我说话,我可是看到了,我告诉你,你们要是逃走不带我和我娘,我就……我就……”
到底是个小姑娘,半晌也没说出什么威胁人的话。
沈恒安带兵前来之事尤为重要,芸娘的确是不够信任她们,不过还是说道:“放心,我们都能离开这里。”
江淼这才放下心来,哼哼唧唧了半晌,才道,“我瞧你表嫂约莫是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近日天寒,我去煮一碗热糖水给她。”
“那就多谢了。”芸娘笑,这丫头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几人在厨房闲着无事,静等着沈恒安来救人,约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听到南边有了动静。
芸娘怕这群人狗急跳墙,找到她们这里来,将案几上的菜刀与锅铲分给几人,悄悄躲在门口。
南边乱糟糟的声音很快又被雨声所替代,归于平静,芸娘攥着菜刀的手都出了汗,终于等到了沈恒安的人影。
因着要乔装打扮的模样,他穿了一身天青色镶金边云纹锦袍,头戴玉冠,脸上那道疤痕似是更淡了些,远远瞧着不甚明显,芸娘方才没有留意,此刻看着他,竟有些愣住了。
沈恒安笑了笑,先是问候了刘王氏,又道他已经着人去救刘家舅舅和表兄,这才回过头看芸娘,见她还愣着,笑问道,“怎么傻了?”
芸娘脸一红,敛了心神,轻声道,“这会儿安全了吗?”
“自然。”沈恒安左右环视,问道,“怎么不见明湛?”
“在房里。”芸娘怕明湛乱跑招了水匪的眼,惹来祸事,便一直安排他躲在房间里。
因着有沈恒安这么头大肥羊自动送上门来,水匪头子便使了不少人帮着搬货,矿山那头留下的人本就不多,没多时便被清剿了个干净,刘家父子很快与她们会和。
得知巧玉怀孕的消息,刘焕闻满脸喜色,一个劲儿地问江淼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江淼烦不胜烦,暗自称呼他傻大个儿,不过到底还是叮嘱了些许注意事项。
倒是刘丰年,猛地问起杜秀才,“在矿山上没见着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芸娘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话,回想出那地方,引着人过去看,这才把被打个半死的杜言之救了下来。
“聂……聂姑娘,你……没事吧……”
杜言之头一句话便问候芸娘,可惜没等到回答,就疼晕了过去。
他伤的不轻,浑身是血,尤其是左腿,软趴趴地拖在地上,似是骨折了。
江淼寻了两块木板帮他固定住伤腿,看着芸娘道,“这小白脸倒是个情意深重的,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你,真是叫人感动。”
芸娘下意识地抬头看沈恒安,见他面色不虞,心中紧张,忙道,“别胡说,赶紧上船,你不是说你娘的病耽搁不得吗?”
其实不止是江伍氏,杜言之的伤也需要治疗,还有巧玉,她遭逢此劫,腹中胎儿不稳,亦急需安胎。
沈恒安此行活捉了不少假水匪,其中那个水匪头子被江淼称作笑面虎的,也没能逃得了,沈恒安命手下的兵士将他们押解上船,又将这群假水匪的仓库洗劫一空。
“矿石我不敢动,这些药材我拿一半去交差,舅舅拿一半,权当是给你压惊。”
芸娘往昔听说战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攻克敌城后,所缴获的财物不必尽数交公,会拿出一部分来慰劳将士们,是以本朝武将都富得流油。
她问沈恒安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沈恒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还没成婚,芸儿就想着管我的家了?”
芸娘被他调侃地面红耳赤,小声反驳道,“哪个要管你的家了!”
“好好好,是我求着你管我的家,那芸儿答不答应?”
沈恒安好声好气地问道,几位将士诧异地看着自家将军,这还是战场上那个叫西戎人闻风丧胆的冷面将军吗?
芸娘半晌说不出话来,听着他一声一声地唤自己的乳名,只感觉浑身热浪滚滚,恨不能立时躲起来。
眼瞅着货物都被搬上了船,就连被开采出来的矿石也如数装箱运了上来,一阵大风刮来,掀起巨浪,哪怕是装满货物的船只,亦是摇晃不断。
“将军,风浪越来越大,我们必须马上返航。”
沈恒安立刻下令开船,好在他此前就命人将所有船只连在一起,倒不怕风大浪急迷了方向。
船舱内,刘王氏和刘丰年说起这次险情仍心有余悸,“幸好有沈将军,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明湛倒是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得意道,“我就知道沈大哥会来救我们的,他可厉害了!他还答应我,等到了京城,就教我学武艺呢!”
巧玉双手搭在自己的腹部,笑道,“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是真的,就是可惜了咱们随身带的行李。”她有了身孕,总算了结了一块心病,此时倒也忘了刘焕闻与那万氏女的事儿,夫妻俩看上去倒是有些浓情蜜意。
刘焕闻在旁边坐着,听到这话,笑道,“不过是些衣裳首饰,京城里什么没有,等到了地方,我给你置办些好的。”
芸娘听他们说话,猛地蹙眉,起身奔出船舱外,正巧撞到了沈恒安怀里。
“急成这样做什么?是去寻我吗?”沈恒安问。
芸娘急急问道,“船已经开了吗?”
“刚开船,估摸着两个时辰就能到江陵郡,怎么了?”沈恒安见她神色不对,问了句。
“现在能停船吗?能返航吗?”
芸娘话音未落,船只再次剧烈摇晃,她整个人摔倒了沈恒安怀里,差点连他一起撞了出去。
“怕是不行,浅水处多有暗礁,浪大风急,容易发生事故。”
适才陈千阳催着开船,也是担心船只被风浪掀翻或者撞到礁石上,沈恒安知道其中利害,劝道,“是有什么东西留在那里吗?等回头雨停了,我们再来拿。”
芸娘摇头,拾起身子,快速奔到甲板上,雨幕连连,明明离岸没有多远,却看不清楚岸边在哪儿。
突然,风浪再次翻涌,芸娘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后仰,船没有围栏,她的身后便是风浪湍急的江面,沈恒安想要拉她一把,不想却还是迟了一步,她整个人成倒卯栽了下去,一个浪头打过来,身影瞬时间消失在了滔滔江水之中。
水流湍急,沈恒安下一刻追过来,他来不及思索,匆匆留下一句,“告诉陈千阳,勿要停留,把所有人安全送达江陵郡。”转身追着芸娘下了水。
第47章赤诚相见
几个浮沉间,沈恒安同样被江水淹没。
得到消息的陈千阳迅速赶了过来,却也无济于事。
“陈副将,我们现在……”
陈千阳打断下属的话,吩咐道,“继续航行,尽快靠岸。”
几个亲兵闹着要下水寻找沈恒安,被陈千阳狠骂了一顿,他心里清楚,沈恒安的个人安危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撬开这群假水匪的嘴,审问出他们背后的势力。
刘焕闻被父亲使唤着出来查看情况,得知芸娘被浪头卷走,整个人瞬时愣在了原地,他匆匆回了船舱,说明原委,却忘了明湛还在,小家伙儿听闻这话,一下子哭了起来,任谁哄都哄不住。
江伍氏心疼他失恃失怙,唯一的亲姐姐又遇到这样的事儿,生死不明,将他搂在怀里,不断地劝慰。
刘焕闻在船舱中来回踱步,咬牙道,“我去寻表妹!”
巧玉听他这话魂都飞了,扯住他的衣衫道,“你疯了,水流这样急这样猛,我们坐在船上都东摇西晃,有翻船的可能,你还要下水!不要命了!”
“可是!”刘焕闻跺脚,“不行,还是要去救表妹,明湛就这么一个姐姐,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
“刘焕闻!”巧玉发起怒来,“你不想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你就去!你死了,大不了我带着他改嫁!”
“你别闹了。”刘焕闻道,“沈将军来救我们,还不是看在表妹的面子上,若不是她,我们如今还在匪窝里困着,她有难,我岂能不管!”
巧玉说什么都不允,胡乱说起话来,竟怀疑刘焕闻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妹暗含情愫,只是当初芸娘在宫里,才不得已娶了自己。
“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刘焕闻发了火,“姑母待我如亲子,我与芸娘乃是兄妹情谊,你怎么能胡说八道!”
“表哥,表嫂,你们别吵了。”聂明湛不知何时止住了哭泣,吸了吸鼻子,劝道,“他们说沈哥哥追着阿姐去了,他能救我们,也一定能把阿姐找回来的!”
“对,还有沈将军呢!”巧玉抓着刘焕闻的手,“你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沈将军去,有他在,表妹一定没事的。”
陈千阳听到这边动静,过来查看,知道事情原委后,道,“都别争执了,将军走前,吩咐我务必将你们安全送到江陵,你们谁都不能走。”
巧玉闻言松了口气,但仍是抓着刘焕闻不放。
刘焕闻没有再说要去救人的话,独自生着闷气,根本不理会妻子。
另一边,被江水吞没的芸娘只觉得水寒刺骨,她会泅水,可在这样浮浮沉沉的水中,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
明明记得水面不高的,那日被抓的时候,他们还淌水走动岸边呢。【妙】 【书】 【斋】 【妙书斋】
脑子如同一团浆糊般,芸娘想啊想,终于想到,对了,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呢,水位暴涨,怪不得她再怎么使劲,都没办法冒出水面喘口气。
身子越来越沉,江水灌入鼻中,口中,她感觉自己眼前发黑,呼吸困难。
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好不容易才从宫里出来,好不容易才见到弟弟,还有沈恒安,她还没有对他表明心迹,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芸娘使劲想要抓住什么,但水中除了无根的浮萍,便是一片虚无。
沈恒安追上来的时候,芸娘已经人事不知,整个人逐渐往下沉,他目眦俱裂,生怕自己来不及救她。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拨水,终于将人带出水面。
沈恒安浑身颤栗,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终究还是伸手去探了芸娘的鼻息,见她还有呼吸,只是昏了过去,才算是松了口气,这才仔细辨别方位。
芸娘从船上掉下来的时候,其实离岸并不远,但江水湍急,他只顾着追人,此刻才发现,这里距离岸边竟有不短的距离。
好在沈恒安行伍出身,纵然在这种情形下,还保留着一定的体力,他托着芸娘往岸边游,尽管浪大风急,暗涌阵阵,但总算在体力耗尽之前到了岸边。
芸娘脸色惨白,衣服上沾满了污泥,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挂着零星几根水草。
他拍拍她的脸,唤她的名字,然而怀中的人儿没有丝毫反应。
沈恒安将她在地上放平,不断地按压腹部,被吞下去的江水自口中吐出,可人却依旧昏迷不醒。
“芸儿!”
他捏住她的鼻子,低下头正准备为她渡气,却见身下的人咳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恒安喜极而泣,将芸娘抱在怀里,不断地说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失而复得的心情,他好不容易才与芸娘重逢,好不容易才叫她点头答应嫁给她,他是绝不能失去她的。
大雨倾盆,芸娘觉得浑身上下一会儿如火烧,一会儿如冰浇。
沈恒安听她呢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浑身冷如寒冰,可额头却滚如烙铁。
他立刻将她抱了起来,左右环顾,很快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迈向水匪的营寨。
明明俩人身上早就湿透,他却小心翼翼地将芸娘护在怀中,生怕她继续被雨水淋到。
终于,沈恒安带着芸娘来到了先前那个厨房,灶下还有些许火星,他在一旁的房间寻了床棉被铺在地上,又抓来稻草与干柴,在旁边生了火。
纵使如此,芸娘还是不断地呢喃着冷。
被冷衾寒,他看着她身上的湿衣服,目光微闪,犹豫片刻,伸手扯开了她的衣襟。
肤若凝脂,肌白如玉。
许是因着冷,她身上的微不可见的细小汗毛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轻轻地颤栗着。
沈恒安解开最后一片遮羞的亵衣,胸前的两朵浑圆立时跳了起来,他却好似看不见一般,毫不犹豫地扒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将芸娘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虽然也是浑身湿透,可男人火力本就比女人壮,他又是习武之人,再抱着心爱的女人,身上不消片刻,热得便如暖炉一般。
芸娘大抵是觉出了热源,不住地往沈恒安怀里钻,两个人肌肤相贴,又早就心意相通,他身上某个部位悄然起了变化,沈恒安捏了捏拳头,强忍下来,待到将芸娘身上暖透了,他才放开人,又找了床棉被将人裹起来。
厨房里还剩了些食材,他找到几块姜,胡乱切了块,扔进锅里熬水,又将两个人的衣服挂起来烤。
拿着芸娘贴身的小衣时,他心头一热,原本好不容易下去的**竟又有抬头的征兆。
沈恒安深吸一口气,将衣物挂好,径自坐在灶旁添柴,时不时地,也往芸娘身旁的火堆扔一些。
芸娘醒来的时候,灶下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锅中冒着袅袅热气,她一时间弄不清楚今夕何夕,以为自己还被困在匪寨中,转眼看到沈恒安,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她略一动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被子里暖烘烘的,但裹在被子里的她,是光着身子的。
那双湛亮清澈的眼眸中霎时间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静下来,她想到自己落水,又想到定是沈恒安救了自己,脱衣晾晒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不妨事的。
即便是心中知道情有可原,但芸娘脸上终究还是浮上了一抹艳丽的红。
沈恒安回过头,看到她醒了,忙从锅里舀了一碗滚滚的姜汤,端了过来。
大约是看出芸娘的面色,他踌躇片刻,解释道,“我把你从水上救出来,发现你发着高热,只能帮你除了衣衫取……取暖……”
他想到面前如玉一般的人儿赤着身子被自己搂在怀里,一时间竟也脸红起来,眼睛左躲右闪,不敢直视芸娘。
芸娘咬咬唇,盯着他手里的碗看了半晌,道,“这个是给我的吗?”
“啊,对。”沈恒安回过神来,“药材都被搬走了,这里只有这个,我熬了些姜汤,你且先喝下去,暖暖身子。”
芸娘坐起身,双手拢着被子,犹豫片刻,没有伸手去接。
她要是一伸手,被子肯定会松开,那不就……
尽管她心里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沈恒安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可她这会儿醒着,实在不可能大大方方地坦露身躯。
沈恒安会意,将碗递到她嘴边,“我没找到汤匙,将就着喝吧。”
芸娘喝了两口,便被呛住了,火辣辣的姜味儿顺着喉头往下,她咳得脸色涨红,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喝了。
沈恒安着急,“这儿没有药,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陈千阳他们便是找过来,也得些功夫,你这热一时半刻退不了,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芸娘在病中,整个人娇弱起来,许是因为照料她的人是沈恒安,不知不觉使起小性儿来,嘴巴紧闭着,恼道,“你再逼我,我就不理你了!”
沈恒安无法,一手捏紧碗底,狠灌了自己一口姜汤,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直接对准那张娇嫩的唇,将姜汤渡进她口中。
芸娘被迫吞咽,小舌蜷缩间无意中碰到了沈恒安的,不料他竟刻意来勾,舌尖相抵,她整个人紧绷起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酥□□痒的,似乎是盼着他再深入些,又似乎耻于自己这个念头,想要紧闭双唇,将他推出去。
沈恒安顾忌着她在病中,没有过多纠缠,轻轻吻了吻她,笑问道,“这样喂你可好?”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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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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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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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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