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袄子的衣袖,聂杏儿也能感觉到那发紧的力气,几乎欲将她的腕子捏碎。
她还未叫疼,却见那沈恒安猛地甩开她,威胁道:“我不打女人,你最好别逼我破例。”
聂芸娘在那聂孙氏的身上翻找了一通,终于在那破棉袄的补丁里寻着了长命锁,拿出来擦掉上面的棉絮,小心翼翼地交到聂明湛的掌心,“明湛,这是阿姐给你的见面礼。”
长在田间草丛泥地里的小娃娃,如何见过这样精致的东西,聂孙氏一个大人都看花了眼,更何况才四五岁的聂明湛。
他爱不释手地盯着瞧,又拿到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半晌,终是依依不舍地将东西还给了聂芸娘。
芸娘疑惑地看向他,“既然喜欢,便戴着吧。”
聂明湛羞涩抿了抿唇角,奶声奶气地说道:“还是阿姐收着吧。”
她明白了,明湛定然是知道这是个值钱东西,怕自己看不住,才又给她的。
芸娘鼻子微酸,她的弟弟,员外郎家的小少爷,本该千娇万宠长大的,如今竟然是连一个长命锁也舍不得戴。
“戴着吧,不妨事的,要是丢了,阿姐再给你买。”
几人连拖带拽地把聂孙氏弄进正房的榻上,聂杏儿叫嚷着要去请大夫,沈恒安没理会,直接上去掐了聂孙氏的人中,不多时,她便幽幽醒转。
聂芸娘见聂孙氏醒了,知她没什么大碍,叫明湛领着沈恒安在花厅中坐,自己转身去了里正家。
谢文氏见着她,笑着迎出来,“芸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你舅舅他们回了?”
聂芸娘点头,问道:“有金叔在吗?”里正大名谢有金。
谢文氏听她这口气,知道有事,忙将她迎进门。
“有金叔。”聂芸娘打了声招呼,“今儿上门叨扰,实属有事相求。”
谢有金瞧着四十来岁,两鬓夹杂着些许花白头发,他早年间念过几年学堂,又在县城里做过伙计,因着有见识,平日里又是热心肠的人,老里正死后,村里就将他选为新里正。
“芸娘虽不是在村里长大的,但回来这几日,也常听邻家说有才叔行事公正,从不偏帮。”聂芸娘道,“我就直说了,如今二叔一家与我同住一处,但想必村里人都知道,我爹与二叔早就分家多年,我们家的宅子是我爹自己个儿盖的,房契地契上按着的俱是我爹的手印与名字。”
“你是想让聂老二回自己个儿的家,把房子给你腾出来?”不愧是三乡五村的里正,聂芸娘才起了个话头,他便立刻明白了那话里的意思,摇头道:“这怕是不成,且不说聂老二那旧房子破败的不成样子,住不了人,就是能住,聂老二两口子,恐怕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搬走。再者说,你虽占着里,可聂老二他们毕竟是长辈,光是一个孝字压上来,你就无可奈何。”
同住一个村多年,谢有金清楚的很,聂老二家那口子,可不是个好惹的。
“我必是不会让有金叔为难。”聂芸娘笑,“刚巧有个机会,让二婶不得不应了我,想请有金叔过去,做个见证。”
先前聂芸娘还在发愁,用什么法子才能把二叔一家子请出自己家,不想刚巧撞上了聂孙氏偷东西,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成,我吃完晌午饭就过去。”
谢有金觉着聂芸娘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爽快地将这事儿应了下来。
谁知聂芸娘还没说完,“不止要请有金叔过来,芸娘怕村里人不知内情,想请他们一道过来看看。”
“这也不难,我让谢庆等会儿在村里敲个锣,把这事通知到各家各户也就是了。”现下正是农闲时节,家家户户都在屋子里猫冬,不然还真没法子请到全村人。
得了谢有金的准话,芸娘这才回去。
一进门便听见聂孙氏在那哭天抢地,“我不活了,好端端地赖我偷她东西,这是要逼我去死以证清白啊!”
她哭倒也是真哭,毕竟醒来一看,那藏在袄子里的长命锁没了,等于到嘴的鸭子飞了,能不伤心吗。
聂芸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言语。
聂孙氏哭了半晌,终是讪讪地停了。
“我过来是知会二婶一声,该把家里的房契地契都还了我,再阖家搬出去才是。”
眼看着要过年,聂芸娘本欲打算等到过完年,借口修葺宅院再想方设法弄走二婶一家,可谁知会生出这样的事儿。
机会转瞬即逝,她自是不愿错过,否则等到开春,又得闹个天翻地覆。
果不然,聂孙氏一听这话,刚止住的哭声又起来,拍着胸口道:“聂芸娘!你还有没有良心!自打你回来,我掏心窝子似的对你,虽说是侄女,可待你同亲闺女有什么两样,如今你翅膀硬了,竟是要赶我们出门,还有没有天理了!”
“二婶这话何解?”聂芸娘笑道:“这宅子本就是我家的,二叔二婶本就只是借住而已,如今我回来了,大家挤在一处多有不便,自然是得搬出去。”
聂孙氏哭道:“我们那旧宅子都十来年没住人了,瓦片碎了不知多少,墙角都给老鼠做了窝,门窗风吹日晒早就没法子挡风遮雨,这数九寒天的,你让我们搬出去住哪儿,可不是要逼死我和你二叔!”
“二婶这话想岔了,芸娘是为了让你们过个好年。毕竟我娘刚过世,今年过年是不能见客的,可您又不用守孝,总不能在我们家招呼客人吧。”
村中是有这样的习俗,聂孙氏一噎,瞪着聂芸娘,说不出话来。
半晌,竟是背过身去,嘟囔道:“反正我不搬,打死都不搬,你能把我怎么着!”言语间竟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这里。
聂芸娘早就料到了这副情形,并不以为杵,沉声道,“二婶可是想好了?”
聂孙氏一双愤恨眼眸瞪着她,“有本事你就拿把刀砍杀了我,抬着我的尸首出去!”
“二婶这话折煞我了。”聂芸娘笑,“不过刚才我从你身上拿了那长命锁,可是好几个人都瞧着的,这东西虽说也才一百来两银子,不过大安朝对犯了偷盗之罪的人向来终判,依着婶娘这行径,估摸也就打上几十板子,关上七八个月,不妨事的。”
聂孙氏一听官府,有些怕,但这搬家不同于那长命锁,没了只是伤心一场,要真是搬出去,恐怕这辈子都没那再住进来的机会。
她强梗着脖子道:“你要是敢去官府告发我,我就先告你一个不孝之罪!”
“二婶既非我的生身父母,又不曾养过我,芸娘对你,何来孝道一说。”聂芸娘道:“你害我娘亲病死、占我家产、逼我弟弟过继、如今又偷盗成性,这桩桩件件,仔细计较起来,恐怕婶娘在那大牢里头有得磨。更何况,身为长辈品行不端,我如何能同你住在一处?”
“你!”聂孙氏面皮气得发紫,如同浑圆的茄子皮,恨恨地瞪着聂芸娘。
“我已请了里正和全村人过来做个见证,二婶总不希望我把这些事摊开了在村里宣扬吧。桃儿可是到了说亲的年龄,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
聂芸娘话还没说完,聂孙氏脸就已经白了,她总觉着自己活了这许多年岁,拿捏聂芸娘一个没嫁过人的丫头是手到擒来的事,谁又会料到竟是反过来,她被这么个丫头片子威胁得进退不得。妙书斋
“这事儿,我得跟你二叔商量。”聂孙氏终究还是松了口。
聂芸娘听她那口气,就知这事儿成了一半。
她出了院子,瞧着沈恒安还没走,半蹲着身子同聂明湛说话,便随口道:“聊什么呢。”
“沈哥哥同我说盖房子的事儿呢。阿姐,沈哥哥家的房子还没盖好,所以他没地方住,我们留他在家里住好不好?”聂明湛看来是极喜欢沈恒安,仰着看着聂芸娘,央她应下。
可聂芸娘怎么可能应下这件事,她叫聂老二一家搬出去,再叫沈恒安住进来,那像是什么话!
她眸中泛起歉意,望向沈恒安。
没等芸娘开口解释,沈恒安便道:“聂姑娘的难处我晓得,不必往心里去,只是屋子盖起尚需一段时日,我若住在镇上多有不便,不知道聂姑娘能不能帮我打听,看着村里头哪家哪户能够让我借住几日,又或者是赁个小院?”
聂芸娘毕竟是个姑娘家,有心想同沈恒安保持距离,不料这人竟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还将这等私事托付与她。
她蹙了蹙眉,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小心翼翼,便是看在他帮了自己这么多忙的份上,也不该胡乱猜忌。
芸娘想了半晌,点头道:“这个容易,刚巧我二婶他们要搬出去,下午村里人都会过来,你直接请里正帮着问问便是了。”
沈恒安回头看了眼正房的方向,眉头微皱,以他对聂老二这一家人的了解,恐怕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地搬出去才是。
果不然,聂孙氏好不容易说动了聂老二,却在聂杏儿这里碰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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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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