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他们大张旗鼓地押解战俘回京,是成安帝在位以来的头一回,百姓当道相迎,处处热闹非凡,时常被阻了道路,速度便慢了。
薛九源没想到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搬师回朝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感受到百姓这般热烈的情绪……比她打了胜仗回寨子时有过之而不及。
第一次觉得,做一个将军,并不委屈。
可她看着兴高采烈地回应百姓的薛九气,心中幻想着与父兄回朝时会是如何场景,酸涩难抑,躲进了马车。
她垂头进去,侧坐着,拿后背对着许银宗,额头贴在自己前几日才修好的窗椽上,静默得像一个雕塑。
许银宗寻思着自己这般安排是不是太过。
他每每搬师回朝,都尽量低调,只有这一次……
他没有刻意叫人去压着消息罢了,“以少胜多,押解战俘回京”的消息便足以将几近冰点的人心瞬间的烧沸。
他觉得薛九源应该是高兴的,但她这种高兴的模样,有如翻涌着要摧毁河堤的洪水,让他心中不安。
他犹豫着,不知要不要继续按计划走下去。
“谢谢……”
良久,他听到薛九源似乎说了这两个字,并不确切,但薛九源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那暗哑的音调让他并不好受。
“不必……”
与之同时,薛九源再次出声,盖住了许银宗的声音,“不必。”
她知道他在看她,那目光太有存在感,一如幼时所熟悉的。
她将吸入肺腑的气重重地吐出,转脸看向窗外,低笑了两声,“你不必做这些。小九在,我自然会待在军营。在我为他铺好路之前,不要让他暴露身份便好。”
她努力用着轻松的调调,却让许银宗心里怒火高蹿。
“那你呢?”他的声音,凉如三冬之水,“你就不考虑你自己?”
“谁说我不考虑了?”薛九源回转头,双臂展开,搭上车壁,脊背堵着窗口,仿佛这样便能将窗外的欢喜隔绝了一般,“等薛家重新起来了,我便可功成身退了。”
许银宗想问她要去哪,她是薛家人,还能去哪?
可看着她充满野性的神态,随性的举止,问不出来了。
“此事与我无关。”
见他撇清自己,薛九源倒不奇怪,“你可以这么说,但若没你的纵容,百姓不会有靠近的机会。”
“你对我这般了解?”许银宗笑了一声,心情转好,唇角依旧平直,倒没有再否认,“你看九气高兴的样子,看百姓解气的样子,看那两人的狼狈样子,再看看咱们的士兵!”
他掀起车帘,外面的热烈情绪涌入车中,车厢的空气瞬间变得炙热起来。
因为百姓阻道,队伍行驶得很慢,但垂惯了头的士兵们一面皱着眉一面扬着笑,前方的囚笼上挂满了腐菜臭蛋。
“你看,他们都需要这些。”
薛九源定着目光,看着许银宗,确定没有从他的面上看出心虚之态,这才转眼看向前方。
与先前只顾着自己的情绪相比,这一刻,她真切地体会到了众心所向。
似是为了附和许银宗,一直咧嘴享受着百姓们赞扬的小将转过脸来,“哥,姐,原来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是这样的感觉啊!可惜了,你们都不出来,叫我一个人享受了,多不好意思。”
他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但说完便又转过身去,继续与快乐融为一体。
薛九源觉得他说的不对。
一年前在涞水河边的那场仗胜得精彩,却没有今日的情景。
只是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桩不愉快的事,更没有人会提及它。
光景入眼,薛九源眼前却久久浮现着少年含光的双眼,真心的笑了,“是了,你是西宁侯,所思所想,都是为国为民。”
是她一时感情用事,又在妄想了。
她以为,他既是想尽法子要将她从山寨里拉回军营,纵是没有那样的情义,也是在意她的心是在将还是在匪的。
原来,他连这个也不在意。
原本因为姜武与林玉苏的劝说而有一丝犹疑的心思,也因为他的回答而消了去。
其实她本就应该明白的。
只要她不出现在他面前,他便不会寻她,只她的存在对薛家的独苗苗没有影响,他就不会费心力。
他们薛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他的责任,她不能贪心。
她回转身,对许银宗伏身,“谢侯爷!”
这一声,她是由衷的感谢,抬眼时,眼中清明如新生稚儿,透着亮,似乎能看到江山百姓,唯独没有他的影子。
许银宗噎住。
他这一次,真就只是为了她……
说出为国为民的理由,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吗?
怎么反倒感觉她离他更远了?
“倒也不是……”
正当他准备拿出与契丹谈判的法子,将主动权重新拉回自己这边时,见薛九源撑着双臂到了自己面前,压低了声音,“既是为国为民……不知侯爷考虑我的提议考虑得如何了?”
车外喧嚣,薛九源为了让他能听清,又不至于把声音传到车外去,离他极近。
他的侧脸,都能感觉到对方面颊上的温度。
他摒着呼吸,转着眼,看到薛九源面颊上细细的绒毛微微颤动,如同他此时心间的模样。
脑中有片刻的阻滞,随后反应过来,轻轻地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看到随着他呼吸晃动起来的绒毛,生出几分欢喜,“什么提议?”
“侯爷不会这么健忘吧?”薛九源瞪他一眼,见他面上没有表情,眼里却藏着揶揄的笑意,惊得睁了睁眼。
如果不是离他离得这么近,必然会错过他这样的神色,原来西宁侯也有不那么严肃正经,拿家国大事开玩笑的时候啊。
觉得丢脸之余,她又觉得无趣。瘪瘪嘴,道了一声“无趣”便撑直了身子要归位。
许银宗按住她的手腕,“九源……”
随即腕间微痛,薛九源已经抽出了手,回转身来笑他,“侯爷,你这样可不好。纵然我是你的副将,也不当与你同乘一车时间过长。若是事情紧急,便好生说,快些说,若是不急,便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说。”
许银宗觉得她的语气与以前嘲讽他的时候不同了,他不擅于揣摩女儿家的心思,没品出所以然来,但他不想让她出去,“你那把刀,原本该是陌刀。”
而不是现在的宽面大刀,虽然重,但不至于让一个士兵完全扛不动。
薛九源出去的动作顿住,疑惑回头看他。
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她的刀来,但并未否认,“难为你记得。”
许银宗微微抿唇。
他记得她在军营里的那一年给他的信里提到过,当时并不在意,如今却发现,她写给他的每一封信的内容,他都是记得的。
当然,这样的事情,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轻咳一声掩饰他的不自在,“陌刀推进无阻,是攻城利器,我想挑选力大的士兵,组建一支陌刀军,由你亲自训练。”m.miaoshuzhai.net
薛九源心头颤了一颤,盯着许银宗,不太确定地问,“为什么?”
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再怀疑许银宗有和她一样的梦境了。
梦里,她刺杀新帝的时候,便是被陌刀军挡住,他若是有当时的记忆,便知想要一只陌刀军,只要得到她手里的扳指便可。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梦里的许银宗没想过组建陌刀军,为什么要选她?
“那是天策大将军传下来的刀法,如今只你会用。”
“原来如此。”薛九源放松地吐出一口气,桀骜地抬起下巴,“只要你能从他手里抠出银子和炭,我并无不可。不过,我并没有要让刀恢复原样的想法。”
窗外闹声突然变大,盖住了她最后的声音。
许银宗靠近她,“你说什么?”
薛九源又说了一遍。
许银宗眼中微光闪动,在她耳边道:“这边太吵了,我带你去寻个清静的地方议事。”
说是要议事,薛九源并没有多想,待到他们离城,带着十余轻骑远离了往京城的方向,她才拉住许银宗的马缰,不认同地道:“这里就可以了。”
许银宗看了看前后,示意随行人离得远些,“事情有很多,咱们一路上慢慢地说。”
薛九源皱起眉头,“许银宗,你又在搞什么鬼?”
这人心里弯弯肠子绕得像迷宫一样,她完全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她素来喜欢直来直去,谁和她耍弯弯,她便用拳头把人给擂直咯,可眼前这个人,擂不得……
“薛家被降罪问斩一事,不是陛下的旨意。”
“是谁?”薛九源缩了缩眸子,手已经抚上了刀身。
许银宗瞧着她的动作,微微蹙眉,“你此次回京,陛下必有重赏,会为你恢复身份,也会问及天策大将军的陌刀所在。这些年,陛下嘴硬着不肯承认……”
“我问你。”薛九源打断他的话,“是谁?”
不等许银宗回答,她松开了握住他缰绳的手,笑得瘆人,说得随意,“想要它变回天策大将军的陌刀,只一个法子。”
“那便让它饮够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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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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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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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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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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