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这一点……
魏鸾想,她是关心则乱了。
宋家的确对魏家虎视眈眈,而且从宋家前世的所作所为看来,他们是一直都希望魏家不得善终的。
说到底,谁也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从前魏家没有回齐州的时候,宋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户,齐州城中谁不高看他们家一眼呢?
可是等爹带着他们一家子搬回了齐州城,宋家就只能往后靠,这种心理落差,导致了宋家对魏家的不满。
只是黎晏眼下所言,也不无道理。
那枚玉佩,姐姐和祺玉是晓得其中厉害的,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告诉了宋家人。
再说了,姐姐心里也一直都觉得,上回她在宋宜手上吃了亏,到头也没能找补回来,虽然近来她一直都觉得,姐姐对她的态度奇奇怪怪的,但在这件事情上,姐姐总归不会向着宋家人就是了。
姐姐也是大哥一手教导的,大是大非还拎得清,也不至于说拿了这样的事儿叫宋家来整治自个儿家里头,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是以魏鸾面色略沉了沉,又摇了摇头:“倒是我把这茬子事情给忘了。那会不会……”
她抿起唇,又抬眼看黎晏:“如果是宋家早就收买了添香呢?”
她一句话反问出去,紧接着自己就又矢口否认了。
齐娘是有分寸的,本来也不是存了害人的心,即便是指使添香偷了玉佩,也并没有告诉添香那玉佩的真正来历,是以添香并不晓得,那是秦令歆的东西,又如何知会宋家呢?
只能是指使添香把玉佩偷盗出府的人,一早先晓得那玉佩紧要,才会指使了添香干这样的事儿,说来说去,这个人,只怕还是要着落在他们家里头。
……
魏鸾走了。
她其实有很多的问题弄不清楚,想叫黎晏与她解惑,可偏偏又有好多话,黎晏根本没法子同她说,只能遮掩过去,说此事他会放在心上,会好好的调查清楚,才叫赵隼一路送了她离开王府不提。
等赵隼送了人再回来,黎晏揉着眉心,愁眉不展。
赵隼三两步上前去,黎晏略一抬头:“你去问孙喜,前头闹的阿鸾心情不好的那一宗,孙喜是怎么说的?”
故而赵隼便把苏辛的事儿回了,倒也并没有替苏辛遮掩什么,回的十分详尽。
黎晏沉着脸儿听,越听脸色越难看:“你打发他离开王府了?”
赵隼说是,越发把腰杆弯下去:“奴才不想叫他再到主子跟前来回话,且这些事情,他也都认了,奴才便自作主张,打发了他。”
其实要说打发了个奴才,黎晏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而且听赵隼说这话的意思,在苏辛看来,他是有苦衷的,只是那样的苦衷,他又没法子与任何人说起,是以即便是到了自己的面前来,只怕苏辛也仍旧是那番说辞,什么都问不出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不要再见了,省的越发惹了他生气恼怒。
黎晏叹了口气:“你从一开始的时候,是觉得魏业趁着我们离开齐州的时候,收买了王府里的人,后来孙喜跟你说起苏辛,你便觉得,苏辛背叛了我,所以才又去找了他?”
实际上也不全然如此,只是大概其是这样的,赵隼也不想解释那么多,就点了点头,说了声是:“苏辛倒是很坦然,奴才问他,他就承认了,不过后来他说,他从没有想过要背叛……”
赵隼声儿略一顿,偷偷地抬眼打量过去:“其实主子,苏辛四年前的模样,犹在眼前,即便是他入了王府服侍的这四年间,也从没有过逾越或是出格儿的时候,如今突然说,他叫魏业收买了……奴才信他是有苦衷,只是他不肯说,咱们也不好追问什么,问到最后,怕他也不会坦然开口。只是主子,魏业这样的心思,未免可恶。”
“又有什么可恶的?”黎晏听来觉得好笑,嗤了声,“魏业的心思,你是今日才知道的吗?他那个人,什么时候不是利益至上的,不然他能把魏家的生意做的这样大,这十来年下来,顺风顺水的?虽然我现在拿不准,他是为什么要在王府中安插眼线,但总归有他的用意。而且你瞧,他费尽心思买通了苏辛,却为今日这样一件小事,就又舍弃了苏辛……”
这其实是黎晏所想不明白的。
他对苏辛,不管怎么说,都是有知遇之恩的,魏业要想收买了苏辛,必定要下一番功夫,可是又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能轻易舍弃了苏辛。
一则魏业的确是个果决的人,当断则断,二则……魏业今次行事,心思实在叫人难测。
“奴才原本是觉得,他就是存了心要恶心主子,顺带着恶心二姑娘的,您想啊,二姑娘一向是个护短的性子,孙喜是她挑出来的人,从您手上借走了,带进魏家去的,苏辛当着她的面儿,这样子编排孙喜,二姑娘听来,怎么可能不生气呢?”赵隼一面说着,一面撇了撇嘴,“横竖如今魏业在您跟前是无所遁形的了,大概是想借此告诉您,他有本事在王府安插眼线,也有本事叫二姑娘的日子不好过。上回您去魏家,他说起话来,不就是底气十足的吗?现而今看来,他就是因为手上有这样的资本在,才敢那样子的硬气的。”
他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要说在王府安插眼线,那没什么,可是能叫阿鸾的日子不好过,这一定是戳中了他的软肋的。
黎晏深吸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了添香的事情来。
方才当着阿鸾的面儿,他没法子说,这会儿他一抬眼,看看赵隼,又平视前方出了好一阵的神。
赵隼掖着手站在旁边儿,见他久不说话,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事儿,一时也不敢开口打扰。
大约莫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黎晏回过了神来:“阿鸾今天过来,跟我说,添香偷走元乐玉佩的事情,一开始是齐娘指使了她,可是齐娘是为了叫我带着阿鸾早日从湖州回来,她怕阿鸾在湖州,要在陈家人手上吃了亏。可是她绝没有让添香把玉佩弄到府外,把事情闹大,且也不曾将那玉佩的来历告诉添香。之后添香做的这些事,怕是另有人在背后指使了她的。”
赵隼呼吸一滞,面色微变。
他了解自己的主子,主子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提起这件事,方才他们一直在说魏业的用意,这会儿说起来,那就是怀疑此事和魏业有关了。
他深吸口气:“可是主子,弄丢了郡主的玉佩是大罪过,魏业怎么敢呢?”
“他为什么不敢呢?”黎晏反问回去,又侧目去看他,“不是还有我在吗?而郭闵安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也的确把此事压下不发吗?在事情发生之初,我们如何想得到,一切都是魏业在捣鬼呢?彼时我们只会担心,事情一旦闹大了,收不了场,魏家是要被问罪的,既然是被问罪,阿鸾少不得受到牵连,到那时候我再出面去求情,怕不好使,是以只有给郭闵安施压,逼着他不许将事情闹大,一来二去的,魏业总有办法给自己善后。你瞧,他搞出这么多事情,最后把添香推出来”
他话到此处,突然就收了声。
赵隼一愣:“主子?”
“我突然想明白了!”他几乎是拍案而起,声儿里透着惊喜,“你想想看从一开始,魏业顺水推舟,借齐娘的指使,暗中再指使添香偷盗玉佩出府,而王全,八成也是他的人,把玉佩交给了许大壮,卖到了刘子旺的手上去,至于说那个外阜来的商人,恐怕也在魏业的算计和掌控之中,所以他能够如此恰到好处的,叫刘子旺带着玉佩到官府去首告,而偏偏又在这时候,添香在府中坦白一切,承认了是她偷走了玉佩。赵隼,你现在不觉得,这个时间线,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巧合是巧合啊,他们所有的人,包括二姑娘在内,都觉得十分巧合的,可难道就因为这个,就笃定是魏业所为吗?
赵隼摇了摇头:“奴才想不明白,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我所料不错,魏业最初的打算,是要借此机会,除掉齐娘,顺带着惊动广阳王府,而至于说阿鸾的身世他在十四年后,再次出现在秦昭的视线里,带着阿鸾一起,只怕湖州当日的流言,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他就是想叫秦昭起疑,想让秦昭自己去查,查出阿鸾的身世。我们合计过的,他本来就是打算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现在秦昭眼前,博得秦昭的好感。而这整件事情里,你别忘了,还有蕙仙失踪一事。”
蕙仙失踪的这件事情,被拖下水的,是……章夫人。
“章夫人?”
赵隼几乎惊呼出声,偏黎晏听来就点了头:“章家早就不如从前了,虽不至于一败涂地,可这些年来,再没法子对魏业有任何的帮助,反倒要魏业回过头来,帮扶章家。章氏的性子,又不如孙夫人那样和婉,每每争强好胜,其实在回到齐州之后的这些年里,章氏在外行走,怕暗中没少给魏业树敌。且你也知道,章氏持中馈虽是一把好手,但对孙夫人还有温氏留下来的孩子,都是平平,她名声并没有从前在京城时那么好,对魏业来说,她早就不是贤内助了。”
是啊。
以前魏业在京城打拼的时候,章家势头正盛,而章氏那时举手投足,皆是一派大气,正能帮衬魏业,再加上章氏出身虽然不俗,可放在京城中,她毕竟有所收敛,且她那时候大约也是真心喜欢魏业的,想要帮着魏业在京中站稳脚跟的,是以处处行事都十分得当,真真是魏业的贤内助,反而把孙夫人给比了下去。
但是十四年后呢?
魏业为什么出去外头收窑口的工夫,还从扬州带回个胡氏,且胡氏又是那样的出身,这不是明摆着打章氏的脸吗?妙书斋
恐怕魏业早在那时起,就起了这样的心思了。
这次玉佩丢失的案子里,本来根本就没有蕙仙这丫头什么事儿,可偏偏又把她扯了进来,且这丫头的确私下里和齐娘见过面,到后来,冯氏一张口,攀咬章氏,说章氏知道此事,也知道蕙仙失踪的事儿。
赵隼心中大为惊骇。
主子说,魏业此举,意在一举铲除齐娘,还要捎带手的,把章氏发落了。
毕竟如今的魏业,可以说如日中天,他年纪虽然大了些,快四十的人了,可为着魏家的家业,原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乐得把女儿嫁进门来做填房。
没了齐娘,他的秘密就再也没有人会揭穿,他从此后便可高枕无忧。
而没了章氏,他便可以再娶一房对他,对魏家都更有帮助的填房,魏家的生意,便会更如虎添翼。
可是……
“可是主子,王全又是怎么死的呢?”赵隼眸色暗下去,“您之前怀疑过,怕是许阁老他知道自己上当受骗,才叫杀人泄愤的。”
“我是怀疑过,可你别忘了,我当日说的是,如果郭闵安能查清楚,王全的死,的确和旺兴赌坊有关,那才能够证明,魏业的清白,而非笃定了,人就是许敬山杀的。赵隼,你弄错了整件事情的因果关系”黎晏定定然看向他,声儿也一并沉了下去,“如果现在让我想,我更愿意相信,是魏业从中捣鬼,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
他拖长了尾音,乍然收了声,赵隼饶是这些年见惯了风风雨雨,眼下也不免有些心惊。
他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什么可能?”
“王全带着秦昭的佩刀到旺兴赌坊,暗地里就是魏业授意的,可是魏业拿着有他的把柄,叫他不敢说实话,到死,都只能认是他自己偷了刀做的,从而瞒过了许敬山和夏贵年,而如今,也的确是许敬山杀人泄愤,然则这一切,从一开始,都不过是魏业布好的棋局,环环相扣,魏业不过是借了许敬山的手,杀人灭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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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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