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缭缭烟雾,他看向电脑屏幕。
他耳边一阵嗡鸣声,像是某个来自遥远地方的信号。那一刻,他仿若见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坍塌了,砖石灰烬之中,隐约露出姜林的影子。
他倒在那里,脸色青白。现代化办公,画师甚至见到了姜林的验尸报告。他头脑发晕,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态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这么读完一遍,他又恍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看懂。
这会儿烟也燃到尽头。
画师皱着眉,又点了一根。
他和姜林就“戒烟”的问题讨论过几次。
也谈不上是谁先动心思。两人都有抽烟的习惯,最开始当炮友那段时间,经常是做完之后靠在床头,画师漫不经心地看手机他的手机被改装过,如果小姜更有“进取心”一点,就应该凑过来看看。但姜林没有。
所以画师那会儿会有点年轻人的得意,觉得小姜果然不止是为了任务接近我吧,他也图我这个人。
不管是图他聪明的大脑,还是图他可以把小姜搞到嗓子都哑了说“慢一点”的身体。
画师抽着烟,得意洋洋。
姜林罕见地没有直接起来洗澡、穿衣服,而是说:“给我一根。”
画师有点意外。
但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把烟盒递过去,看姜林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然后凑过来,在画师的烟头上点燃。
他凑得很近。灯色朦胧中,姜林的眉眼在画师眼里反倒越来越清晰。那一刻,画师觉得自己在犯傻。他看着姜林的额头,额角的一颗小痣。下方颤动的睫毛而后姜林退走,嘴唇因为刚刚的“运动”有些发红,带这种摩擦过度的微微肿胀。性感,又勾人。
画师有些按捺不住。
他随手就把自己的烟掐了,放在床头柜的烟灰缸上。小姜原本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那会儿他们还没有说开,画师冷眼瞧着,觉得姜林恐怕在受良心磋磨。他那会儿还把小姜叫“阿文”,带着点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虚情假意。
一边叫,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姜林”两个字,觉得这个名字也很好。
他抬手,就把姜林的烟跟着掐走。
这期间,画师的视线始终定格在姜林脸上。见他起先是困惑,眉毛蹙起一点,随后眉毛又舒展开,嗓音里带点使用过度的沙哑,说:“做什么?”
画师凑过去亲他。
姜林“唔”了声。在画师的亲吻之下,他的身体迅速有了其他反应。他手指起先虚虚抓着被罩,而后又滑下去,捏着床单。眼睛闭起来,难耐地咬着唇。又被画师撬开。
画师说:“阿文,不要忍,叫出来。”
姜林是很惯于隐忍的。他的生长环境决定如此,在警校时的经历更加加重了这一性格特点。他是那一批毕业生里各项体能项目表现最优异的学生,像是不怕苦也不怕痛。画师在他身上见到了些大大小小的疤痕,姜林自己却很不以为意。画师甚至觉得,有时候姜林打量自己的时候,眼里带着点“这是什么弱鸡”的意思。
虽然事实上,画师比姜林略高一些。虽然锻炼不及小姜,但画师做了个小程序,把自己与姜林的各种数据输入进去,制定了一个完善的计划表。只要他跟着那个表锻炼,就能超过小姜。
两人的皮肤都被汗湿了,汗水顺着肌肉的沟壑蜿蜒流下。
画师:“……”别说,就是爽。
按说,他们两个习惯如此,是不该聊到“戒烟”相关的事的。
可那段时间,姜林局里有一个老前辈家里出事。
那前辈是个老烟枪,抽了一辈子烟,自己没事儿,可他老伴儿查出了肺上的问题。去看医生,医生仔细问了老太太生活习惯,最后说,虽然癌症遗传因素占很大比例,但老太太这种情况,还是收到前辈的影响。
她吸了一辈子二手烟。
那前辈在姜林刚入职时带过他一段时间,两人之间多少有些师徒情。加上对方儿女不在广城,所以很多事上,都是姜林忙前忙后。
画师看着这些,心想,小姜父母相继出事时,他或不在身边,或无能为力。到这会儿,总算能够做些什么。也算一种宽慰。
有天回家,已经很晚了,姜林以为画师早就睡下。他去盥洗室刷牙洗脸,画师却走过来。在一起很多年,不必避讳太多,姜林只当画师是要上厕所。可画师却从背后抱着他,说:“小姜,我想你了。”
姜林一愣。
他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含着一嘴泡沫,说:“齐叔今天说,他准备戒烟。”
画师不轻不重地评价:“嗯,好事儿。”
姜林说:“我在想,咱们……”
画师知道他心里不舒服,所以只是简简单单搂着,算是缓解一下自己的想念,但没做什么。姜林这话一出,他就明白:“哦,你也想戒了?”
姜林“唔”了声,开始漱口。
温水在嘴巴里“咕噜咕噜”,姜林听画师问:“哎,你心疼我啊?”
姜林好笑,肩膀都颤了颤,说:“是啊,怕你跟着吸一辈子二手烟,再过几年查出肺癌。”
画师眼皮一颤。
姜林却一时没有留意,继续道:“……我可不伺候你。还有啊,你呢,也别搞得我得病。”
画师叫他:“小姜。”
姜林:“嗯?我说老吴,要是我得病了,你”
他一愣。
画师竟然凑过来亲他。ωWW.miaoshuzhai.net
他嘴巴里还是牙膏味,被这么一亲,脑子里都是晕的。不是说不想,齐叔的事儿占据了姜林很多精力,但也仅仅如此。他生活里最重要的那部分还是工作本身,其次是自己与老吴的生活。
但刚刚老吴还那么克制,现在就这么激动,这让姜林多少有些纳闷。
画师见他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哭笑不得,提醒他:“小姜,你刚刚说了什么?”
姜林不解,回忆:“我得病了,你会不会跑?”
画师:“……”
画师:“不会,前一句。”
姜林:“你生病了,我不伺候你?”
画师嘀咕:“心是口非。”他可不信姜林会丢下自己不管。
姜林:“等等,你说什么?”
画师:“不重要,再前一句?”
姜林沉思。
画师看他,见姜林的表情一点点转向了悟。
画师叹道:“小姜,你刚刚说了一辈子……你想和我过一辈子?”
姜林抿着嘴,不再说话。
他觉得自己疯了。
这话太沉重,姜林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许诺给别人的“一辈子”。可他刚刚的确说出口。
所以此刻,姜林选择闭嘴不答。
画师看着他,不知看出了什么,但他的唇温柔地落在姜林唇角,说:“没事,我等你。”等你多做点心理准备。
姜林心想:等我?哎老吴,你还真把自己当情圣啦?
但他没有说。
这话此刻说出口,太不合适。
老吴好像很认真。
好在画师毕竟很体贴,很快说:“你在外面吃东西了没?锅里留了汤,给你盛一碗?”
姜林哭笑不得:“我都刷过牙。”
这话就算揭过。
那以后,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抽烟。
但后面还是破功。
主要是因为姜林的工作环境。查起案子来,没日没夜那是很正常的,抓捕行动要是安排在晚上,多少需要抽烟提神。其他人都在抽,姜林在烟雾缭绕里,吸了一肺二手烟。他起先还坚持,后来觉得自己的坚持挺傻叉的,都吸二手了,还不如干脆吸一手。
但他一开始考虑瞒着画师。
后来被戳穿,画师知道爱人的工作性质,也不好说什么,但两人定下君子协定,姜林只能接其他人递的烟,自己不能买。
姜林说:“那我总不能一直在别人哪儿蹭吧?那成什么了?”
画师觉得有道理。
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所以他修改说法:“既然这样,那我来给你买。每天盒子里少没少,都给我打个报告。”
姜林就笑:“打报告啊?你我领导啊?”
画师看他。
姜林心中一晃,沉思:画师要真有这个念头,那说不准自己上头就把自己送出去了……
这可不行。
所以他快刀斩乱麻答应,“行,就这么决定。”
所以他们家里一直也有烟。
只是平时,画师不去碰,更不会抽。
可在这会儿,看着电脑上的文字,他抽完第二根,还是看不进去。这事儿在画师身上太稀奇了,他心神不宁,疑心自己已经发疯,那今早和自己到别的又是什么东西?不,那明明就是小姜,自己同床共枕多少年的枕边人,不至于认不出来。
那他妈的是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他站在镜子前面,两眼赤红,用冰水洗了把脸。
然后又回房间看电脑。这回,他先深呼吸了下,点了第三根烟,直接按在自己手背上。
“滋”一声,一小块皮肉被烧灼。很痛,但也让画师定神。他仔细看警方档案,看上面的日期,还有死法……他的小姜,被人活活剖开了肚子,躺在冰冷地面上,整整一夜
画师心如刀绞。
姜林该有多痛啊?
他倒在地上,血一点点流走,身边却没有其他人。
他的爱人远在城市另一头,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有多痛。
在人生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姜林在想什么?不,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还会想事情吗?
可他重新站起来。
回到家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画师脸颊旁边的肌肉微微抽搐。
他好恨啊。
恨那个捅死姜林的人,也恨迟迟没有发现一切的自己。他心疼姜林,又想知道,每晚回家、每天出门上班的小姜,究竟是怎么回事。
画师就在房间内,想了很久。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外间狂风暴雨和他没有关系。一直到夜幕降临,算算时间,小姜恐怕快要回家。画师无神的双眼里终于有了其他东西,他想着自己过去看过的各种恐怖电影,琢磨自己要不要“戳穿”小姜?他是姜林的爱人,他有权利知道一切,和小姜把话说开。
画师扪心自问,觉得只要是姜林,那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自己都能接受。
问题在于
小姜自己知道吗?
如果自己戳穿真相,反倒会失去他呢?
画师权衡不下。
他不知自己要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时间愈晚,他面容冷肃,电脑荧光照在他脸上,画师宛若一尊雕塑。
也就在这时候,他忽然记起什么。
之前那个奇怪的男人……
蔓延到现实世界里的“病毒”?
“血腥玛丽”?
画师喉结一滚。
他更加肯定:我果然疯了。
他竟然站起来,翻箱倒柜地找起蜡烛。
虽然那男人和自己交代的时候,说的很简单随便,只要有镜子就可以。但画师多少听说过“血腥玛丽”的传说,知道召唤仪式里需要什么。
他一面觉得,是否要等到午夜十二点?一面又担心时间不够,于是决定先尝试一次。
他走进浴室,关门关灯,点燃蜡烛,放在自己与镜面中间。
然后深呼吸,说了那七个字。
眼前蜡烛倏忽黯淡。
烛火依旧摇曳,画师敏锐地感觉到,浴室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他应该害怕的。
可想到姜林,画师心里忽然多了很多勇气。他说了第二句,还是那七个字。
烛火彻底熄灭。
画师说了第三句。
这时候,他面前的镜子里,已经多了一位“客人”。
玛丽身在其中。
她等啊、等啊。
终于忍不住说:“你要是看不到我,那可以开灯?”
画师:“……”
果然,整个世界都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但是,感觉是时候预告一下下一个副本啦。
关键字:雨夜旅馆,12小时。
一句话简介:一群结伴出游的同事,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一家旅馆匆匆办理入住。
打出这行字以后突然发现,整个环境有点点致命id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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