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充斥着消毒水味,林澈打心底里抗拒医院。他眼眶干涩,面如死灰,看着病床上那副毫无生气的躯壳,一言不发。
孙尚茗吸了吸鼻子,神色僵硬地掀开白布,方建民嘴唇灰败,安详的合着眼,头发因为化疗全都掉光了。
生前如何光彩强壮的一个人,死后竟然是这般枯瘦苍老。
孙尚茗似乎在和方泽谈些什么,林澈只听见心里巨大的心跳声,一阵一阵,像是暴雨天的轰鸣。
迟钝的神经麻木了对死亡的感知,林澈想,他该是悲伤的,可是面对此情此景,只觉得自己身子上插满了无数肉眼无法窥见的丝线,深深嵌入骨血中,固定在墙上、地上、天花板上,撕扯着他的身体,以此保持一种绷紧到极限的平衡,而后突然被谁斩断一簇,于是身形晃动失衡,像是缺失了很重要的一块。
孙尚茗不动声色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掌心包覆着肩头,以此在无声中给他安全感。
林澈幅度极轻地喘着气,胸膛微微起伏,十几分钟前,他还在教室里,老师讲的课枯燥无聊,窗外还曾飞过一只鸟,他有些困,在稿纸上写写画画,原本是平凡如往的一天。
未来遥远而模糊,林澈从未设想过,“死亡”这样的事情会如此迅速地、猝不及防地,再次发生在他的身边。
方建民的死讯如一颗炸弹,将这样平常的一天击成粉碎。
葬礼在方建民死后的第二周举行,办的有些匆忙。结束后,孙尚茗还有事要办,于是把林澈送回了学校。
“好好睡觉,”孙尚茗再三嘱咐他:“生老病死是常事,你已经长大了,过好当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林澈充耳不闻。
回到宿舍时,已经快熄灯了,黎生灿看到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催促他去洗澡。林澈像往常一样拧开水阀,劣质花洒里喷出来的水,针刺似的打在背上。
直到他打了个喷嚏,才发觉水是冰冷的。
林澈坐在床上,夏夜清凉,他洗了个彻彻底底的冷水澡,指尖冻得通红,正瑟瑟发抖时,想起梁玹给他的糖。
他讨厌吃糖,他觉得崔姓夫妇对自己的改造还是相当成功的,就像他害死了那条金鱼,从此闻到鱼腥味都隐隐作呕。
他拆开塑封,这糖是花香味的,圆圆一粒,躺在手心。
十年过去了,他想也许会有一些改变。
他再三打量这颗糖,而后往嘴里送。据说甜味能带来快乐。
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徘徊,带着薄荷的清凉和花瓣的馥郁,化在嘴里。
林澈摸黑起身,一手捂住嘴,往卫生间冲去,在便盆里吐得稀里哗啦。
干咳一阵,头顶的灯亮了,林澈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确定自己完全是在自讨苦吃。
他还是停留在十几年前,停留在那些痛苦的回忆当中,做困兽之斗。
在洗手台前漱了几口,林澈缓缓抬头,滴着水花的镜面上,有个人靠在门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林澈受不了他这目光,低头往门外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子。两人擦肩而过。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得以回忆这几天的点点滴滴。
林澈平躺在床上,被褥盖过头顶,联想着方建民那时会是怎样的感觉。
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感觉。
林澈绷紧了身子,脑海里那些记忆慢慢苏醒。他记得他们一同将骨灰放进了墓园里,冰冷的石碑上刻着方建民的名字,一串简短的数字概括他的出生和死亡。
他这才意识到,方建民死了,福利院的院长要换人了,下次他们回去探访的时候,不会有一个老人坐在树荫下乘凉,扇着蒲葵扇,和他们下棋。他甚至不知道方建民有没有等到他的回信。
心口传来阵阵抽痛,林澈把被褥掀开,翻身缩在墙角里。时间不早了,他得赶紧睡觉,这几天断断续续的请假让他落下了很多课程,再过两个星期就要月考……
生活还是如齿轮般紧密旋转着,日复一日,不曾改变。
他双眼睁得很大,没有焦距,在一片漆黑中发呆。他知道人的一生就是往死亡奔赴的,只是这个认知一直被他压在心底,不去思考。他以后也是会死的,没有人能逃脱时间的消磨,岁月的洪流将人们带向同样的终点。
小时候懵懂,现在才发觉死亡原来离自己如此之近。
记得孙尚茗曾经和他说过,活下去,再等等吧,林澈。Μ.miaoshuzhai.net
林澈可以等,但是他身边的人却没法再继续陪他等下去。
那天在法庭上一锤定音,林澈既觉得愤怒,又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他曾一度将寻找杀亲仇人作为活下去的支撑,如今土崩瓦解。章舶来被送进大牢,尘埃落定,他却仍然活在过去,活在那种几近偏执的毫无意义的仇恨当中,一条路走到黑,最后连当下拥有的东西都失去了。
一股浓重的无力感涌了上来,他翻来覆去,浑身都不自在。人的心情一旦消极起来,就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湿了,林澈觉得很难受,这种难受是无处宣泄的,在他的体内四处窜动。床板嘎吱响了一声,动静不小,林澈以为他是去上厕所,翻了个身,手背抹了把眼眶。
背后忽然一凉。
黎生灿爬上了他的床,一言不发地掀开他的被沿,兀自躺下。电光石火间,林澈慌张地把脸往被子里埋,生怕他发现自己是多么没有出息。
他身心俱疲,疲于去猜测黎生灿的动机,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双手环上他的腰际,林澈的心脏“咯噔”地跳了一下,他想往墙角里缩,却发现早已无路可退。
黎生灿的怀抱过于温暖,似是要融化他心里冰冷坚硬的东西。
放在他腰间的手渐渐游离到上方,抚着他的手臂,顺着脖颈附上他的耳朵,安慰似的揉捏着他的耳垂。
“你可以哭出声的。”
黎生灿在他耳边悄声说。
湿热的气息在林澈颈间流窜,熨得他的心脏愈发柔软。
黎生灿温柔地说:“我妈去世的时候我也哭了,没关系的,不用藏着。”
“林澈,转过来。”他耐心地哄他。
怀里的人翻了个身,黎生灿便把他搂的更紧一些,像他们做的时候那样,吻去他眼角的泪水。
谁知眼泪却越流越多,彻底开了闸似的,淌下来浸湿了枕头。
一只瘦弱的手在他的胸膛上胡乱摸着,摸上黎生灿的肩头。
饶是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黎生灿轻飘飘地安慰一句,就能被那些被藏在心底的委屈和悲痛冲垮。
林澈在黑暗中找寻他的嘴唇,两人唇瓣交缠,吻得难舍难分,以此宣泄浓烈的情绪,舌尖尝到的不知是对方的唾液还是泪水。林澈几乎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拼命地呼吸,撕咬他的唇瓣,齿间充斥一股血腥味。
两人胸膛紧贴,林澈觉得自己像一艘在大海上漂泊无根的小船,狂风暴雨快要将他掀翻,停靠在黎生灿的身上,才像是到了岸。
黎生灿将他这幅狼狈模样尽收眼底,隐隐约约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也明白林澈是无辜的——事实上,他们都只是无辜的、被卷进纷繁复杂的暗流之中的可怜人。
此人此时,黎生灿终于意识到,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黎生灿紧抱着他,像是抱紧过去的自己,鼻尖蹭弄,互相抚慰。
“嘶……”喘息之际,黎生灿半开玩笑道:“我嘴唇都破皮了,明天怎么出门啊。”
谁知林澈当真了,当下便放开他,往墙边挪了一些,有些懊恼地朝他道歉:“对不起。”
即使黎生灿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责备。
“乖,”黎生灿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么听话做什么,靠过来。”
林澈犹豫一阵,似乎在逐字分析,判断他的本意。
林澈像只小狗似的依偎在他怀里,心里莫名的觉得安全,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没一会就睡着了。
睡前迷迷糊糊地在想,这个人总有一天也会离开他的。
待到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和,黎生灿才抽身离开。期间差点惊醒他,黎生灿没想到林澈会把他搂得这么紧。
自己对于林澈也不该是这样重视的人。
他蹑手蹑脚地爬回自己床上,哄睡了林澈,自己反而睡不着了。
黎生灿无比清醒,他担不起林澈的心意。
继而反省自己方才的多此一举,他听到林澈的抽噎声,在幽静的宿舍里回荡,心生动容,一个没忍住,就下床去安慰他。他们接了吻,这是他们第一次除了接吻什么也没干,不是为了后面的事做铺垫,就是单纯的接吻,以此慰藉对方的灵魂,互相取暖。
事情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而黎生灿是一个掌控欲不小的人。他开始惶恐,动摇。他们需要一段距离,一段能够随时抽身而出的距离,否则他就得把自己也赔进去。
如果两人之间的那条线被他亲手擦除了,那再划上便是。
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接近林澈,他们可以是朋友,但是不应该如此暧昧不清,他已经把人骗上床去了,不能再去欺骗他的感情。
他设想以一种不会伤害到林澈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后分道扬镳,好聚好散。然而世间少有两全其美之事。
与林澈相处得越久,他就愈发认识到,这是一个单纯得像张白纸的人,或者说他天生便是一张白纸,往事在他身上作画,剪裁,折叠,刻上了划痕,磨去了棱角,韧化了铠甲。
这样一个人,黎生灿舍不得欺负他。
黎婉晴靠在皮椅上,背对着办公桌,透过玻璃幕墙眺望远处的层楼叠榭,云淡风轻,晴空万里。
“那边怎么说?”
杜醇道:“姓黄的不依不饶、旁敲侧击,估计手上真的有点什么东西,言辞硬气得很。”
黎婉晴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颔,微眯着眼,纤长的睫毛弧度正好,勾勒着略微上挑的眼角,眉如黛墨,肤如凝脂。
“他不是想和西江那边接触吗?你去打点一下,让他闭嘴。”
“是。”
“一个叛徒还想抬高身价当绊脚石?”她冷笑一声,言语间居然带了点缅怀的味道:“还是死人好啊,管得住嘴。”
杜醇推门而出,便看到黎生灿立在门边,双手交叉抱在身前,往办公室里瞟了一眼,便关上门:“你怎么来了?”
“我来听墙角呗。”
“听完了还不走?”杜醇笑道:“那我叫保安了啊。”
黎生灿没接这个玩笑,神色漠然,话锋一转,问:“章舶来……是他故意抛出去的吧。”
杜醇没料到他会提这么一个人,漫不经心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黄雄用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仅是一颗弃子,不足挂齿。”
窗外的风景逐渐趋于静止,一路上,黎生灿反复琢磨着杜醇的话,车窗都快被盯出一个洞来。
“少爷,到了。”
回到家门口,装甲门刚开了一条缝,又是一坨熟悉的铅灰色毛球滚到脚边,黎生灿把它抱起来,和黄姨招呼一声,穿过玄关,放在中岛台上,从橱柜里拿出一包三文鱼零食。
这猫一嗅到香味就死皮赖脸地凑过来,粉色的鼻尖在包装袋上蹭来蹭去,甚至直接上舌头舔,黎生灿的手指被舌面上的倒刺搔得犯痒,指尖抬了抬它的下巴。
一人一猫,猫在吃零嘴,黎生灿坐在旁边玩手机。
周齐:下午撸铁不?
黎生灿:1
周齐:……1你个头。
“妈的,不练了。”周齐躺倒在卧推架上,像海边晒干的咸鱼,偏头看向黎生灿:“老哥,差不多得了,适度健身吸引异性,过度健身吸引同性,你现在就挺不错的。”
黎生灿置若罔闻,他出了一身汗,仍然在和可调式腹肌板较劲。
“你是怎么了,”周齐打趣道:“被甩了?”
“没有女朋友,怎么甩。”黎生灿忽然想起来:“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被甩了。”
“草,别提了,”周齐一脸壮烈:“我那哪叫被甩啊,就是单方面的失恋。”
“你不是说她暗恋你吗?怎么变成你失恋了。”他明知故问。
“啧,”周齐转念一想,“你说,我要是去追她的话,有没有可能扭转战局?”
黎生灿较完了劲,起身拿毛巾擦汗,“我要是说不可能,你就不追了?”
“这倒不是,等等,你不会看上她了吧,”周齐大惊小怪道:“我警告你别和我抢啊,我抢不过你。”
“谁和你抢啊,”黎生灿拧开一瓶矿泉水,又递一瓶给他,“你要是想追人家,就克制点,别整天咋咋呼呼的,人家一听说你是校霸,哪还敢和你说话啊。”
“确实,”周齐灌了口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说你经验丰富,还不承认。”
“本来就不丰富,”黎生灿自嘲地笑了笑,“我又没谈过恋爱。”
“我不信。”周齐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就你这嘴皮子,估计连男人都能被你哄死心塌地的。”
黎生灿挑了挑眉,心里忽然想起一个人,嘴上不忘记调侃道:“那你对我也死心塌地吗?”
周齐吐了吐舌头表示恶心,黎生灿笑着把手里的空瓶子砸过去。
“……”
“你妈情况怎么样了?”黎生灿问。
闻言,周齐收了笑容,沉下脸色:“就那样吧,一直在化疗。”
黎生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撑过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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