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喊成“怪物”的“人”并没有当“怪物”的自觉,甚至在听到方子游这么喊的时候还叹了口气。
随即那张勉强称为“脸”的部位便再次出现了变幻，几番扭曲了之后，上面出现了一张....长得还算可以的“五官”。
“诶,这样总可以了吧？”
“....”
方子游看着那怪物似乎是在适应自己“新脸”一样伸手一边摸摸鼻子摸摸嘴巴，一边去拿他放在书桌上的正十二面体棱镜去“照镜子”。
那应该是他第一本新书发售的时候出版方赠送给他的礼品....
等等....正十二面体？
既然这是以他家为蓝本的话....
趁着那怪物正“调整”着自己的五官,方子游一点一点地挪到了沙发旁的一个矮柜跟前，那里应该有一把警队队长赠送给他用来防身的□□。
“我劝你最好不要。”
怪物的声音再次响起，吓得方子游立刻将刚拿到手的枪举到了胸前瞄准了对方,可等他看清自己手上拿的是什么时却呆愣住了。
刚才还明明抓在手里的□□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手里一沉,出现在他手里的竟然变成了承影剑。
“这里是我空间,里面的一切自然都听我的,当然也包括...你。”
“....”
“哈哈哈，吓到你了~”
当一个人在见识过几次这种超越常识物理的现象后,也许有些人会崩溃，有些人会开始自我怀疑,但还有一部分的人会适应。
方子游就是第三种。
“你就是从承影剑里钻进我身体里东西？”
当时他的确是在握住承影剑之后才出现的异常，也感受到了那股阴冷的“东西”进入了身体。
如果说面前的怪物把他弄到这里来是有目的的，那现在他手中承影剑就绝对不是什么随便出现的道具。
“对了一半。”
也许是终于对自己调整后的容貌感到满意,那怪物显然心情很好，笑道：
“不是我在承影剑里，而是承影剑是我的一部分,准确来说，是我留在这个里面的一个....程序？”
“程...程序？”
怪物不管方子游的目瞪口呆，自顾自的继续解释道：
“你真不应该忘了我,明明是我提示你的。”
看方子游一脸迷茫,那怪物也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同时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一个男女莫辨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
“咳咳——”
“抱歉，时间来不及了。”
“记住，你要做的，只有一个，活下去。”
这话是....
方子游几乎从立刻就回想了起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是你把我弄到这鬼地方来的！”
结果那怪物听了之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又像是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居然很是幽怨地看了一眼方子游之后。
赌气的转过了身，只留了一个背影。
“额....”
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让方子游甚至产生了一种“愧疚感”，刚想向前走两步，脑中的理智就告诉这个怪物并不是人类，不可能拥有像人类一样的情感。
作了一番心理斗争，最终方子游还是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既然不是你送我来这里的，那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给我提示，你说的那个程序为什么要藏在剑里，究竟有什么用？”
但怪物没有回头，声音也闷闷的。
“的确是有人把你送来的，但那个人不是我，我只是和那个人做了一个交易，交易的内容是你送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会保护你。”
虽然怪物没有解释自己到底是“什么”，但好歹让话题有了进展。
“那是谁把我送来的，交易的另一半呢，他答应了你什么？”
“这我不能告诉你。”
“....那这把剑里的程序有什么用？”
“一个防御机制，在我认为你即将受到危险的时候就会启动，强制把你换下来，等危机解除了再把你换回去。”
难怪昏迷前他还感受到过身体有几秒钟不受控制，还有在凤隐门的时候，有好几次都突然失去意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又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原来都是这小怪物搞的鬼，方子游心想着，感觉有些头疼。
“你的这个....防御机制，它....能不能改改？”
其实方子游本来想说的是“最好删掉”，但一想到今后可能也会遇到逼不得已需要动用武力的情况，完全“不会武功”似乎也存在不小的限制。
“你想怎么改？”
小怪物回过了头，朝方子游眨了眨眼，似乎能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让方子游感觉毛骨悚然，只能硬着头皮道：
“总之不能再让我‘失去意识’。”
但小怪物却摇了摇头。
“不行，我没办法直接篡改你的记忆，你不可能‘突然’就会武功了，实际上就算我能通过这把剑作为载体来‘代替’你，但我也没有办法干涉这个世界的规则。”
篡改记忆？
载体....
世界的规则....？
方子游慢慢消化着这段话里透露出来的大量信息，越想越心惊。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会穿越，但时空跳跃涉及的层面太多，变数也多。
就算真能通过计算来让某一个人“穿越”到某一个时空的具体位置具体时间，但前提是必须要先知道那个时空的准确坐标。
这个坐标还不是简单的三维轴体，而是更高维度的四维甚至五维。
更别说他穿越过来的是意识，而不是身体。
要完全剥离一个人的意识到另一个人或另一个载体中，这真的是现代科技能达到的水平吗？
最终方子游还是将问题回到了最一开始的部分。
“你还没有解释，你究竟是什么？”
但令方子游意外的是，这次小怪物没有回避问题，而是像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道：
“你又忘了吗，我刚才解释过的，现在的我只是‘我’的一部分，是作为保护你在这个世界中不会死去的程序。”
“为了你说的那个交易，‘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无可奉告。”
“那送我来的人想让我干什么？”
“无可奉告。”
“我怎么才可以回去？”
“无可奉告。”
“为什么‘你’希望我活下去？”
当方子游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小怪物像是突然卡壳了一般愣在了原地，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
程序中也许没有提前编写好如果有人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该怎么回答，但程序同时又设定好了当有人提问时有必须要回答，于是两个判定之间出现了矛盾。
简单来说，就是程序出现了运行错误。
“为...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让你活下来....为什么！”
看着小怪物突然像是崩溃了一般不停地发抖，原本被他“捏”好的五官甚至开始扭曲，方子游连忙冲上去扶着它的肩膀一阵摇晃，总算让对方稍微回过了神。
“你不是说你是为了保护我吗？现在我告诉你，因为‘你’想要我活下去，所以‘你’想要我活下去，明白吗！”
“因为...‘我’想让你活下来？”
小怪物渐渐停止了发抖，扭曲的五官也逐渐归位，方子游也强忍着反胃感继续道：
“对，记得吗，明希豪森的三重困境。”
“要么根据一系列子原因推测的原因导致无穷递推或是无限回溯，要么倒退回任意一个自我申明的论断，再或者形成终极循环....”
方子游不停重复着，直到小怪物自己得出结论：
“所以...因为我要保护你，所以我要保护你！”
见小怪物恢复了原状并产生了类似“愉悦”的表情，方子游这才松一口气。
并不是他对小怪物产生了什么同情心，只是现在自己跟对方就是像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小怪物的种种行为以及刚才的“无可奉告”三连已经几乎让他确定，他来这里绝对不是偶然。
而创造小怪物的人和送他来这里的人应该是不同的势力，送他来的人暂时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但小怪物的主人应该是为了保住他而跟送他来的人做了交易。
交易的其中一部分就包括前者允许后者给他增加保护机制。
那么至少小怪物跟他算是同一阵营。
得出了这一结论让方子游送了一口气，但只要一想起刚才看到小怪物那张类似“融化”的脸...还是忍不住有些反胃。
“好了，我明白了，但你为什么把我困在这儿？我什么时候能‘醒’？”
小怪物似乎是因为刚才帮他修复了错误，显得有些兴奋。
“随时都能出去！”
“额...”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答案，让方子游有些措手不及，但他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之前为什么我不会到‘这里’来？”
“因为你之前没有出现过排斥，我把你换下来的过程都很顺利，但是这一次我想把你换下来的时候。”
“你的身体似乎出现了很强的排斥反应，我甚至没办法完全控制它，可当我想把你换回去的时候，却失败了，所以我只能把你带了回来。”
“不过你放心，你的身体没事~”
“额，谢谢....”
身体没事...怎么听着这么怪....
等等....
“你一般怎么判定我脱离危险的？”
方子游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些脸热，话也说的结结巴巴的。
“当然是....”
小怪物歪了歪脑袋，笑得有些狡黠，让方子游有种不详的预感。
“....当那个叫白寒轻的人出现在你身边的时候呀。”
这小怪物果然可以窥探他的一切！
用双手捂着脸的方子游在喉咙里呻/吟了一声。
就算对方不是人，但这被偷窥的感觉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以后你不许再偷看我了！”
等方子游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能拿去拍证件照了，但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不行！万一你遇到危险但是我没有发现怎么办。”
“....”
它不是人。
它不是人。
它不是人....
在深呼一口气并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之后，方子游才让自己稍微能接受了一点。
“那我现在就想‘醒过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
这回是爽快的肯定答复。
说着，小怪物用手一挥，房间中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开启了一条缝隙，门缝中射出来的白光几乎让方子游睁不开眼。
“穿过这扇门，你就可以‘醒过来’了~”
稍微适应了一下光线的方子游在临走之前，回头看了眼依旧乖巧的坐在书桌前的小怪物，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道：
“既然你现在通过承影剑到了我身体里，那等我‘醒过来’之后，你还能跟我像现在这样说话吗？”
方子游做好了小怪物随时可能发生运行错误的准备，但明显创造它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那也是他第一次在小怪物脸上看到了类似天真的表情。
“当然不行！还记得吗，我只是一个程序，又不是小说里面那种强大的系统，我除了保护你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啊。”
离开前方子游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说出口中的那句“谢谢”，并非是他不想说，只是突然涌上来心头的情绪让他感觉有些苦涩。
随着一阵白光将他包围，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书桌前的小怪物。
小怪物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看了许久，脸上刚被他捏出来的五官再次化为了虚无。
“而你也不会记不得在这里与我说过的每一句话...”Μ.miaoshuzhai.net
下一秒，整间房化成了碎片。
....
从门缝中离开的方子游被那团白光包裹住了之后，只感觉身体一阵轻盈，周围柔软得让他想要舒舒服服睡一觉，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幸好最终意志战胜了诱惑，在包裹他的那团白光终于准备将他投放是，身体的感觉逐渐归位。
等他再睁开眼时，方子游感觉到自己是躺在一张温软又舒适的床铺上，周围都是让人感到舒适的绿植，让人神清气爽。
只是令人不爽的是，不知怎么有种似乎是忘记了什么的感觉，努力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事情....
“子游？”
床边似乎还坐着一个人正喊着他的名字，虽然刚刚醒过来的眼睛没办法让他看清那是谁，但潜意识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寒....轻....”
这两个字实际上根本没有说出来，方子游努力了半天也没能让自己发出“啊”以外的声音。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能说话了？
失声的可能让方子游感到了恐惧，但在他慌乱之前，白寒轻先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你先别说话，只是你太久没说话了，恢复一下就好了。”
太久？
我不是才昏迷了一会儿吗？
疑问伴随着紧张让方子游的双眼逐渐清明，也同样看清了坐在床边的白寒轻似乎有哪里与之前不一样了....
特别是看向他的眼神，以前在那里面不曾看到过情感现在几乎能将他溺亡。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看出了方子游眼神中的迷茫和不解，白寒轻叹了口气，同时也收敛了眼神，语气却还是明显有些压抑不住。
“我先去帮你拿汤药来，你先在需要静养，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在站起身临出门前却又停下了脚步。
“我不在乎你以前曾经是谁，做过些什么。”
啊？
“只要你是方子游，这就足够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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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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