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低声音，阿尔芒德明知故问。
“当然是魔王啊。”李斯彤低低念着，顿了顿好歹把眼神收了回来，眼珠子转向他，认真地重新补充，“是你之前那一个，该怎么说什么来着……啊啊啊，对，是前任。”
前任。
好一个前任。
阿尔芒德心又沉了几分。
“好了好了，不要说话。”刚才捂在唇上的手又按紧了了几分，她再度认真望向那位“前任”。
他忍不住冷哼。
刚才是谁大言不惭，说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看到看不到又怎么样”……
倒是也想赌气闭眼不看，可转念一想，来都来了，为什么不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就要看看这位前任到底做了些什么能让人念念不忘。
于是两人齐齐看着先任魔王从眼前经过。
那位走过时目不斜视，根本没有分半个眼神给他俩。
果然这个所谓的往生石就是个实景投影装置而已，根本不是两个时空间的交集。
只见过去的魔王走到了石头边上，解下自己的披风，开始擦拭。他小心又仔细，遇到无法立刻清除的脏污也不会粗暴胡乱，而是凑近了哈一口气，再认认真真反复摩擦，直到清除干净为止。那眼神专注极了，也完全没有嫌弃那石头上的污渍也许就是某只途径飞鸟的粪便的意思。
李斯彤看得饶有兴味。
这对她是过往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惜当时她只是初萌灵识，却没有敏锐的感官，所以即使是凑得那么近，那么亲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现在，她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回顾，只觉得那位大人真是温柔仔细，简直就像是一位替顽皮女儿擦脸的慈爱父亲。
联想一旦展开，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忍不住笑，不觉间连耳朵都热了——毕竟肖想那么伟大的英雄，却只想人家做自己爸爸。
这可太出息了！
李斯彤偷笑时肩膀细微的颤抖传递到阿尔芒德身上，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才没有出声打断。
无奈投影中的魔王对此一无所知。
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两个旁观者的眼里。认真仔细擦拭完整块石头，那双古井无波的冷淡瞳孔中总算是泛起了一丝笑意，伸手在岩块上轻轻拍了拍，果然像是在敲打小朋友一样。清理完成，魔王也没有离开。眼看着夕阳一点点落入海平面以下，他却没有转头回到城堡，而是背靠着岩石躺了下来。
“今天，我打下了妖界的贸易都市布桑提。曾经繁华热闹的城镇，一夜之间被战火夷为平地。带着人进入布桑提的街道时，景象却不比鬼界的废墟荒原好到哪里。空气里都是物质被烧焦的味道，黑烟滚滚，到最后我已经分辨不清到底被燃烧的到底是建筑物还是妖族人的尸体了……”
魔王的脸掩在夕照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们只能看到他的喉结一滚，顿了会儿才带着浓重的鼻音继续：
“当然，城镇里还有人。活着的，人。”
“卫兵们在废墟里翻找，在一处残墙下发现了一个浑身漆黑、用焦炭涂抹自己躲起来的小猪人。我们的人递了水给他，却被那孩子狠狠丢在了地上，。他推开了所有人，拔腿就往城外的野树林里跑。他眼睛通红，远远瞪过来那一瞬的眼神充满了仇恨。是啊，是我们攻打了他们的城镇。至少这一把火，是我们魔族先烧起来的。”m.miaoshuzhai.net
魔王左膝屈起，手臂有气无力地搭着。冷傲的头颅此刻也耷拉着，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自己臂弯之下。
他的肩膀微不可查地颤抖。
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倾诉。
也正是因为没有人能听到，他才会在这里停留。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夜幕降临，细碎闪亮的星子缀满了天际。
空气静谧，只有彭俾斯海遥远的海浪声，还有微风吹动草木枝叶摩擦的响动而已。
而魔王始终一动不动，就好像是一尊雕塑，被静止在了原地。
就在他们以为投影卡帧了的时候，那个高大但情绪脆弱的男人猛地深吸一口气，扬起了他清隽坚毅的脸庞，让自己整个人都沐浴在熹微的星光之下，仿佛只这一点点的光明就足够让他汲取力量。
拨开黑暗，然后继续前行。
而在魔王目不能及的身后，他背倚着的那块圆石也幽幽泛着浅淡的光华。
很快，魔王站了起来，微弯的脊背重新挺直，他抬腕擦了擦自己还挂着水汽的脸颊，转过头来将手放在岩石上。也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发光的石头宛若被谁按了开关，啪一下暗了回去，仿佛刚才偷摸亮灯那个岩体不是它一样。
旁观的阿尔芒德：……
他忍不住转脸瞥了李斯彤一眼，只见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眼神飘忽到了一旁。
先任魔王再次摸小朋友一样地摸了摸石头，这才在踏着星光走下山坡，回去自己的城堡。石头安静地躺在原地，一如所有石头那样，动也不动。
时间开始飞快流逝。
再度归来的魔王身体比起先前还要残败。他跛着腿，咬着牙艰难地从城堡方向一步步走来，即便看起来就要体力不支，却还是像完成仪式一般地认真擦干净了这块始终屹立在旷野里的石头。这一回，他没有背靠着它。没有任何预兆，他捏着一块稀碎的布条，跪伏在岩石上难以自持的恸哭不止。
没有任何言语。
只是从大哭到啜泣，最后变成呜咽。
阿尔芒德作为旁观者，站在一边，看着上一任魔王就这么哭得丝毫没有身为王者的威严，心中一直以来关于他那些细碎却数不胜数的抱怨和不满就随着魔王逐渐干涸的眼泪一道，一点点消散，无声地蒸发在这悲恸的空气里。
而那块始终无法动弹的石头，这一次也悄悄地亮了起来。
它的光芒比起上一次稍稍强了些。
而且，那些光并非围绕着本体发散，而是集中在了一处，将魔王战损的身体包裹了起来，看起来，就像——它在拥抱着痛哭的他。
画面忽然静止。
像极了视频播放卡顿。
魔王耸起的肩头、被风吹起而飞扬的草叶，包括石头一直像小触手般轻轻飘摇的光芒，所有一切都停住不动。
魔王下意识抬眼看头顶那块往生石。
往生石停止了自转，并逐渐黯淡下来。
实景投影的画面跟着模糊崩坏……
李斯彤撒开了阿尔芒德，上前接住了坠落的往生石，再次将之放进了他的掌心。
“没电了。”
她看着他，语气平静。
“嗯……”
他根本无暇分心吐槽。
没错，反而是阿尔芒德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难以自拔。
这跟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完全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上一任的魔王，不是大杀四方一统三界的战神么？是他骑着战马征服了松散混乱的妖族和鬼族，在质疑和抵抗之下，用残忍的战争本身，结束了持续数百万年的混战，用铁血的强硬手腕，维系着妖魔鬼三族之间微妙的平衡……
人们说起他，只有钦佩和崇拜。
就仿佛，他无所不能；就好像，他无恨无爱。
正因此，他才能做到那些阿尔芒德自出生以来，哪怕咬牙拼命、被鞭策被强迫，也难以抵达到哪怕十分之一的丰功伟绩。
那个人在少年魔王的心中，永远是骑在高高的马上，意气风发，孑然自傲的形象。
少年魔王从来没想过，那样的英雄也会流着血狼狈不堪，絮絮叨叨地细数自己在战场上遇到的挫败和遗憾，也会怀疑和纠结，并因为动摇了目标而痛哭流涕。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他忍不住又问。
李斯彤自觉地往魔王寝殿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点头。
“对。”
她想了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阿尔芒德愣了愣，没能立刻反应。
“你觉得上一任的魔王怎么样？”她有点好奇，他看到上一世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他是不是帅呆了啊？”
说着，李斯彤忍不住咧嘴笑开。
“……帅？你管一个哭得流鼻涕的大男人那副样子叫帅？”
阿尔芒德简直无语。
他承认看到了这样不同于想象中的上一任魔王，好感增加了许多，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那样的哭包帅。
“我觉得很帅啊。”李斯彤瞪了他一记，分明就是吐槽这家伙没眼光，“你不觉得一个独自背负所有，却能坚定不移带领着所有人贯彻伟大目标的男人帅呆了吗？”
为了结束三界之间无休无止的混战，为了让边境都市的人民生活安宁，为了三族底层的平民不用生活在不知何日而至的死亡阴影下，魔王发起了一统之战。整场战役历时百年，最后以他胜利告终。
本来可以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安享年华的战神，呕心沥血的百年，耗尽了几乎所有力气；
而他又强撑了百年，建立起了众生平等，没有种族贵贱之分的和平新世界后才安心冥寂。
“你知道吗，我有了灵识后诞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想要伸手好好抱抱他。”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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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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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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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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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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