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冷硬如一块掷于冰面的钢铁。
听到这话,江封一怔,而不等他接话,唐珩便笑了一声,又兀自说了下去,“刚才有东西掉地上去了,捡的时候,就不小心挂断了通讯。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你了,来看看你在干嘛。没有打扰到你吧?”
说这话时侯,哨兵的语气轻快,像是刚才的冰冷语调只是江封的一个错觉。
只是那嗓音沙哑得厉害,教人不可能不去在意。
“不打扰。”江封道。虽然他依旧面沉如水,但是语调缓和了不少。
刚才的那一阵响动之大,绝对不是一个小的物什掉到地上而会发出的——如果非要这么说,那更像是装着东西的柜子整个被推倒在地的响动。
可江封绝口不提这一疑惑,只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唐珩顿了一顿,“噢。被雨声吵醒了。”
“雨声?”
“……嗯,下雨了,还挺大的。”
应着这话,江封按下中控系统的按钮,将一侧的窗户打了开来。
他办公室的位置很高,从这里望去,轻易地就能将差不多整座城市纳入眼中,而它此时正被蒙在水雾里,变得影影绰绰起来,远处的霓虹灯熄了不少,没有了灯红酒绿的外衣,轻而易举地就与灰暗的塔区融为一体。
隔音系统也被关闭了,雨点砸落的声音肆无忌惮地闯进室内,像是掷向窗户的豌豆,噼里啪啦的地一盆接一盆。
江封用手掩在收音器上,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开启了隔音。
如此,这一场暴雨便只剩下了玻璃上一道道逶迤更新的水痕。
江封应道:“确实不小。”
说着,江封将手指按在了窗户上,有轻微的震动透过厚实的玻璃传来。
他又回过头去看办公桌。
屏幕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操作而自动锁定了,而在这之前,江封正好收到了一封来自靶城的简报——范围性的大雨减轻了防卫的负担,于是在这倾盆大雨之中,战士们得到了暂时的喘息。
根据天气预报,这一段绵延了数日的雨,在明天日出之前就会彻底结束。
短暂的停顿之后,江封又问:“崽子呢?它应该也不喜欢雨天吧?”
唐珩此时正倚在床头坐着。
他的身后垫了枕头,但是对于这个时候过分敏锐的触感而言,被合金材料抵着后背的感觉依旧无异于钝刀割肉——确切来说,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动作能使他彻底地放松下来。
但这是仅有的能不让他的声音显得太过异常的姿势了。
刚才将终端握在手里的时候,唐珩恰好又陷入了那种混沌的状态,只不过持续的时间很短,而当视觉再度回归时,通讯已经是被接起的状态了。
身旁的床头柜歪斜地倾倒着,里面放置的杂物散落了一地。江封那时听到的杂音就是来源于此。
唐珩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发着热,不用想也知道淤红了一片,为了缓解疼痛,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罢了,可床单轧在皮肤上,仍旧刺痛——只是暂时还能忍受罢了。
可他不知道这种暂时还能持续多久。
或许还能跟江封再说几句话,又或许,下一秒他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谁知道呢?
“崽子啊。”唐珩挪动身体换了一处着力点,试图缓解一下后背的压力,“它倒还挺喜欢雨天的。可能是我精神图景里很少下雨的缘故吧,它看见下雨了就想往外冲,如果不是量子兽,回来的时候肯定……”
话说到这里,唐珩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量子兽的精力往往也多半代表了它主人的精神状态。崽子能在大雨中活蹦乱跳,那么他也不应该被影响得太狠。
更别说江封是去过他家的,毗邻闹市而将哨兵作为目标客户的商业住宅,又怎么会考虑不到隔音的问题?
之前轻快的对话氛围不过是挂着重物的天平秤杆,而在这个时候,唐珩才忽地意识到,支撑着秤杆的,不过是一根脆弱的尖针,平衡维持得岌岌可危。
于是,在江封的沉默中,唐珩只能重复地强调道:“这雨下得太大了,嗯,我睡前还忘记关窗户了。”他干巴巴地开着玩笑,“你不知道我那客厅被风吹得有多乱,跟进了贼似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崽子又在闹腾,后来才发现是窗户没关,进了一屋子的水……”
唐珩的语速越说越快,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了。或许是出了太多汗造成的身体缺水,唐珩突然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
像是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那般,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
半响之后,唐珩才觉得好过了些。他无视了自己紧绷得开始微微颤抖的身体,只是再次将话题一转,问道:“那你呢,在干嘛?还在工作吗?”
说着,他捏紧了手中的终端,眼睛盯着投影屏幕上通讯中的默认界面,像是要就这样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他听见江封应道:“嗯,最近需要处理的事情有些多。”
唐珩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顺着江封的话问道:“打算弄到什么时候?”
“还要一会儿。”
“那还真是挺忙的。”唐珩道,“像你这样算是加班了吧,会不会有补贴?”
……
兴许是和缓的话题分散了精力,唐珩这一次神志清明的时间要比之前长上许多,以至于当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之后,才忽地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外部世界的感知。
唐珩抿着唇,只能凭感觉握紧了终端。
而实际上,他连终端还在不在自己的手中都感受不到。
长久的怔愣之后,唐珩忽地缓缓长舒了一口气,又扬高了声音,笑着说道:“……这样啊。”他咽了一口唾沫,“对了,现在的那位首席哨兵人怎么样?你好像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一片苍茫之中,没有颜色,没有痛觉,没有味道,自然也听不见什么回应。
但是唐珩听得很专心。他听着自己的心跳,一声声地,像是真的能听见江封说的话那般。
心跳响了四十五下。
四十五下之后,他又说道:“军部的生活会不会很辛苦?”
一,二,三……
“食堂的饭菜真的很难吃吗?”
……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你第一次去靶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
……六十九,七十……
“椭圆舱,哪一块是你设计的呀?”
……
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江封回复的内容,唐珩慢慢地将间隔的时间越拖越长。
他听不见自己沙哑得厉害的嗓音,听不见忽大忽小的音量,只能犹是不自知般地佯作轻松地发问,然后自欺欺人地想:江封没有发现吧?
他应该发现不了的吧?
直到唐珩搜肠刮肚地将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话题抛出,对面依旧是空落落地没有回应。
像是他永远等不到了那般。
五秒之后,唐珩忽然猛地做了一个抛掷的动作。他将手中的终端掷了出去,又在脑内模拟着这一阵动静,忍不住笑了一声。
终端砸落地面,在极大的冲力下碎得四分五裂,却又消匿在哨兵的感知之中。
紧接着,疼痛猝然重袭。
“呃——!”
唐珩倏地绷紧了身体。他咬着牙,将那声痛呼咽进肚子,又接着之前的那一声笑骂了一句脏话,可是眼睛里的那最后一丝笑意也在这个时候黯淡了下去。
一会儿之后,待身体终于重新适应了这种疼痛,唐珩已经又一次冷汗涔涔。
到此为止吧。
“江封!”他用一只手臂横在脸上,遮住眼睛,不敢不顾地恶声喊道:“你他妈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像是气息完全用尽了那般,声音陡然转低,化作一声呜咽似的呢喃。
“老子想见你……”
再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成了唐珩听到的属于这个世界的第一声。
他落入了一个潮湿的怀抱。
唐珩身体僵硬了一瞬。
痛觉再一次消失了。熟悉的向导信息素的气味占据了肺腑,眼睛被一只手虚虚地覆着,五感倏地迟钝下来,却又并不像以往的每一次。
那只密不透风的严实袋子,变成了一栋燃着篝火的林间小屋。
恍惚间,唐珩觉得自己像是一名快被冻僵的冬日旅者,踽踽独行许久,又终于被邀请着住了进去,裹上带着熏香的毛毯。静谧之中,有人递来一杯热茶。茶液将杯壁炙得滚烫。
他本该就这么将杯子扔脱手去,却不知怎么地,就只紧紧地捧着,任凭茶碗烫得他指尖发疼,就连眼眶也跟着发胀。
“我在。”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抱歉,我来晚了。”
我在。
那声音似有回响,隆隆地荡在耳边。
唐珩没有立刻接话,也没有动作。
他只是将垂落在身边的手攥成了拳,又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一片湿透了的布料。深蓝色的制服在吸饱了水分之后,显出一种近乎于铁灰一般的颜色,而在清冽的向导信息素的气味之中,唐珩轻易地能闻见那种暴雨时特有的雨水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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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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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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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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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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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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