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窈瞳孔里的光急剧涣散,恐惧地全身皆在打颤。她抱着箱子,踉跄退后了两步,转身欲跑时,自身后冲来的鲜卑骑兵已迅速将圆弧填补完整,将她们包围其中。
另有几人向界碑策马而去,生擒了马车边接迎的几人。
春芜甚至已被十九劫持在马背上,拼命呼喊。斛律骁捏着马鞭,提缰策马更近一步,笑言问她:“窈窈,你就这么想离开我,连你娘留给你的遗物也不要了?”
“自己过来,不要让孤说第二遍。”
心间被绝望填满,仿若有千斤之重,从心上压至膝盖。她无望地噙泪求他:“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求求你,放我回到南朝去……”语罢,当真弃了箱子,屈膝欲跪。
秋风瑟瑟,她单薄身躯裹在宽大的粗布衣裙中,人如落花坠地,实在可怜。斛律骁瞬间变了脸色:“谢窈,你若敢跪,我便一箭射死这个女人!”
他弓弦所向,正是被十九牢牢擒在马上的春芜。谢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中哀痛若死,颊畔泪水滚滚而出。
斛律骁来时本怀着满腹的怒焰,可见她容颜憔悴、双眸楚楚盈泪的模样,连日来积攒的怒气便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积憋于腹中而不得发。
他弃了弓,跳下马来,一步步走近她,将人轻拥入怀中放柔语调哄道:“此次南伐就是为了你,死了那么多人,耗费那么多粮草,你要我如何放了你?”
“和孤回去吧。你逃走之事,还有从前的那些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包括从前的那些恩怨。斛律骁想,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的退步,甚至可以算得上低声下气。
回去?
又像个猫儿狗儿被他拘在身边,毫无尊严地活着么?
谢窈泣涕涟涟,凄婉摇着头往后退着。不,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情愿死在回家的路上,也不要留在他身边,做个以色侍人的金笼鸟。
脚下却不慎踩着了一粒石子,足腕一崴,坠入他怀里。她双手抗拒地攘在他胸前,仍是睁着双惶惶水目喃喃求他:“……您放过我……求求您……”
“死都别想。”他将人搂得愈发紧了,在她耳畔温柔低语。
仿佛后脑重重遭了一击,谢窈双眸涣散,像个失了悬丝的桐木傀儡软软瘫倒在他怀中,清泪莹然。斛律骁径直将人抱上马,乌金马鞭一指,扬声喊道:“把那几个假扮客商的流民带回去,孤要活的。”
“十九,派人去把封静之带来,就说孤在这里,他不是要来我军中赴任么?直接过来!”
语罢,也不顾怀中的美人是何反应,勒转马头朝蒹葭关回奔。心中却冷笑,哪会有什么南来的军士来接她,她于书学之事上历来聪慧,独独看不透人心。
那封信根本未曾到达固始郡守将的手中,乃是传信的流民与山贼勾结,假意允下。倘若谢窈真的上了那辆马车,只怕不知被拉去了哪个山头做了压寨夫人。
长亭边,封季良眼瞧着玄甲黑袍的鲜卑骑士策马奔来愈发近了,不由得面色微变。
“出什么事了吗?”封述问。他因眼疾近来无法视物,又因相距尚远一时尚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仍是凭借本能敏锐地察觉到属下情感的变化。
“是魏王来了。”季良压低声音提醒他。
魏王。
封述心念微怔,第一反应竟不是帮助谢窈出关的恐惧,而是她未能逃走的遗憾。以及,对传闻里不近女色的摄政王亲自过来捉女人的惊讶。
看起来,那南朝妇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倒是不轻。
摊开的手掌上还放着她离去时赠他的桂枝,细微而淡黄的花蕊,清香盈鼻。他手掌缓缓收紧,将花枝收入袖中。
那赠他桂枝的女子,只怕是,终其一生都不能回到故乡了。
过来请人的军士已策马近了,跳下马来,态度尚算恭敬:“这位就是封郎君吧,我们大王请您过去。”妙书斋
*
原鹿县,驿馆。
魏王突然的下榻令现任原鹿县令喜不胜收,连忙命人收拾了驿馆供他下榻,自己则出城十里直奔蒹葭关来迎接。
斛律骁懒得应付,一脚踢了十九过去处理。自己则轻骑入城将谢窈安置下来,让春芜服侍了她洗浴后,袖中揣了盒小小的药膏推门而入。
屋中,谢窈已沐浴过了,换了身轻薄如云雾的浅粉的折枝花寝衣,青丝堕肩,秋被掩身,若一枝偃卧的秋芙蓉斜斜倚靠在榻上。
她人也似一枝被秋雨打得颓废不堪的水芙蓉,鬓发微乱,莹面上兰露未干,双眸空洞地睁着,毫无光彩。
临入国境却被捉回的事对她打击不小,知她难过,春芜趴在榻边苦口婆心地劝她振作——她的想法很简单,既已被捉了回来,那便好好地跟着魏王得了,活命要紧。千万不能惹恼他,更不能做傻事。
闻见身后木门吱呀的推动声,春芜忙噤了声,抹了泪背过身去怯怯地唤他:“殿下。”
斛律骁挥手示意人出去,缓步走近。榻上的谢窈才终于有了反应,别过脸去,一语不发。
意料之中的反应,前世五年的相守,她拢共也就会冷战这一招。斛律骁自嘲一哂,在她榻边坐下,却自被中捉过她扭伤的那只脚,取出膏药涂抹其上。
指盖大小的药膏随他指腹融解于雪白的一截足腕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及他掌心的炙热,带动一阵酥麻。谢窈不由侧目睇了他一眼,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
斛律骁也恰好瞧着她,二人视线短暂地交汇一瞬她便垂了眸去,他收起膏药,手仍握在她微凉的足腕上,含笑问:“还跑吗?”
谢窈颓然闭眸,睫畔泪光未消。答的却是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殿下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妾呢?”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个玩物,无论如何也未想到他竟会亲自过来捉她,在她眼瞧着便要踏入故国国境的时候,硬生生截断她回家的念想……
这一句失意惆怅无比,令他心底隐隐生出股不悦来,音色亦冷了下去:“我说过了,本王此次南征就是为你而来的,你就是我的战利品。如若放了你,我的那些鲜卑勇士岂不是都白死了?窈窈,他们可都是因你而死的。”
谢窈心底一震,忆起寿春城里累累堆积的白骨来,心中迅速漫出一股酸涩和难过。终是忍不住与他争辩:“明明是大王觊觎我朝的土地、挥师南下,令江山无端再起烽烟,您又何必拿妾一个弱女子为您的野心找借口!”
“那好,崔荑英和封述的命总是系于你身的吧?窈窈,你若再敢寻死觅活,或是让我放了你,我就先从春芜杀起,再送崔荑英和封述下来,让他们一个个为你陪葬。”
他笑意晏然,一句话正击中她这半日来内心隐秘的担忧,谢窈肩骨一颤,含泪惊呼:“不要!”
“那就要看你乖不乖了。”他笑,目光触及她颊上大颗大颗滚落泪珠,本该愉悦的心却渐渐地沉寂下去。
他是应该恨她的。
恨她让他多年的筹谋、五年的感情都成了笑话,恨她让他在文武百官之前、后世史书之上,丢尽了颜面。
恨她那一刀,令他所有的伟业丰功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后世汗青史册的笑柄。“情胜于理,不足为雄主论”,便是后世史家对他的论赞。
所以,看见她难过,他该快活才是。
可,为什么瞧见她这幅颓然失意、了无生气的伤怀模样,他还是会为这个捅了他一刀的女人难过?从汝南过来的这一路上,他甚至想,若她能服个软,安安心心地跟着他,他便不再计较从前的那些事了。
毕竟,这一世的她,不是上一世的她,那些事情还未发生,他似也不该将愤懑和不平全发泄在她身上。
沉沉的心事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一线红绳自袖中扯出,上系金铃,随他指缠绕于她足上。谢窈不解侧眸。
“赤绳子。”
似看出她心中所想,斛律骁微笑着应。谢窈目中愈发讶然,赤绳子,是传闻里月下仙人的红线,只要系于夫妻的足上,则终生相依相守,虽仇敌之家、贵贱悬殊、相隔天涯,亦不可更改。
“有了这个,你这一生都只能和我捆在一处,给我搞了……”
他瞧见她那莹面上露出几分懵懵懂懂的神情,话音稍顿,故意吐出半句虎狼之言来。如愿以偿地在她脸上看到惊惶和羞赧,揶揄一笑,手掌在她肩上轻按了按:“你好好休息吧,孤不碰你。”
语罢,当真起身离开,去见封述。独留谢窈在房中,诧异不已。
房门重新在眼前掩上,她迟疑地解下足上红绳,举至眼前细看。窗外清光朦朦,流转于红绳金铃之上,转动间,显出一行幽微斑驳的小字:
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她低低的吟咏出声,仿若心弦跳动,余音袅袅不散。第一次意识到,那人对她似乎也并不是全然无情……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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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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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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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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