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后,也算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彭春燕考得很不好,一共一百多人,她考了九十多名,简直犹如晴天一个霹雳,她看着自己的《鹿鼎记》,难过的说:“早知道不看了,武侠真害人。”
闫淑静和冯红英都考得一般般。闫淑静是五十多名,她有些难过,眼圈都红了,她爸在县委工作,她妈是银行的,平时挺重视她学习的,这次考得不好,更说要让她在宿舍里住,说是跟着晚自习有气氛,让她吃吃苦。
冯红英倒是不在意,不过捧着卷子,她说还是继续住在宿舍里吧,不然回家肯定整天被叨叨,她说嫌烦。
胡翠花倒是考得不错,十七名,这种成绩自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足以让胡翠花高兴了,特别是——这一次顾清溪竟然考得不好。
胡翠花好像一下子解气了,大有农奴翻身的样子,在那里热情地指导闫淑静和冯红英,告诉她们这里怎么怎么错了,那里为什么不对。
那边热热闹闹的,彭春燕看看胡翠花,看看顾清溪,也是纳闷了:“清溪,你咋回事,怎么竟然三十多名了。”
平时没跌出过前五啊,上次还是第三名呢。
彭春燕这一说,宿舍里几个都看过来,胡翠花眼中泛起一层快意,她看着顾清溪,慢条斯理地说:“清溪学习一直都很好,最近特别刻苦,熬夜读书,灯油都要用光了,这次估计是发挥不好,就凭她这用功的劲儿,怎么也得考一个第一啊!”
一句话,把顾清溪的勤奋刻苦摊开了讲,这话就差点明说了,怎么刻苦,怎么没考第一,反而只考了三十多名。
闫淑静看了,忙说:“就是没发挥好,一次不算什么,清溪学习一直挺稳定的。”
冯红英也说:“是啊,就一次考试嘛,不要以成败论英雄,我觉得清溪就是聪明!”
顾清溪听了这话,笑着挑了挑眉:“这次确实没考好,只能下次努力了。”
大家看她不当回事,自然赶紧不提这个话题了。
胡翠花倒是盯着顾清溪,试图要从顾清溪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挖出一些难堪和失落来,有时候成功者的胜利是需要失败者的沮丧来衬托的,仿佛只有那样,才能更好地享受成功喜悦。
然而并没有。
顾清溪神情轻淡,唇边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好像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光是不放在心上,她甚至看起来心情不错,一派的愉悦舒畅。
胡翠花盯着顾清溪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再看自己的试卷,仿佛那好名次也不那么鲜亮,没什么意思了。
反倒是这个时候,闫淑静惊讶地发现顾清溪的语文竟然考了九十多分,除了有两道题本身模棱两可没能得分,其它基本全对,甚至作文竟然只扣了一分。
谁都知道,作文基本不可能满分,扣一分这都属于非常罕见的了。
闫淑静:“清溪,你这语文提高得挺快。”
顾清溪:“也是平时积累的。”
冯红英和彭春燕见了,也都围过来,看顾清溪的作文,看着不由拍案叫绝:“写得真好。”
旁边胡翠花看着这样,脸色就更难看了。
才考了三十多名,搞得多光荣一样,自己不觉得丢人吗?听说班主任特意把她叫过去谈话呢!
顾清溪自然看出来胡翠花那脸色,多少觉得好笑。
她上辈子一直表现不错,没落过下风,自然是不知道别人嘴脸,如今倒好,一个三十多名就能看出人心了。
偏生别人眼里三十多名丢人了,她却觉得满足得很。
毕竟,她二十多年没接触了,一切都刚刚开始而已。
****************
顾清溪重新把考试试卷过了一遍,语文九十多分其实已经考到了极限,毕竟里面有些主观性题,想拿到一百分并不容易,顾清溪又把高考的语文考题看了看,觉得哪怕是高考卷子,自己做起来也并不困难。
毕竟虽然只是当小学老师,但顾清溪自己很注重提高自身文学修养,偶尔间还会写一些文章发表补贴家用,私底下,她也曾经去培训班当过辅导老师来辅导作文等。
她很快拟定了目标,现在是要重点攻克那些薄弱环节,主要是英语,其它是数理化生物等的一些需要记忆的公式和原理等。
数理化生物等,这些她倒是有些信心,本身是有底子,思维模式在,甚至这次考试,有些题目她大概知道应该怎么着手,但就是可惜公示有些记忆模糊了,以至于做错了。
如今看着笔记里的公式,她甚至贪婪地觉得那就是可口的糕点,恨不得一口气吞下去,学习的渴望像春天发出来的麦苗,仿佛有天大的力气,可以拱开石头往外钻。
宿舍里彭春燕闫淑静也开始用功学习起来,还有冯红英随大流,和大家一起上自习。
闫淑静几个也觉得顾清溪的笔记不错,顾清溪就干脆分享给她们,自己学数学的时候就把物理或者别的笔记借给她们,其它几个自然是感激得很。
闫淑静有一次悄悄地说:“你一次没考好没啥,我觉得你比胡翠花学习能力强多了,就说这笔记,思路清晰,我觉得看了后以前不懂的一些我都马上明白了。”【妙】 【书】 【斋】 【妙书斋】
顾清溪倒是不当回事,胡翠花她并不太看在眼里,她的目标是高考,这一次的成败,以及胡翠花怎么样,早在她意料之中,不过心里还是感激闫淑静的。
闫淑静出身好,人长得不错,品性也好,关键是自己知道以后她绝对不是那个顶替了自己的人,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和她当好同学。
如此一来,接连几天,顾清溪和闫淑静冯红英关系倒是越发好了,彭春燕看上去,竟然有些吃味的意思,有时候甚至还说一句酸话。
这一切在顾清溪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脾气罢了,倒是也太放心上。
闫淑静却越发和顾清溪黏糊起来,以前大家虽说是同学,也是一个宿舍,但其实来往不多,现在觉得顾清溪做事挺爽快大方的,就有心结交。
这一天,她神秘兮兮地说:“清溪,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可以买书。”
顾清溪看她说得神秘,多少猜到了,忙问:“什么书?”
闫淑静:“什么都有吧,而且价格都不贵,得挑。”
顾清溪心领神会,自然是很愿意去,她早就听说县里有那种二手市场,私底下交易的,一般人不知道。
闫淑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宿舍里你叫上彭春燕吧,不然她肯定纳闷,冯红英大咧咧的,估计不会多想,胡翠花就算了。”
顾清溪点头,便和彭春燕说了,彭春燕其实不太想沾闫淑静这个便宜,不过想想可以买书,到底是心动,新华书店买书还要书票呢,那种黑市不需要,而且说不定能淘到宝,便也就同意了。
于是这一天匆忙吃过中午饭,顾清溪找了彭春燕,借口有事出去,过去后和闫淑静汇合,闫淑静领着她们出了学校。
出了校门后,北风吹过来,天气很冷,不过几个女孩子很有些做贼一样的兴奋感,也就不觉得冷了。
闫淑静带着她们走过一条街道后,便转入了一处巷子,那小巷子狭窄拥挤,路边还有晾衣绳晾着灰扑扑的旧衣裳,晒着蓝花条纹被子,以及不知道哪家积攒的旧纸盒子破陶瓷瓦罐什么的,在那发黑的积雪中被风吹得扑簌作响。
几个姑娘穿过那条巷子,走到了半截,往旁边一拐,便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巷子,那巷子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地上还铺着破油布,油布上面摆着一些书。
大家的眼睛顿时亮了,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便故作若无其事地过去,去看那些书。
顾清溪怀里揣着她哥给的十块钱,小心翼翼地过去看那些书摊,小巷子里脏兮兮的,油布也沾着雪,那些书一看就是二手的,有的封面已经卷起来了,有的脏兮兮的,还有的连封面都被撕掉了。
就有一个大叔在那里低声喊着:“你们是学生吧,看看我这里的书,对你们学习有帮助。”
几个姑娘都看过去,那大叔戴着鸭舌帽,压得特别低,他书摊上的书比别人都做,乱七八糟地堆在那里。
几个人蹲下来,慢慢挑拣,彭春燕很快发现了宝贝,她找到了一本《新儿女英雄传》,还有一本《三侠五义》,她喜欢看这些,觉得和她心爱的《射雕英雄传》应该差不多。
闫淑静自然不太看得上这些,经验丰富的她也不会轻易下手,她拨拉着那些书,又去了别的摊位逛。
顾清溪是不太舍得花钱,主要是课内知识还需要时间吸收,除非特别有必要的,她不想浪费钱去买书。
这边彭春燕正在交钱,顾清溪便起身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谁知道那个大叔却说:“小姑娘,你再看看,这本,还有这本,这不都挺好的,你们肯定喜欢看!”
他用粗糙的手胡乱拨拉着那些书,书页在风中发出嘶拉嘶拉的声音。
就在那书页被翻动时,顾清溪猛地发现一个东西。
她忙重新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翻开上面覆盖着的几本书,便看到了下面那本。
很厚,像一块小砖头,不过上面的封皮不见了。
可以看出来,曾经这本书有过辉煌的过去,是有着精致的硬壳外皮,书脊那里可以看到缝线的痕迹。
顾清溪太渴望了,她希望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但是又有些不敢相信,她几乎是颤抖着手,轻轻地打开了那几乎残破的扉页,翻动开里面的内容,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按照字码整齐地排列着。
这果然是词典,英文词典。
顾清溪屏住了呼吸,翻开一页,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单词“anxious”,下面用小字写着中文释义是“焦急的,渴望的”,旁边还给了例句,是“thewholetrywasanxiousforpeace”。
顾清溪心在狂跳。
她需要这样一本词典,太需要了,有了这样一本词典,她就可以对着词典学习那些英文书了,她就能自己啃下去,而不是靠着猜靠着蒙,她有信心,靠着之前的阅历,靠着那些听来的经验,也靠着这本词典,她一定可以把英语学好!
这一刻,渴望激烈地碰撞着她的心,许多许多的担忧在心里泛起,最大的担忧就是,她买不起这本书。
连忙掩饰住自己的渴望,故作淡定地将那本词典放下,之后又故意去翻别的书。
好在大叔刚才在收彭春燕的钱,并没有注意到。
顾清溪便拿起一本书,故作随意地问起价格来,对方说要一块二,她这才把那本词典拿出来:“这个呢?”
大叔看了一眼:“这个啊,就贵了。”
顾清溪很没当回事的说:“是吗,那就算了。”
大叔见此,连忙说:“你想多钱买?”
顾清溪:“随便问问的,这书看着太破了。”
大叔有些无语了,鄙薄地看了一眼顾清溪:“怎么这么不识货,这可是好东西!”
顾清溪不吭声。
她想尽可能少花钱,毕竟那十块钱每一张都是皱巴的,那是家里人熬夜的心血钱。
大叔:“三块钱拿走吧!”
顾清溪低声,指着那书说:“太贵了,便宜点我再考虑要。”
大叔看着顾清溪:“你想多钱要?”
顾清溪试探着说:“一块钱?”
大叔瞪了顾清溪一眼:“得,一块钱,这也太便宜了,你知道这是啥吗?”
顾清溪无奈:“反正我觉得三块贵了。”
旁边彭春燕听了,也看过来,结果看到里面都是密密麻麻小字,顿时没兴趣了。
“这么破的书,有啥用啊,咱学英语,学校里的就够了,反正老师给讲,犯不着自己买这个。”
顾清溪赞同:“那就算了。”
说着这话,其实心里很是不舍,怕突然有人过来拍板买下,怕人家直接说不卖了,怕和这本书就这么失之交臂。
但钱更重要,那不是自己挣的钱,是爹娘和哥嫂的辛苦钱,她受家里供养,必须能省一个是一个。
那大叔见她们真要走的样子,只好说:“这样吧,一块五,我也不多说了,一块五,要的话你拿走,不要的话,那就不卖了,这么冷的天,咱也别废话!”
顾清溪心中狂喜,一块五,当然可以,不过表面上还是一脸冷静的样子:“那好吧。”
大叔没好气地把书给她了,收了她两个一块的,找给她五毛钱。
顾清溪接过那五毛钱,拿起那词典时,很是诚恳地对那大叔说:“谢谢你。”
那大叔倒是愣了下,之后挥挥手:“算了算了,学生就是学生。”
顾清溪感激地看了大叔一眼,快速地将那本词典装进书包里,便和彭春燕一起去找闫淑静了。
闫淑静挑了一番,挑了一本《古文观止》和《镜花缘》,都是古代文,她想好好读书提高语文水平。
大家都各有所收获,看看时候也不早,生怕耽误了下午的课,就赶紧抱着自己的书匆忙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前更,哎,我唯一的一章存稿啊!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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