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便利店前。
“恭喜啊。”
秦仁轻拥着暖香的人儿，轻轻捏她柔软的小腰，温和地笑道：
“不用守夜了。”
“一点儿也不喜，本来7点就可以下班了的。”
鱼灵儿撅着小嘴很不满意的样子，实际上却也只是和大多数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想找个撒娇的借口，好理直气壮地和心上人腻在一起。
“来，披上吧。”
屋檐外挂下的雨帘空气仿佛隔绝了外界的湿冷，鱼灵儿的胳膊稍微和秦仁分开一些，乖乖地等他给自己披上一件杏色的风衣后，再马上重新环住他的腰，水水的杏眸一眨一眨的：
“风衣谁的啊？”
“清儿的，天冷了，等下周也给你买一件吧。”
“不，你把钱好好存着，等我发了工资自己买，手机也是。”
想了想，又补充道：
“还有容儿，我要给她也买一件。”
“啧啧。”
秦仁揶揄地按了按她秀挺的鼻子：
“师徒母女情是吧，泪目。”
“呸，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鱼灵儿扭扭捏捏地亲了他一下，两下，然后自然而然地吻在一起，温馨的甜蜜让她长软的睫毛缓缓敛下，直至片刻后唇分，再徐徐睁开。
“秦仁…诶？”
“？”
热恋中的女人正是肚子里小情话最多的时候，眼看大蛇儿要说些什么，话头却骤然一停。
秦仁疑惑地眨眨眼，下一秒，却见得鱼灵儿的眸子骤然失神，黑亮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竖成了一条缝，嫣红的唇瓣儿欲张又止地颤抖着。
“容儿…”
两个字近乎有气无力从鱼灵儿嘴里挤出来，秦仁顿时心里咯噔一下，顺着鱼灵儿呆滞的目光扭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伫立在雨中的单薄身影。
尽管在夜色下，那张被雨幕模糊了的秀气脸庞看的不甚分明，可秦仁依然可以认出她。
少女离的不近不远，天青色的卫衣双肩处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浸成了深蓝色，但却浑然不觉，两只胳膊紧紧地将什么东西攥在小腹前。
爱干净的小蛇儿，平时的小白鞋总是干干净净，可现在却沾满了泥点儿，裤脚也湿哒哒，整个人儿就那么僵硬地扎在一汪浅浅的小水坑里，仿佛一棵栽在野地里的孤零零的小树苗。
“有容…”
秦仁试着唤了一声，声音略显干涩，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看见她踉跄抬起的脚步和转身的背影。
“容儿！”
早已心乱如麻的鱼灵儿大脑一片空白，一声呼喊过后就愣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别慌，我去处理。”
秦仁能够理解当师父的此时的心情，眼下也不优柔寡断，把鱼灵儿身上的风衣紧了紧，随后一头冲进雨中。
“有容。”
一条失魂落魄的小蛇儿又能走多远呢？秦仁没跑几步就追上了她，一抬胳膊，握住少女冰凉纤细的手腕。
她没有挣扎，只是默默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秦仁，一眼，两眼，然后眼眶就腾起蒙蒙的水雾，变的红红的了。
“不让我走…是要我一直看着你们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字字如针刺在秦仁心底。
他一时也无言，深呼吸一口气后，只觉得掌心里的手腕愈发冰凉了些，便忍不住伸出双臂，将宛如初生的小鹿一般轻颤着的身子小心地搂过来。
然而，小蛇儿却胡乱地挣动两下，推开了秦仁的胸膛，再抬头时，委屈的泪水终于从湿漉漉的眼眶里漫出，一线线地顺着清丽的脸颊淌了下来：
“你还抱我做什么，去抱她就是了。”
……
一日之师终身为母。
做徒弟的她，当然知道师父的好。
性子善良，心思比她细腻，人也好看。
且不说在流云宗的岁月，光是自从师父上班开始，她每天的辛苦和努力，小蛇儿就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她只是没想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比她看的更仔细，记得更深刻…
……
“有容你听我说，我和灵儿…”
“灵儿…”
“……”
秦仁闭上嘴，可也来不及了。
鱼有容此时才知道，原来比起亲眼看到他们拥吻在一起，亲耳听到从他口中透露出来的态度才是更让人难受的。
甚至有一瞬间，小蛇儿宁愿真的站在雨里默默地看着他们，也不愿意从秦仁的嘴里听到“灵儿”两个字。
“哥，你喜欢她么…”
“……”
秦仁不知道该不该回答，鱼有容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她呢…”
“……”
“哥，她喜欢你，有比有容更早么…”
冰冷的双手攥在怀里，小蛇儿的手指头一点点地捏拢，又一点点地放开，眼眶变得湿湿热热，很快就有些睁不开了。
“有容…”
“有容说的，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
……
嘈杂的雨声在耳边逐渐模糊，小蛇儿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人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邂逅。
第一次被他带回家。
第一次买东西。
第一次了解这个全新的世界。
第一次学做饭。
第一次被他夸奖。
第一次和他拥抱。
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好。
在另一个世界从来只会修炼的小蛇儿，因为和他的相遇，从某一天开始学会了笑，学会了哭，学会了生气，学会了很多很多普通女孩子才有的丰富感情。
此后，便也第一次地学会了喜欢。
不，或许她从来都没有学会吧。
因为没能好好地学会怎么喜欢一个人，所以小蛇儿才会这么笨拙地，在自己眼皮底下，等来了他和别人走在一起的这一天。
……
“…哥…秦仁，有容喜欢你，很喜欢…”
“…比她…要更早地，一直一直地喜欢你…”
“…因为很喜欢，所以有容才很想要报答哥哥…”
“…因为很喜欢，所以有容才想要帮哥哥分担生活的压力…”
“…因为很喜欢，所以有容才想要帮哥哥把家里弄的好好的，洗衣做饭扫地，不论大小，每一件事情都是…”
滚烫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打下来，混进冰凉的雨滴里不见踪迹。
“…没能够早一点…赶在另一个人之前表露自己的感情，这的确是有容的错…”
“…可是，在让哥哥也喜欢有容这件事情上，有容真的很努力了…”
小蛇儿咬着唇儿，静静地等啊等，直至湿漉漉的眼角被风儿稍微吹干一些了，眼前的哥哥不再那么模糊了，才艰难地昂起了小脸儿：
“…哥，有容做的，真的还不够好么…”
“不是的，有容，绝对不是的。”
秦仁再也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了，紧紧抱住眼前梨花带雨的小蛇儿，手掌触及之处，第一次觉得这个姑娘的肩膀是那么的纤柔脆弱。
可长期以来，她就是用这样的肩膀撑起了大半个秦家。
因为有了她，秦仁每天下班后只用来睡觉的窝棚，不知从何时开始，才一点点地变成了今天这个真正可以称之为“家”的温港。
而让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问出“哪里还做的不够好”这种话，秦仁此时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大的恶人了。
……
“有容。”
他脱下外套，折了折，盖在小蛇儿淋湿的头发上，本来刚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在抬手轻拭着她脸上泪痕的刹那，愚笨而老套地汇成三个字：
“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了。”
她要的是他的对不起么？鱼有容把脑袋埋在秦仁的胸前使劲儿蹭了蹭，不要他擦眼泪了，只是微微瘪起委委屈屈的小嘴巴，用红红的眼眶静静看着秦仁：
“一次还是两次来着，以前你就跟我说过对不起，这次又是为什么…”
“因为…”
“因为你喜欢她么，还是因为她喜欢你，还是什么也不为，只是想要哄我回家了。”
“不不不…”
秦仁心疼，可舍不得让小蛇儿如此乱想一通。
“那个，有容，话说你也别老一口一个‘她’了，好歹灵儿也是…”
“她就是她。”
鱼有容神色微冷，揉了揉鼻子：
“她是狐狸精，怎么了么？”
“有容！”
好家伙，这词儿可不好乱说，尽管有雨声的掩护，秦仁还是下意识地提高了音调，同时微微一个侧步，将远处屋檐下的那个同样心里很不好受，却又不好出面的身影，彻底遮在了自己的身后。
小小的动作，落在小蛇儿的眼里，却让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喉咙里一堵一堵有些发疼：
“你…还护着她…”
“不是，有容，灵儿毕竟是你师父…”
“原来你还知道她是我师父。”
“……”
算了，不提这个了，小蛇儿如果不哭哭啼啼的话，貌似比哭哭啼啼更难处理，秦仁可不愿意让她的情绪向着更不好的方向发展，于是深吸一口气后，认真地回答道：【妙】 【书】 【斋】 【妙书斋】
“有容，首先，我是真心地喜欢鱼灵儿，喜欢你师父，所以我绝不会因为这个而向任何人道歉。”
“你…唔嗯！？！…”
眼看小蛇儿好像又要难以置信地作出反应，为了抚慰她的情绪，秦仁捧起她有些愕然的脸蛋儿，对着她沾染了泪水还未干的双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
“……”
继续认真道：
“…其次，和你一样，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没有早一点儿地说明自己的感情…”
“…而这，就是我要跟你说对不起的原因…”
“…对不起，有容，我喜欢你…”
“…比喜欢灵儿要更早地，一直一直地喜欢你…”
……
没有人比秦仁更清楚，说下这番话的自己在外人眼里会有多无耻。
可在经历了很多事情后，秦仁已经不会在意了。
他喜欢鱼灵儿，是真心的。
他喜欢鱼有容，也是真心的。
秦仁很清楚，她们两个如今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经是跟程思云一样了。
对此，秦仁不会去虚伪地粉饰。
喜欢一个女孩子就是喜欢，喜欢两个，三个女孩子，也同样是喜欢。
哪怕要因此背负渣男的臭名声，秦仁也不会因此欺骗自己的感情，不会因此辜负身边这些女孩子们真挚的回应。
忠贞不二？
秦仁自觉此生可能是做不到了。
但他有信心和担当，一定会做到忠贞不三，忠贞不四之类的。
……
“所以有容，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女朋…友…”
“嗯，道侣。”
雨中折腾了半天，秦仁扯起一抹疲惫的苦笑。
但鱼有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因为方才的那一吻可是小蛇儿的初吻，可偏偏那一吻又只完成了一半，小蛇儿懵懵懂懂将舎头刚伸出一点点，秦仁就中途停了下来，搞的她这会儿就有些恍恍惚惚。
不过，当稍微清醒一点之后，小蛇儿恢复了思考能力，隔着雨幕，用余光瞥了一眼远处的某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后，也不知道被怎样的一股杂陈的情愫所驱动，侧过身子，站在了一个从某人方向看上去会更加清楚的角度，然后脚儿一踮，用很是热烈的实际行动地给了秦仁答复。
……
雨还在下，一个披着风衣的女人站在街边的屋檐下，时而抿嘴，时而又凝眉，时而莞尔，时而又焦虑。
她就这么踱着步，五味杂陈地望着雨中某个方向，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之后，忽然美眸一瞪，红唇微张，面色也不知是羞是气地微微有些涨红，双手也将披在身上的风衣越扯越紧，直到万般不甘似的一声冷哼，再一跺脚…
“阿——啾！”
最后打了一个喷嚏后，女人抽了抽鼻子，似乎有些不适地揉着太阳穴，然后渐渐地，伴随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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