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一身淡粉色银纹绣百蝶度花对襟收腰罗裙,腰间束着深粉色垂地蝴蝶结,头上梳着少女髻,团着粉色珍珠花蕊钗,一簇簇的开在她墨色的长发中。
女孩犹如天地雨幕中最亮的光,散发着万物妖生想吞噬的果香。
少女浑然不觉,名贵的葡萄花色绢扇上熏着沁人心脾的果香,小姑娘故作大人态的敲击扇子,歪着头,眼角带着孩子般天真的笑意。
她最喜欢她的阁楼了,推开窗便是端木府最美的庭中湖,她已经及笄是大姑娘了,不能说这么幼稚的话,长大小姑娘要怎么说话呢?
端木徳淑摆正身姿,蒲风弱柳下还撑不起的妩媚风情,却故意拿捏着强调,学着长辈的样子,叹口气:“戏珠,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庄子里的收成可怎么办。”
小小的娇嫩的如同一朵花一样,性格更娇嫩的戏珠看自家小姐一眼,当没看见,庄子跟小姐有什么关系。
端木徳淑仿佛也觉得自己作态过了,拿出自己名门千金的气势,起了范,便强硬的要赋诗一首挽回自己的失态:“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嗯……“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趁景。”
戏珠都要睡着了:“小姐念的真好!真好!”小姐做什么都好!
小仙闻言眼睛都亮了,像天边唯一的光,驱散晚间所有黑暗,天地间唯有她的姝色:“真的好吗?”眼珠一转:“我要念给大哥。”小仙跳下榻,向榉木院而去。
戏珠吓的一个激灵,急忙拿伞跟了出去,
听雨楼听到声响,全全出动,一片忙碌。
长廊天桥,重重院落,灯光次第亮起,照亮端木府半阙繁华,为端木府长房大姑娘的突发奇想,开路。
而她芳龄娇嫩,人如初见,像盛雨而结的花苞,绽放着璀璨柔和的圣光。
端木徳禹一袭银袍,长巾冠羽,姿容绝丽丝毫不落端木夫人的风采,更见温文尔雅,想一把抱起妹妹,才发现妹妹已经长大到抱不住了,前天还行了及笄礼,也是大姑娘了:“下着雨还乱跑,小心娘知道了罚你。”
端木小仙拉住哥哥的手,得意洋洋的把偶得的新作念给大哥听。
端木徳禹捏捏她娇嫩欲滴,如上好鲜果的小脸,宠溺又无奈:“闺中之作,难登大雅。”
“哥哥----”端木徳淑甩开他的袖子立即不干了,别人说她,她或许故作大度的拿捏着闺中规矩作态一番,但是自家大哥,当然要把脾气发到了,让他知道厉害。
端木德禹笑着点点她额头:“小东西还不服气。”
“不要点我,我已经长大了,是大孩子了。”
“好好,给大孩子看样东西,让你知道什么是君子天下,什么才叫锦绣文章。”端木徳禹转身走到书架前。
端木徳淑疑惑的看着他。
“给,策论,只比你大一岁,人家已经开始写策论了,你呢,还在摆弄你的泥球呢。”
“哥哥----”那些字像突然活了过来,就像……就像吹过雪山的风,洋洋洒洒,漫天飞舞,瞬间冻结在她的心底,包裹着春天的种子,毫无预兆的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什么是长大?不是梳起了少女髻,不是简单的一个仪式,而是心里突然有了一道光,它是秘密,藏进了心里,小女孩便成了少女,懂了自己的小秘密。
端木德辉蹬蹬从阁楼上下来,瞬间抽走妹妹手里的策论,对大哥怒目而视:“哥,你做什么,外男的东西你给妹妹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怕脏了妹妹的手!”说着拿出手帕就给小仙的手一顿擦。
端木徳禹看着二人,潇洒俊逸的脑袋,无奈又宠溺的摇了摇:“不过一篇策论。”
“那也不能让妹妹----”
“行,行,不看行了吧,听你的。”端木徳禹把策论放回去。
端木徳淑首次没有向哥哥们要回自己喜欢的东西,任二哥擦着自己的手心,脑海里白茫茫一片。怎么说呢?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就像突然明白了雨露鲜花,看懂了菩提落叶,读懂了春生冬藏,明明不会被发现,却要藏了又藏的装作不在意。
“别擦了,子智的文章通透练达,给她看那是洗她的脑子,免得会填几首诗就忘了她自己是谁。”
子智……
“你还说!”端木德辉脑子都要炸了,他妹妹这样冰清玉骨的小姑娘,恨不得吃的都是花露吸的都是天地灵气,他摸一下都怕她不舒服,拿什么外面臭男人的东西。
端木徳禹摇摇头,但满心期待,说起师弟,就是他的骄傲和对未来的期许,未来的他们定能携手为国家大展宏图,为雁国缔造更广博的江山,更富饶的土地。
端木徳淑青丝微垂,心底浅漾:是他……
……
人间五月,最最美好的年华,和煦的风带来紫藤花香,轻轻浅浅,却又萦绕鼻端。
紫藤花架下,端木徳淑坐在秋千上,手腕上的珊瑚珠散发着润红的光,衬的她皓腕如雪,将只是金钗之年的女孩的稚气推散,添出几抹长大的妩媚。
她坐在那里,长发顺着五色缕垂下,目光深远,自成一幅画,让行至此处的人都忍不住的躬身静离。
端木德淑突然站起来。
戏珠、明珠立即上前:“小姐。”
端木徳淑黑亮如同宝石的眼睛散发着皎洁的光:“走,我们去国子监给大哥送东西。”说完提着裙子向外跑去。
送什么东西啊!大少爷每天都回来!
端木徳淑又匆匆忙忙跑回来:换件衣服。
……
端木夫人不同意:“你这个丫头,外面街上人多,繁乱嘈杂,冲撞了你怎么办,不行。”
“不要吗娘,哥哥们读书很辛苦的,我们就去给哥哥送些冰果吗,娘----”
“国子监什么没有,就你事多,是不是又想出去玩了,你要是想出去就给纹袖写封信找你的小姐妹去,别打你哥哥们的主意。”
“娘,这是皇上新赏赐的桃子呢,不一样的,我们去给哥哥送嘛,送嘛。”
“送什么送,回来不能吃。”
“回来吃就不是妹妹的心意了。”
端木夫人被粘人精缠的没法,手里的账本也晃的都是星星:“行了,行了,你的心意是不是,再晃娘的头都晕了。”
“娘答应了,谢谢娘!娘最好了,女儿最爱你了。”
“这句话当着你祖母的面说去。”
……
端木夫人怎么会放心让女儿自己出来,赶了自己的马车出来,带着她‘千里’传递兄妹情去。
端木徳淑反复确定着每颗散发着香气的桃子没有坏没有色泽不均,才松口气。
心里忍不住想:他会吃到吗?她亲自挑选的亲手为他冰镇的桃子。
国子监,雁国最高行政首府、最高教育机构,掌管雁国所有学府事宜,是天子开学之地,是诸侯公卿就学之处,最近百年刚刚允许各地选拔的优秀学子进学的学子向往之处。
它并不是区区几个院落简单组成的学院,而是一座庞大的宫殿,拥有千年光辉的盛大正堂,天人合一的布局讲究,外圆内方的教育理念,无论从大殿构造,恢宏程度,象征意义,都是仅次于京城皇宫的神圣殿堂,四面环水,仅有三条主大道通往殿内,轻易不得进入。
午休时,安静的国子监北门有了出出入入的学子,一眼望去,人文荟萃。
端木夫人等着传话的人回禀。
端木徳淑悄悄的掀开一条缝。
被母亲快速拍下。
端木徳淑端庄一笑:徐知乎……
一身冰蓝罗衣的端木徳禹从学院出来,芝兰玉树,君子风度,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身后的少年露出身形时,让以君子如玉闻名京城的端木徳禹也有些相形失色。
少年一袭青衫,身形不高,但站在十七八的端木徳禹身旁,虽小小年纪依然有一股倾轧众人的风采。
端木徳禹很无奈,他都多大了还给他送东西,国子监什么没有,就是国子监里面没有,往前走一些就是闹市,他什么东西都不缺。
“徳禹。”端木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
端木徳禹、徐子智立即上前见礼。
端木夫人看到徐子智脸上本就温和的笑容更加温和:“子智今年也参加科考吗?”
徐子智再次恭敬的见礼,小小年纪,一点没有让人觉得效仿大人的痕迹:“回夫人,家父要求子智明年再下场,多跟徳禹兄学学,踏实求学。”
这话端木夫人爱听,整个人都舒缓开来:“吃桃子,冰镇过的一起吃。”
端木徳淑背着母亲轻轻掀开帘角,红润的脸颊半遮半掩的露出一缕,她故作无意的向外窥视,正好对上徐子智抬头的目光,随即不卑不亢的退后一寸颔首,慢慢的放下车帘。
一套动作下来端木徳淑觉得浑身湿透,低声向身旁的丫头求证:“我有没有失礼?脸颊脏不脏?眉毛有没有掉?哎呀,不知道他有没有觉的我不淑女,竟然大街上掀帘子,还是在外男如此多的地方,你也不阻止我,你怎么就不阻止我呢,讨厌死了。”
戏珠看着自家小姐一个人把戏演足了,话也说完了,看看车壁,不说话了。
徐子智神色如常,一派温润的与夫人对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却收紧了手里的桃子,她果然一起来了。
端木徳淑突然看向戏珠:“你去看看,他有什么不一样?”
“小姐……”
端木徳淑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就一眼,就一眼,好戏珠,就一眼嘛。”虽然家里人都夸她漂亮,可是她就是突然很不自信,只有漂亮这一个优点的她,怎么能和他比呢。
戏珠放下帘子。
端木徳淑期待的看着她。
戏珠摇摇头:“他在和夫人说话,看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奇怪?竟然一点不同的感觉都没有,连向这里看一眼都没有,莫非她们小姐不好看了?
戏珠忍不住看眼自家小姐,觉得还好啊?
端木徳淑失望的怂下肩,揪着手里的绣帕,心都要跟着搅在一起了。
哼。
……
端木徳淑觉得雁京城最附庸风雅的,不是胸无半两墨却摇扇纶巾的纨绔子弟,而是她这种,既不觉得文章好用,又偏偏加入着女子诗社,没事还要写两首酸诗,发几本诗集,让进不来的女子扼腕,让身份不够的女子羡慕,自己这种伪才女才是最矫揉造作、附庸风雅。
端木徳淑倒是不想参加的,无奈她家世不俗,又读了几本闲书,家中教导的先生又很上心,长的也不是太难看,最重要的是,她家世够好,各方面也够出彩,综合到她不参加都显得诗社沽名钓誉的地步,所以不得不跟着小姐妹们过几次家家。
这类聚会一开始还好,就怕时间久了生了派系,那才是灾难的开始。
端木徳淑这是第一次参加茶会没有自我嫌弃,无聊到想早点回家,小姐妹聚在一起时,向来散漫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徐知慢身上,然后又状似无意的移开。
不一会又不自觉的移动回来,仿佛从她身上能看到她哥哥的影子,就是没有也能给她挖出来。
端木徳淑不禁有些失落。
她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愿意和知慢做朋友了。
心里小肚鸡肠的升起小小的醋意,好似别人窥视了她的私人物品一样,就是越来越不舒服,徐子智是她的,这些人抢什么抢。
宁侯府的纹袖摇着手里的折扇走来,娇嫩的青葱一般的小姑娘,穿着百褶裙,梳着姑娘的发髻,学着姐姐们的样子摇着折扇偏偏稚气未脱,看着便让人觉得喜庆。
在坐的姑娘家,谁不是这样最娇嫩有趣的年华。
纹袖坐在徳淑身边,故作叹息的用扇面盖盖茶杯,伤风悲秋的幽怨:“好无趣。”
端木徳淑看她一眼,扑哧一声笑了,笑容娇艳动人:“敢问袖儿妹妹怎么样就有趣了。”
“对对子怎么样?”
端木徳淑看看茶杯,她还是喝茶好了:“大才女们都在那里等着你呢,去吧。”端木徳淑孩子气的努努嘴,看着包围着知慢坐的一众‘才女’,她们绝对是为了打探徐子智的消息,她就是知道的。
“我才不要。”纹袖说着让徳淑凑近,扇面掩着口,小声道:“她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知慢的哥哥进国子监了。”
端木徳淑闻言立即收敛散漫的神态,打起十二万的精神,前一刻还懒洋洋的小丫头,此刻莫名的多了股少女的风采神韵:“是吗?哪位哥哥?”心里紧张的要死,她自然知道是哪位哥哥,但嘴上还不饶人:“能进国子监的公子贵人多了,也值得她们如此。”
纹袖小姑娘叹口气:“哪里像你家,两个哥哥都在国子监。”纹袖说到两位哥哥时脸微微红了一下,但很快收敛住:“就算在国子监也分很多种的,知慢哥哥是不一样的,你没有听你哥哥们提起吗?徐家嫡出公子小小年纪便是才学了得的名人,是最近才随师父游历回来入学的。”
端木徳淑稍稍坐正:“有那么厉害,他可和咱们差不多大的。”
“能一样吗,就像你我一样大,我能长成你那样吗!”
“我哪样了?”
“妖里妖气的不得我母亲大人待见。”
“哼----”端木徳淑心里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以前好友这样说,她绝对诋毁她一百句嫉妒她,然后继续享受自己灿烂的人生,此时,端木徳淑有些在意自己是不是得夫人们喜欢了,忍不住更端庄几分,低声问:“你母亲真的不喜欢我呀?”
纹袖见她这样笑的不行,京城贵公子谁不喜欢徳淑这张脸,就连京城贵女们嘴里说着妖气,心里大半也恨不得跟徳淑换换容貌才好:“怎么可能,我母亲最喜欢你了。”
“讨厌死了。”吓人,她就说吗,她这样懂礼,听话。
端木徳淑忍不住羞涩一笑,更添几分端庄,可惜本身容貌太艳,反而像刚成精的精灵学着人类的模样般可人。
“你们两人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陆池晴的目光从端木徳淑脸上扫过,巧笑嫣然的看着她们,自认有一种傲视苍生的矜贵。ωWW.miaoshuzhai.net
端木徳淑立即回以微笑,不知道她的自命不凡来自哪里,若有人天生不对盘,大概说的就是她和陆池晴这种人,只要一眼,就知道不合自己的口味,明明都是小孩子故作大人的妩媚,陆池晴就是做的最讨厌。
端木徳淑目光皎皎故意比刚才还艳丽三分:“池晴姐姐,知慢姐姐那里没事了吗。”
陆池晴也笑笑:“什么说完说不完的,不都是一起坐坐,难得节气里我们这么多人能聚在一起。”
好假:“是啊,知慢叫你了。”
陆池晴回头:“你不一起听听?”她和知慢关系最好,而且知慢的哥哥回京了,她不相信端木徳淑能不羡慕自己跟知慢走的近。
端木徳淑谦逊的笑笑:“我对绣品没有研究。”
“还是要会欣赏的,你什么都好,就是人太懒散。”
端木徳淑嘴角动动,这幅长辈的口吻为什么拿捏的如此自然:“我觉得还好吧,不如姐姐您懂得欣赏。”
“你把花在采花堆草上的时间腾出一半,也会懂得欣赏的,你就是太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以后注意一些就行了,”
两人相视一眼,悻悻然的散了。
端木徳淑连些心思都懒得给她----‘陆痴情’。
端木得输----什么名字。
宁纹袖见陆小姐走了,终于松口气:“你说你们两个怎么就……”
“你何必怕她,她也比你高不到哪里去,她家里这些年也没有出几个出息的,要不然她眼睛能长在天上吗,你看知慢,对谁不是客客气气的。”徐家的人就是教养好。
宁纹袖疑惑道:“说来也是哦,知慢脾气很好的,你脾气也不错,却从来没有见你们两人说过话啊?”
端木徳淑看了好友一眼,突然发现,是耶,虽然她们很多场合都会见到,但真的很少交流,就是走碰头了也只是点头打过招呼,从来没有要彼此认识的意思。
不应该呀?
宁纹袖总结道:“大概你们气场都太强了。”
端木徳淑闻言哭的心都有了,强吗?她很温柔的。
可……现在认识是不是又显得太刻意了……
……
端木徳淑很少做出格的事,可回府的马车上,端木徳淑一直安静的心总是蠢蠢欲动,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一个让她心动的计划,一直躁动不安。
端木徳淑明亮的眼睛骤然看向戏珠、明珠:“让车夫改道去国子监。”
“小姐?”
“今日是哥哥们休沐的日子,本小姐去接他们一下怎么了----放心,我不下车。”
“可----”
端木徳淑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怎么了?本小姐的要求过分吗?不过是接接少爷?”
戏珠与明珠对视一眼,不过分?尤其还顺路,而且小姐说了不下车,她们又带了侍从。
戏珠、明珠还是很信任小姐的,毕竟小姐这么多年也没有做过多出格的事,上次也没有失礼的地方。
戏珠咬咬牙:“奴婢去说。”
马车很快转向,标有端木府标志的马车,向车流逐渐密集的国子监授课堂行去。
端木徳淑去的比较早,还有好位置可以一眼看到出来的各家主子。
停在外的马车、马匹几乎都有自己独特的标志,刻着家族的徽章,装饰着相应身份的珠宝花纹、锦缎琉璃。
端木徳淑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掀帘子,她微微倾身,按动车壁上一个登台的按钮,车壁前一扇木板应声而开,足足半人高的仿真绢丝车墙外,出现了等待的身影。
戏珠、明珠神色如常,这样的绢丝屏风,端木家有三扇,客厅一扇,专供老爷考校学生定力和品证客人心性的,第二扇在内庭,供夫人们肯定姑爷之用,第三扇便在这马车上,供小姐私人取乐,从内里可以看清外面的轮廓,外面的人看不进里面的情景,这项技艺造价极高,至今也只有名门望族酌情消费,而她们小姐足足占了一扇。
很快,外面喧闹起来。
端木徳淑闲散的心瞬间提起。
她不关心形形色色的学士,也不好奇为什么有些人并不是鲜衣怒马,亦不关心地方学子和勋贵学子的不同,她想见的只有一个。
只有他一个……
人人都暗示她可以随意选择京城大半青年才俊,让她安心待嫁,不要操之过急,她知道,这个‘大半’里没有他。
徐家世代公卿勋贵,既有公府的超然地位,又有清贵之流的学识底蕴,无论是门第还是才学都远高于端木家,不是她能随意选择的。
在正值女子天真无畏的年纪,在认为拥有可以为未来努力的容貌之时,端木徳淑也难得出格的想为自己争取,哪怕是最不耻的以颜取悦人之目。
端木徳淑不自觉的整整胸前的发丝。
门前的马车已经少了一半,陆陆续续出来的学子渐渐减少,端木徳淑天真无垢的目光越加紧张几分,大哥他们被缠住的步伐也该解放了。
紫藤花沿的车幕下,夕阳的余晖洒在车身上,四角的瑞兽安详夺目,边角的金线流苏熠熠生辉,仿佛为车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微光,带着非富即贵的傲气,又有一丝别样的柔和。
端木徳淑捏紧手里的丝帕,忘了自己一贯自傲的容颜,仿佛是万千人中思慕心上人的普通人,唯恐对方不肯注意她一眼。
如果是他,一定能看出她马车的不同,如果是他,一定懂瑞兽分女眷和男眷,如果是他一定能推测出马车里的人是谁。
端木徳淑倔强的就是这样认为,认为被她看中的人,能看出所有她的小心思,然后心照不宣的装在心底。
“少爷出来了!”
端木徳禹一眼认出妹妹的马车,急忙抛下好友,向马车走去,神色严厉:“胡闹。”
端木徳淑的目光在大哥的二三好友上,可是并没有看到最想见的人,不禁有些失望:“顺路想来接你吗,你就知道训人家,以后都不理你了。”他不在吗?
端木徳禹闻言,不禁怪自己大惊小怪,小仙向来懂事,断不会乱来:“好了,大哥说话重了,不生气。”
知道就好。
“你等一下,我让人去叫德辉。”立即离开。
“哦。”没见到想见的人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学问那样好,说不定被同窗缠的时间更长,夫子召见的更多,怎么可能和哥哥一起吗,是她傻了。
端木徳淑刚想关上夹层。
一道身影从门内走出来,瞬间没有了聒噪、没有了失望、没有了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他就像他的字,卓尔不凡,引人目光。
徐知乎瞬间看过来。
端木徳淑觉得呼吸一滞,瞬间撇开头,后又觉得自己很傻,他又看不见她。
端木徳淑深吸一口气,立即要带骨气的看回去,他已经收回了目光,让她无法分辨刚才他看的是她的方向还是大哥的方向。
但见大哥已经走了过去,想必是大哥的方向多一些。
端木徳淑垂着头,揪着手里的丝帕,一时间不知道是想承认他智商不高没有发现她,还是承认他发现了她却没有看她第二眼。
端木徳淑觉得自己往日够用的脑袋,此时有些打结。
端木徳淑心情不佳的抬头。
猛然一张人脸出现在车外,高大的身形结结实实的罩住了她前方所有的视线,刚毅的脸上说不上好看难看,但莫名给人凶神恶煞的感觉,此刻正睁着凶戾的眼睛像盯住猎物的豹,瞪着她的方向。
端木徳淑顿时用手捂住嘴,快速触碰刚才的开光,咔的一声,木板归位,外面犹如幼熊的身影骤然消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她骤然害怕的心神。
戏珠和明珠也吓的够呛,他怎么会在这里?!完了,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夫人还不拔了她们的皮。
雷冥九听到声音,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喜悦,她在里面,这是她的马车,他就是知道。
雷冥九刚要伸手。
端木徳禹骤然搭上他的肩,猛然向后。
雷冥九轻易制住身后的手,轻轻一拎,把身后的障碍物拎起向空中摔去,听到惨叫声,雷冥九立即收敛心神,用了巧劲把人送回地上,非常不好意思又憨厚的笑着:他不知道是她哥哥,他就想着她了,没注意身后的人:“对……对不起……”雷冥九挠挠头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故意打她哥哥的,她会不会生气了。
端木徳禹忍着怒火,面上一派风流的整整衣衫,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为了妹妹的名誉,他今天非让这个一窍不通的熊好看不可:“原来是雷兄弟,大家都在那边,请。”要不是子智提醒,因为眼前人的鲁莽,岂不是要成全京城的笑话!
雷冥九看看不远处,他谁也不认识,他要看她。
雷冥九说着就要伸手:“我想----”
“住手!”端木徳禹的好脾气荡然无存,连雷小兄弟也不叫了,平日温文尔雅,说话留三分的礼节也扔在一边:“你干什么!请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还是你想跟我端木家为敌!”
“不是!我----”
“我不想听到你说话!还请你转告令尊,管好他的儿子,不要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请----”
雷冥九脸上有一丝难看,这当然不是端木大哥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讨厌他,以前的他如果不太理解被人笑话他的理由,现在大了,也懂了。
他不过是京中区区七品官员的儿子,又是尚文的雁京城最看不起的武夫,他们家不过在城西有套小宅子,祖上厉害的一支也不是他们家,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也懂了他和她的差距。
可今日见到了,想到她可能就在马车里,就忍不住想看看她,说不定她也想见他呢。
端木徳禹不容反抗的看着他!禁止他靠近妹妹一步!
雷冥九神色僵硬的动了动:“我----”
“请你认清你的身份!请----”
雷冥九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无法做到像小时候一样,被端木家家丁追着打,还厚颜无耻的要爬墙见她,回去后让父亲没有颜面,让母亲被众人嘲笑,让妹妹们不敢出门。
他长大了,知道以他的身份连爱慕端木大小姐的资格都没有,他的喜欢只会玷污了大小姐的名誉。
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他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就一眼!
雷冥九刚想动。
几个五大三粗的武夫顿时上前按住他:“少爷,老爷找你。”说着不容拒绝的把人往外拖。
雷冥九怎么会让人拖动,脾气上来一手一个,统统扔了出去。
端木徳禹看的头皮发麻,想着那样的力道摔在自己身上,身上的骨头都能碎了。
端木徳淑握着明珠的手,后悔不已,只希望不要给大哥添了麻烦才好,这个人别不管不顾的闹的她哥成了笑话才是。
“雷冥九!”
雷冥九转身,神色怏怏:“陈叔。”
来人身量不高,精瘦,眼睛有神,是武备司的执笔文官,官职不高,在京城连个小芝麻都算不上,他和雷父却是至交好友,因为有学识,在低阶武官中,威望很高。
雷冥九可以不给别人面子,不能不给陈叔面子,恋恋不舍的看眼好看的马车,低垂着头,像被打败的大块头,跟在陈叔的身后。
陈名荣歉意的向端木大少爷恭手施以歉礼,虽然他已为官,但面对端木家的嫡长子,他尚不够资格自荐。
端木徳禹看也没看!实在是雷冥九的所作所为让他连客气都维持不出。
陈名荣瞪眼同僚的儿子,拽着他赶紧离开!枉同僚一直规规矩矩,恪尽职守,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打也打过了!关也关过了!明明也能读几本书!怎么就一根筋的非要追着端木家的大小姐跑,那也是他能看一眼的!
同僚的脸都让这个蠢货丢尽了!这才从边关回来又要闯祸,他忘了苦寒之地受的苦了是不是!
可这孩子又确确实实是武将的料,这么多年,无论把他仍到哪里都能长的更加雄壮,现在年纪轻轻已经能单手挑他父亲!好友怎么不骄傲,可偏偏……真是让人又怜又恨!
“看你怎么向你爹交差!”
“陈叔,我什么都没有做!”
“闭嘴吧!你往国子监门口走做什么!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你长长脑子吧,别在给你爹添麻烦了!”
雷冥九怂拉着脑袋,几分垂头丧气,像被放了气的超级大熊,瞬间少了活力。
陈名荣见了又有些于心不忍,可谁让这孩子喜欢谁不好,喜欢端木府的大小姐,哎。
端木德辉匆匆跑出来,哪里都没有看到‘闹事’的人,才堪堪放下手里的粗重的棍子:岂有此理!再敢来,非打死他不可。
端木徳禹赶紧拉住他:“行了,先走,别在这里闹事,被人看到不好。”
“知道。”端木德辉直接跳到马车上:“你去跟他们说我们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我去看看妹妹。”端木德辉说着已经钻入马车。
端木徳禹见状向跟着二弟出来的友人走去。
端木德辉看着故作镇定的妹妹,心里又是埋怨又是心疼,怎么就招了那么个苍蝇:“没事吧。”
端木徳淑歉疚的垂下头:“没事。”
端木德辉冷哼一声,咔的一声打开暗格,硬挤到妹妹的位置向外看了看。
端木徳淑一阵心虚。
端木德辉没发现什么不一样,无非正对着门口方便看到他们从里面出来,口气不禁柔和了一些:“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任性知不知道。”
端木徳淑赶紧点点头。
端木德辉见状又有些为妹妹心疼:“不关你的事,是那个人太讨厌,以后出门必须有人跟着知不知道!”
“嗯。”端木徳淑趁机向外看去,见大哥正在和他说话,不禁快速移开目光,唯恐被二哥看到,自从发生那个讨厌鬼的事情后,二哥就极其担心她的一举一动。
端木徳淑想到二哥的好,撒娇的覆上二哥的手:“二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端木德辉点点妹妹的小脑瓜:“是他们不好。”
端木徳禹翻身上车:“走吧,享受享受妹妹对哥哥们的关心。”
“人家哪有不关心过你们。”说着趁大哥关闭暗格前向外看了一眼,看着他在小厮的拥簇下离开,没有一丝转来的视线,心里一阵失落。
……
端木府的春宴随着十二律玉管中的音律热热闹闹的开场。
微风轻柔,日光淡薄,百花掠过墙头,人声渐渐嘈杂。
端木府大公子到了年纪,今年端木府借着大大小小的由头办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春宴。
今日便是最后一场了,京中闺秀多金贵,谁愿意让人一遍一遍的相看,传出去,也显得端木府托大。
端木夫人断不会让人拿了这个把柄,几场春宴都在规制之内,不显山不漏水,张罗的井井有条。
端木徳淑逗着两岁的妹妹,有些提不起精神。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陪你祖母,今日西府的几位表哥也会来,别让人看了好似你不懂事一般。”
“不要。”
端木夫人当没听见,对大女儿她放心,她今天事多,没工夫哄闹小姐脾气的大女儿:“快点啊,不要失了礼数。”
端木徳淑看着娘亲离开,揉揉妹妹的头:“又见不到想见的人,还要对着人笑。”尤其繁多的表哥羞涩的脸都红了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笑了,不笑不礼貌,笑多了又传她是非,讨厌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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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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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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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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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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