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州州府官邸,州长唐烎换上了一套古典的宽袍大袖,赤足在木制地板上缓缓地走着。
热得要死的天气,唐州长还点了香炉,也不知道是附庸风雅还是为了驱蚊。
时不时还抄起一根长长的杆子,拨挠了一下香炉中的檀香颗粒,唐烎的眼皮耷拉了一半,仿佛刚睡醒的样子。
跪坐在走廊门口的访客,一脸的肃然,听到唐烎的话之后,一人双手交叠,以头顶着手背,然后朗声道:“唐州长,想必您已经知道广州的动静。岭南省、南海,终究是要分一个胜负的。”
“怎么?你们冯家要跟钱家分胜负……”唐烎拖长了声调,“跟我唐烎有什么关系?”
“唐州长,税警团制造惨案,几天之后,就会引发轩然大波,到时手,肯定是要有人负责的。”【妙】 【书】 【斋】 【妙书斋】
“那又如何呢?惨案是在广州,不是在我韶州。你们想要王角的性命,不行。”
唐烎语气淡然,“在我韶州境内,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种子’死于非命。在你们冯家眼中,难道真的以为,王角只是王角吗?教育部挂名的北苍省大考第一名,你们现在他身上玩‘杀鸡儆猴’,冯复可真是狂得没边啊。”
说罢,唐烎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好,你们去杀吧。我也想看看,你们冯家在跟钱家开战之后,到底哪来的底气,敢跟教育部作对。去吧。”
“……”
当唐烎这般说完,两个访客这才愣住了,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关注王角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因为广州传过来的消息,只是说他是钱家三老倌的弟子。
杀鸡儆猴而已,小事一桩。
只是没有想到,唐烎这里根本说不通。
现在听得唐烎把话说开,这才明白过来,杀王角事小,杀北苍省大考第一名事大,抽兵部、三法司、中央税务总局的脸都可以,但教育部的脸,抽不得。
这个超级部门的猛男实在是太多了,一旦有人号召“反冯”,那真是万劫不复,至少在冯家影响力最核心的地区之外,可能都要全面覆灭。
那真是就要生死存亡。
教育部没有谁是特别强势的,自来都是“理想主义者”的乐园,皇唐天朝能够这么步履蹒跚又一百多年,也正是因为还有人在践行三百年前的理念。
理念有分歧,一时分不出胜负,但不要紧,把“火种”传下去,理念在什么时候成长起来,那时候,再分胜负。
而在此之前,“传火之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种子,一个乡,一个县,一个州,一个省,乃至一个国,肯定有好种子,肯定也有孬种子,但长大之前,好坏谁能料定?
唯有全部呵护着。
教育部早就不纯洁,杂七杂八的势力掺杂其中,但维持均势、均衡,最好的办法,还是高举旗帜,哪怕内心是反对那面旗帜的,但也得高举旗帜,才能行反对之事。
没有谁可以痛痛快快、轻轻松松,反而让教育部可以通过“旗帜”来聚集力量,谁跳出来做共同的敌人,谁就要感受一下教育部的力量。
唐烎的访客听到王角还有额外的身份之后,顿时打消了念头,不是怕王角,而是怕王角的身份。
“你们有这个闲工夫,还是赶紧通传一下冯复吧。”
有些不屑的唐烎,坐在了案几前,正坐之后,拿起了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这才细细品味起来。
“唐州长,打扰了。”
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告退。
等两人离开之后,唐烎这才将茶杯缓缓地放下,然后道:“你们觉得,冯复接下来会怎么做?”
话音刚落,从两边屏风后头,走出来几人,站立在两侧,其中一人直接开口道:“冯复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王角的身份,他这么做,是想要试探老板的态度。因为要是老板愿意合作,杀了王角,那么老板肯定是要跟冯家坐一条船。”
“冯复敢这么试探,说明底气很足,既然刚才来得人说有惨案发生,那肯定就是铁证如山、铁板钉钉。‘三法司’失职、渎职是肯定的,还有祸乱地方的罪过。如果真要是死了百几十人,发生这样的惊天大案,‘三法司’难咎其责。”
“那么,中央税务总局的人呢?能脱身?”
“能。就算是税警团的人干的,可税警团不过是从旁协助,说破天,也就是个协同之罪。再者,老板也是知道的,钱局长为了入阁,都快疯了。他这一次,在岭南省的好处,大头肯定是送给了中央进奏院那些‘选人’,说不定,内阁的阁老们,家家户户都要吃一顿好的!”
“唔……”
唐烎沉吟了一会儿,示意手下们都坐下之后,这才道,“冯家、冼家,光那些依附在两家身上的家族,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像赖家,专攻园子地产,几个大城市的园子要是清查,那也是起码上亿的价值。”
“老板,这一回,只要是能分一杯羹的‘金牌选人’,还有内阁阁老,只要钱局长不造反,什么罪过都能捏着鼻子忍下去。而且真要是出现什么滔天大罪,马子往‘三法司’头上扣就是了。”
“不错,甚至说不定还能顺势清洗一遍‘三法司’,最近几年,因为‘三法司’时有人鼓吹‘变法为民’,早就引起了各大家族的不满。”
“那……这么看,冯复已经彻底没了翻盘的希望?”
唐烎皱着眉头,觉得没这么简单,钱镠这个畜生发动得是快,可冯家就是冯家,岭南省哪里不受冯家的影响?
这是真正的“南天王”!
“老板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觉得,冯家肯定还有办法,还有后手。”
“诸君不如一起推演一番?”
“也好。”
一张岭南省的交通地形图拿出来之后,韶州州长办公室的秘书们,就开始将岭南省各州的情况标记了出来。
等标记结束之后,一人突然道:“如果……冯复造反呢?”
“冯家不可能造反,一旦造反,冯家可以除名了。”
“我的意思是,冯复造反,而不是冯家。”
“嗯?”
“这其中有什么分别吗?冯复是冯家家主,他就是……唔,等等,有道理。”
“老板,的确有这个可能啊。”
“只要不是冯家造反,或者闹起来之后,打着别的旗号,这也不是不可以。甚至还能假借‘獠寨’之名行事。”
当另辟蹊径,找到了一种可能性之后,唐烎的脸色先是一喜,但是旋即变得难看起来,他在犹豫,因为一旦发生波及整个岭南省的“叛乱”,他身为韶州州长,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以他要做出选择,甚至可以说是赌博。
如果冯复没有煽动“叛乱”,那一切都好说,韶州是岭南省的门户,继续大家做生意,太太平平,安居乐业,很好。
可如果发生了“叛乱”,且规模极大,那就要赌一把,他要不要第一时间控制住韶州的局面?要不要启用“紧急预案”,直接开始征用韶州本地的民团壮勇?
如果是两百年前的韶州,那他无所谓,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韶州,“武广线”就是从这里过,各有两条铁路出入江西省和湖南省,可以说岭南省有什么变化,都是要先控制韶州。
韶关,终究是一道关。
“老板,可是有什么担忧?”
有个秘书发现唐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停止了推演讨论,而是看着他问道。
“你们说,这次如果冯复真的‘煽动’叛乱,规模……会有多大?”
“老板,就算波及整个岭南省,也是无妨。”
“如果旷日持久呢?”
当唐烎再次发问,整个房间顿时鸦雀无声。
原本有个秘书差点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旷日持久,等明白了唐烎的深意之后,顿时也脸色大变。
旷日持久,这说明打成了拉锯战,而那时候,必定有地方形成客观的“割据”状态,这跟“割据”的势力,其主观意愿是无关的。
因为如果某一个州还是心向中央,但它被团团包围,也只是中央的一块“飞地”,客观上来说,还是“割据”状态。
而唐烎的这一问,还有一个更深的发展,那就是真形成旷日持久的对峙,那就不是什么局部“叛乱”,而是……内战。
想起了内战,这顿时就让众多州长办公室的秘书们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他们并非是没有察觉,他们能够明白,国家早就出现了问题,边疆区的动荡,内阁甚至是中央进奏院、中央宣政院的“老面孔”,那种难以言喻的“僵化”,让他们这些年轻人都清楚,肯定哪里出现了问题。
可找不到问题所在,又或者说不敢去直面问题所在,这就导致了他们只能去裱糊、装点,能让这一份国家级的“苟延残喘”再顺延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那大概是最好的。
他们害怕的,或者说真正害怕的,是有人打破这个僵局,然后,就要拼命,拼真本事,拼上一切!
“老板!最高戒严吧!”
“不可!一旦这样做,万一将来省府开会,必定会以此为要挟,对老板……”
“可能以后都没有什么省府啦!”
“……”
“……”
争论在这里,直接戛然而止,情绪上来说,根本不信,但是理性的推演,或者说现在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冯家可能内部早有预案,甚至是早有绸缪。
而岭南冯氏广州房当代的族长冯复,又是个雄才大略之辈,行事固然不在意什么细节处理,但是由他把握大方向的冯氏,较之上一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还是不要了吧。万一,万一冯家什么事情都没有,老爸这样做了,便、便是一个污点,地……”
“冯家大概率要闹出大动静!到时候波及整个岭南省,甚至广西、安南、福建,联动数省的力量,倘若旗号无比正义,谁能置身事外?而到了那个时侯,或许州县望风而降者比比皆是,这时候,我韶州‘一夫当关’,便是中流砥柱!”
“这……”
咕。
有人吞咽了口水,显然,这时候的焦虑开始倍增,不仅仅是恐惧“叛乱”,也对重大的收益,开始了想象。
咚咚咚咚咚……
忽地,外面走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悬空的走廊地板是木制的,踩踏出来的声音,宛若敲响了大鼓。
“报告!”
门外,穿着白衬衫,带着圆框眼镜的一个白胖子,抹了一把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的头发,然后气喘吁吁地冲唐烎喊道:“州长!急电!广、广州都督府的!”
“什么?!”
“啊?!”
秘书们顿时惊呼,当“急电”送到唐烎手中阅览,诸多秘书的心脏,恨不得直接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老板!”
“老板。”
“老板!”
唐烎看完了电报,脸皮一阵青一阵红,声音无比尖利地喊道:“戒严!最高戒严!派人去‘五姓汤锅’,我要见李昪!快!”
“是!”
“老、老板?!”
只见唐烎哆嗦着站了起来:“番、番禺县被‘变民’占领,宣布自治!”
“自治!!!!!!!”
“老板!立刻封锁铁路!”
宽袍大袖的唐烎,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道,“快!还要通知徐温,特聘他为韶州民团总顾问!”
“是!”
“张家那里……我亲自去一趟!”
唐烎将身上的宽袍大袖直接一拽,旁边立刻有人给他穿上便装,出去的时候,唐州长会客厅的正厅墙壁上,有一张用来招待亲密客人才展示的虎皮,突然就掉了下来。
以往唐烎因为这张虎皮,常被人恭维,说这张虎皮,是不是唐州长亲手打的,唐烎每每笑着解释,但也还是传出了“搏虎”名声。
时人皆以唐烎“勇武”而吹捧拍马,这一回,唐烎这位韶州州长心中很清楚,能不能坐实“力能搏虎”的能力、实力,很快,就能见个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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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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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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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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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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