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更进一步了。
冷酷无情又摇摇欲坠的拒绝专家大概是放弃挣扎了，沉默过后的总结陈词平静坦然：“我不想重新找住的地方。”
啊。是的。
如果今天只有一个人能住进去，那扶乐确实看起来更能安全抵达宾馆一点。
总之他在楼下又思考了半天人生——也可以称之为蹲点，决定还是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服了服了：……」
「林沛沛Sacha：成功了吗！」
「服了服了：有没有不那么像」
「林沛沛Sacha：？？？」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重新编辑」
「服了服了：觉得很奇怪，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林沛沛Sacha：死缠烂打就是这样的啊」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沛沛Sacha：主要目的是让他心软！」
没错，来x市的路上扶乐并没有闲着，搜了一大堆资料的同时，他还咨询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林沛沛同志——除了更“专业”的专业人士，他认识的人当中林沛沛确实是对“男男关系”应用和把控最熟悉的那个。
如果“被攻略”也算一种经验的话，看后者最近的朋友圈，他的经验应该相当丰富实用。
「林沛沛Sacha：小说电视剧都是这样的啊，霸总在楼下苦苦守候，最好再天降大雨，女主就会心软了」
「林沛沛Sacha：“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诗里都是这样写的！」
「林沛沛Sacha：再比如……咳咳咳，你懂了吗」
「林沛沛Sacha：那你现在还在吗？完全没效果？」
扶乐听着淋浴间喷头滴水的声响，没好意思说他是听了对方的建议，不过只听了一半——他是在楼下等了一段时间，但没在对方能发现的地方，消化掉今天的对话和见闻后，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搜附近的宾馆。
最近的就是这个，唯一的缺点是通知前台漏水后完全无事发生。
「服了服了：嗯」
「服了服了：但好像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林沛沛依次发了大哭、安慰和激动的表情，过了一会，发来一张夜景图。
「服了服了：？」
「林沛沛Sacha：“我等到很晚，你都没让我跟你走，我还是自己走了。”」
「林沛沛Sacha：快发朋友圈！上面是配图和文案！具体来源我忘记了但是设置单人可见的话应该不会有版权问题！」
「服了服了：……………………」
「林沛沛Sacha：卖惨很有用的！」
「服了服了：……………………」
本来他没有觉得很惨，看到这句文案开始觉得惨了。
同时深深地意识到，病急乱投医是不对的。
不是说林沛沛不对，是他不对。
……
第二天。
“你很闲？”
叶时瑾头也不回，平静地问。
扶乐第一次看他正式画画，有点好奇地弯腰在后面看，闻言不由理直气壮道：“我最近放假啊，而且x市是旅游城市。”Μ.miaoshuzhai.net
现在怎么不“扶医生”了。
既然是对方先开口，他就可以毫无包袱地进行提问，“吃早饭了吗？”
画画的人笔尖一顿，仿佛有什么预感。
扶乐：“我看到那边有早餐车——”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背对他的人说。
扶乐：“？！”
他一瞬间就联想到什么。
害他进行可怕联想的当事人慢吞吞用眼尾瞥他：“我是说，我不想去扔掉。”
拒绝专家人设不倒。
扶乐：又没说要买给你。
扶乐：……好啦就是想买给你，未卜先知真的好厉害喔。
扶乐：“……所以你吃早饭了吗？”
大概是因为不论回“没有”，还是“跟你有关系吗”，都能猜到另一方的反应，对方索性没有回答。
扶乐也沉默了。没有必要问相关的别的问题，估计也不会有答案。
这种从头开始的鬼打墙感真是太让人……也不能说绝望，但是会让人忍不住又思考一遍自己的决定。
过了一会。
“你吃早饭了吗？”
有人轻轻地问。
扶，受宠若惊（？），欣喜若狂（？？），以至于足足花了五秒钟思考应该怎么回答（？？？），乐：“……”
最后他谨慎的，“吃了。”
虽然的的确确一大早就像斯托卡一样对这家伙进行了尾随，但他并不想给对方压力——总觉得卖惨的话这家伙会比他还先垮掉，就当作是来旅游然后偶然碰到好了……很离谱吗？
——虽然林沛沛一再声明这种行为叫做“情趣”。
不是，他们之间还没有快进到可以拥有“情趣”的阶段吧？
得到回答的叶时瑾同样足足沉默了五秒。
扶乐：“……”
然后对方完全转了过来。他瘦得太厉害了，以至于每个弧度都显得锋利和冷漠，说话很轻也很冷，像□□：
“那你现在站在这里，是在等我帮你付钱吗？”
扶乐：“……”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回答的是“吃了”？
而且看看之前的对话，这家伙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完全可以回旋镖到自己身上吗？！
扶乐放弃治疗，破罐破摔：“……是啊。”
大概没料到不过半个月功夫，扶医生的脸皮已经从薄薄一张解剖图进化成了解剖大全，对方又沉默了。
扶乐，“那你付吗？”
“……”
天降随身老大爷——沈青梧溜溜达达，正准备继续进行强制爱心教学的每日打卡，突然发现今天事态有了变化。
那位年轻人这回不是一个人，最佳指点/观赏位被另一个年轻人占了，更值得一提的是，前者对后者的态度明显比对他好上1685倍，身上那股“赶紧毁灭吧”的气质都淡了。
他们甚至在交谈。
沈青梧：“……”
真是让老人家欣慰又不满的发现。
等等。
沈教授眯起眼睛，走近来看，后面那个好像有点眼熟。
这样边回忆边背着手溜溜达达，还没溜达到目的地，就见两个年轻人像是终于达成一致，画画的那个也站起来。他赶紧不提溜大师架子，加快脚步上前：“这就不画了？”
为了不显得太过迫切，他又补了一句，“年轻人，就算没有天赋也不要这么快放弃啊。”
扶乐微微皱眉：“谁说他没有天赋？”
沈青梧这会已经想起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见过这个年轻人了，不由和颜悦色道：“哈哈，确实，天赋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扶乐：“？？？”
沈青梧继续和颜悦色：“你和他什么关系？”
不知道啊。
在不确定答案的情况下，扶乐选择反问：“您是？”
沈青梧：天降的日行一善老大爷……啊不。
“我是他老师啊。”
扶乐：“？”
他疑惑地望向叶时瑾。
沈青梧：“每天我都在这里教他画画。”不管学生有没有在听，反正他教了。
沈青梧笑眯眯，“你可以叫我沈爷爷。”
在被强行收徒的那个“徒”进行无情否认之前，沈教授机智地转移了话题，“你们这是要换地方？”
扶乐：“……去买早饭。”
沈教授乐呵呵：“这不巧了，我也没吃早饭。”
总之不知道是默认还是尊老爱幼，沈老爷子蹭到了一顿早饭，他愿称之为拜师礼。
之前是可有可无的日行一善，现在看来这个学生是非收不可了啊。
……
“真的不吃吗？一点也不吃吗？”
扶乐再次、再再次询问对方。
对方也理所当然地再次、再再次没有理他。
扶乐：“……”
沈老爷子边吸溜豆浆边瞧热闹，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简直像是挤在一起的两只小动物。因为同伴过于沉默寡言不得不话多起来的那个不停不停蹭过去，另一个不动如山地装没听到，但也没躲。
最后前者终于放弃，默默鼓起腮帮吸干了袋子里的豆浆，后者微偏过脸静静眨了下眼睛，可以说是相当刻意的“没有反应”了。
刻意的就像“没有反应”和“装没反应”的区别。
沈青梧咳嗽一声，问边上的年轻人：“来x市找朋友玩啊？”
这句话问完，被询问者还没答，他同伴的视线先掠了过来——如果沈老爷子的性格更夸张一点，此时此刻就十分值得老泪纵横，这大概是“学生”第一次正眼看他。
扶乐一呆，含糊道：“差不多……？”
“那怎么……”沈青梧话都没说完，那边的“学生”收回视线，轻轻扶了同伴一下，站起来走了。
……完全看不出来不欢迎他的痕迹哈？
沈老爷子：大爷无语。
这边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小朋友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积极主动地把塑料袋什么的一收，顺便接过他手中的垃圾：“我帮您丢了吧。”
……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叶时瑾早上出门，画完一张就撕掉回去，几乎不和别人发生交流；沈老先生会提前离开或者继续遛弯；至于扶乐，他已经逐渐习惯斯托卡人设（不）。
扶乐把钱转给早餐车老板，展示付款成功的界面。
对方还是对他爱搭不理，能拒则拒，不能拒的——比如现在就没有帮忙付钱的服务了，对方直接又给他转了笔钱。结果是扶乐顺便承担起了帮那位沈老先生买早饭的义务。
其实他能看出这桩“师生情谊”的强买强卖性质，但强卖方卖得头头是道，还私下里和他抒发了伯乐遇到千里马的喜悦，扶乐也就顺水推舟——
有人认可是好事。如果对方能因此和其他人发生交集，让人际关系变得更加丰富一些，也是好事。
——当然不排除有沈老先生在第二次见面就透露了自己身份姓名，扶乐也确实在网上查到了确定他不是骗子的关系。
以上交流都发生在买早餐——吃早餐的间隙。随着一老一少逐渐熟悉起来，话题也逐渐拓展。
比如。
“小扶啊，你老实说，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沈青梧问。
是的，相较于“相敬如宾”的塑料师生，反倒是扶乐先和前者互通了姓名。
扶乐迷茫的：“？”
沈老先生语重心长：“你大老远过来天天围着他转，总不能真是来这旅游的吧？”
如果真是来找朋友玩，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跨了个市只为了过来天天看好朋友冷冰冰画画也不说话吧？还有这种说不好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对方一出现就得从“真看不到”变成“装没看到”的“冷冰冰”态度导致的黏糊氛围。
沈青梧活了大半辈子好歹也算见多识广，要说这是普通好朋友，实在有点侮辱中老年六边形战士的智商。
扶乐：“……”
他并不是故意沉默，只是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虽然之前林沛沛一问他就承认了，好友或者家人有的察觉了提起他也没有否认，但这件事并没有必要和所有人强调。
不过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见多识广的沈老爷子：“噢！”
他用还剩一半的油条碰了碰豆浆，“是这种关系啊。”
扶乐：“……”
“别怕，我又不兴搞歧视，”沈青梧摆手，“这是有点小众，但也挺常见的。爱情嘛，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呢。”
扶乐无言，只好笑笑：“……是，不过是我单方面。”
沈青梧：“……”
他用眼神示意：年轻人，这句话听起来就像在侮辱老人家的智商。
扶乐摇头，轻声说：“我只能确定自己的想法。”
何况现在的情况很难称得上“乐观”。
沈老爷子若有所思。
扶乐也没再说话，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蒸饺，默默咀嚼，喝豆浆。
停留在原地有时候会让人产生安全感，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沮丧。对方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他该更主动一点吗？
说起来，他之前有和这位老先生提过他是别的市来的吗？好像后者一开始问的就是“来找朋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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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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