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蹴鞠时，他并不出彩，此时却显得沉稳有主张。江不世站在一旁，抱臂不说话。
贺今行与他们见礼，两人手忙脚乱地回礼。
苏宝乐问他：“不如就趁现在去登记。我们来时就租了马车。”
后者道：“好啊。”
一次解决，也就不用再跑一趟。
车厢宽敞，苏宝乐与贺今行对坐两边。
马车飞快地驶向稷州城。
贺今行忽然问：“宝乐兄平日是否经常蹴鞠？”
“不常。”苏宝乐一开口便带笑意，圆圆的脸多添几分憨气：“我体力不是很好，昨日缺了人我才顶上的。”
“原来如此，”贺今行笑了：“昨日小西山也少了一个人。”
苏宝乐：“嗯，我知道，顾横之没来。他挺厉害的，以前见过几次。”
他旁边的江不世闻言嗤笑一声。
贺今行只略一点头，不再说话。
马车到了稷州府衙，几人下车前往礼房。
向署官说明来意后，苏宝乐几人拿出提前填写好的亲供交上去。
贺今行没事先准备，苏宝乐便在署官处领了纸笔递给他。
“今行兄慢写。”
“多谢。”贺今行接过，提笔便写。
姓名，年岁，体格容貌特征，以及父母往上三代。
几人等着他，也就看着他写。看到直系亲长写下来一概已逝时，张桂不由得“啊”了一声，苏宝乐看他一眼，他立即捂住了嘴巴。
“无妨，”贺今行道：“斯人已逝，服丧已过。我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苏宝乐：“今行兄宽心，贺大老爷也是德善之人，必会照拂于你。”
贺大老爷即遥陵贺氏一族的族长，算是贺今行的伯父，也是他投奔之人。
他不置可否，自去交了亲供。
然后五个人要交一份结保单，保证每个人互相认识，且考场上不会作弊，如若一人作弊则五人连坐。
结保单是礼房文书事先写好的，只需要结保人签字画押即可。
署官把结保单拿给他们，于麦说道：“要不，苏兄先请。”
“这，”苏宝乐看向贺今行，后者示意他随意，他挠挠头，笑道：“那我就起个头。”
于是拿起笔在第一格签下自己的大名，再按上手印，然后递给贺今行。
随即又说道：“认保需要的廪生，我倒是认识一位，可以让他为我们作保，你们觉得呢？”
江不世几人自然没有意见。
贺今行也点头：“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苏宝乐摆摆手：“这两天等他空了，我与他说说，来做个登记。今行你等着考试就好。”
做完一系列流程，五人出来，于张两人便说要回家去。
苏宝乐便说要送贺今行出城。
还是来时的马车，仍旧是贺今行坐一边，苏宝乐与江不世坐另一边。
已过申时，孩童下学，工人收工，农人回家，街道上热热闹闹。
马车里安安静静。
贺今行靠着车厢壁，神态很是放松。
车外热闹渐消，苏宝乐手肘磕在车壁上，弄出不大不小的响声，引得对面的人看向他，他又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今行，”他说：“你能否帮我一次？”
贺今行还是那副状态：“什么事。”
苏宝乐坐直了身体，两手撑在座椅上。江不世与他隔了一肩的距离。
“我想见长安郡主一面。”
“郡主岂是我说见就能见的？”
苏宝乐咧开嘴，盯着贺今行：“你能让林远山见上，就能让我也见上。”
后者反问：“林远山给我五百两银子，你能给我什么。”
苏宝乐的肩膀又塌下去，靠上背后的垫子，眼里闪出光芒：“我给你双倍。”
贺今行歪了歪脑袋，似在思索是否划算。
一时间只有车轱辘声在耳边转动。
苏宝乐不急。
果然，他对面的人微微一笑：“行啊。”
“今行果真俊杰。”苏宝乐拍掌赞扬道。
被赞扬的人却没看他，而是视线落在斜对面，淡淡道：“你一点不惊讶。”
江不世盯着车厢顶懒洋洋地道：“有什么好惊讶的。”
苏宝乐笑而不语。
贺今行便道：“就停这里，多谢你们送我。”
“今行兄客气了。”苏宝乐叫停，目送前者下车。
已过护城河，小西山就在视野里。
马车掉头回城。
贺今行一整袍袖，沿着黄土大路走向前方。
又过了几日，到了二月中旬的最后一节课。
期间课堂上，谢灵意多次有意无意地与贺今行过不去。贺今行不想多事，多数时候都不理会。
学生们都换了修身的武服，在慎思台集合。慎思台即演武场，占地约十亩，是西山书院最大的构筑体。
常先灼新教了他们一套拳法，先演练一遍让诸生观看，再拆解成一个个简短的动作挨着教，教完之后就让诸生摆开队列练习，自己在列阵里来回走动观察。
他看到有不规范的便出声提醒。
“力气要足！吃饱了饭的吧？”
“你这扭啥呢？手臂打直，膝盖该弯就弯。”
“这里是踏前旋转半步，脚心不动，不是直接转……哎，这样就对了！”
经过顾横之，一如既往地点头：“横之一处不错，力道也足，很好很好。”
他心情一好，看后面的学子也顺眼许多，经过一个不甚熟悉的少年，“哎，你也不错。”
仔细一想，却是新来的贺今行。
他是在最后一排，常先灼走到这里便站了一会儿，从最开始的余光到频频投放视线再到盯着他看。
常先灼咂了下嘴：“今行啊，练过的吧？”
贺今行挥出一拳：“嗯。”
“有意思，”常先灼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你们这一届还真是卧虎藏龙。”
拳法训练结束后，便是箭术训练。
演武场又有专门的靶场，场边的架子上早准备好弓与箭囊。
虽说书院配有弓箭，但大多数学生都换了自己惯用的。
他们从小练习射御，骑马射箭皆是信手拈来，但进了书院，常先灼仍让他们拉了半年的弓。
谢灵意取了自己的弓箭，想到这儿，便升起个主意。
他向常先灼道：“常先生，新同窗才来，况且他不是服丧三年么，怕是没有基础，直接练习射靶是不是不太好啊？您不是常说要循序渐进的么？”
“这，”常先灼看向贺今行。
“我不做无意义的事。”贺今行直接道：“比如拉弓，吊腕。”
“笑话，”谢灵意嗤笑道：“大家都是这么学过来的，岂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
“除非，”他眼珠一转，举起自己手中的弓：“你与我比箭，赢了我，我就认可你有箭术基础。”
贺今行：“先生，你的意思是？”
常先灼道：“我不知你是否有基础，所以确实需要确认，只是不必与……”
贺今行打断他：“那行，我与你比。”他看向谢灵意：“怎么比？”
“简单。”谢灵意举起箭囊，里面插着十支红尾羽箭，“十支箭，射中红心多者快者，胜。”
“好。”
贺今行用的是书院配备的弓箭，木弓白羽箭，他把箭囊背在背上，拉开弓弦试了试，还行。
“我赢了，此后不要再找我麻烦。”他经过谢灵意，低声道。
“呵。”后者正要启唇嘲回去，只见贺今行面无表情地道：“我很忙。”
谢灵意登时怒气上涌，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到底冷静下来，想着待会儿让你颜面扫地，低低骂了一句：“贺家的杂种！”到底没争一时口舌之利。
两人在一排竖靶前方五十步站定。
常先灼与其他学生们在他们身后围观。
陆双楼嘴角噙了一点笑，站在距离贺今行不远的地方，道：“朋友，加油啊。”
林远山与徐清风也为他打气。
柳从心这几天都兴致不高，倚着箭架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谢灵意人缘意外地不错，也有不少学生为他助威。
其余学生也或笑或闹，嘻嘻哈哈。
常先灼做裁判，看两人都准备好了，沉声道：“开始！”
谢灵意熟练地张弓搭箭，利箭飞出，刹那后便射中靶心。
周遭不少学生们为他叫好。
他瞥了一眼贺今行，再次取出一根羽箭，却没急着往弓上搭。
贺今行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弓，然后抬手从背后摸出一把羽箭，待到眼前一看，正是三支。www.miaoshuzhai.net
周围注意他的人只见他拿了三支羽箭，惊讶得正要开口劝阻，就见他已搭上弓身，侧身拉弦，倏而撒手，箭便破空而去。
诸人再去看远处那箭靶，正中红心已插上三支箭。
谢灵意也注意到了：“你……”
他话还没出口，贺今行便又是三箭上弦，片刻后靶心又多三支。
他便住了口，巨大的震惊下，举弓的手渐渐垂下。
贺今行侧头问他：“还比吗？”
谢灵意冷笑，攥着弓的手紧了又紧，闭眼道：“我认输。”
“好。”贺今行也放下弓，看向另一边：“先生，可以一同训练了么？”
常先灼回过神，抬手鼓掌，边大笑道：“好，好，我小西山又多一人才。你们开始训练吧。”
陆双楼上来捶了一下贺今行的肩膀：“可以啊朋友，深藏不露呢。”
贺今行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
陆双楼已习惯了他这样，探身去问还站在一边的谢灵意：“我一直挺好奇的，你为什么要针对今行？”
谢灵意脸色瞬间涨红，咬着唇，半晌道：“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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