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接到了消息。
“黄春辉当年和人交恶,毒打了那人。那人好赌,把妻女都输给了青楼。
如今那人的妻子老迈,依旧在接客。
那人的儿子也学了赌钱,输光了就去和赌场的人借贷,没钱还,也是把妻女送给了青楼……”
“黄春辉干的!”王守拍拍这张纸,“证据确凿!”
赵三福默然,心想这等炮制罪证对于镜台来说不是事。若非要对付的人是黄春辉,顷刻间就能弄出来。
“监门。”
一个主事进来。
“黄春辉儿子当年说亲,那家人知晓黄春辉触怒了陛下,担心以后会被牵连,故而拒绝了。去年那女子抱病而死……”
王守摸摸眼罩,“黄春辉干的!”
一个個‘罪证’被送来,王守一一审核。
他起身,“差不多了,黄春辉必死无疑。咱这便进宫,你等枕戈待旦,等着咱回来就动手。”
“领命!”众人轰然应诺。
赵三福眯眼退了出去,看着王守远去,看着那些主事一脸幸灾乐祸。
“别说话。”辛全走到他的身侧。
“我知晓。”赵三福冷笑道:“这些人巴不得把那些重臣全数拉下来,拉到镜台的狱中拷打折磨。等他们的妻女进了教坊司,便第一个去享受……”
“人性本贪,看到比自己过的更好的,他们会嫉妒,会仇恨。
若是有机会看到这些人倒霉,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上去踩一脚,吐口痰。
若是可能,他们更愿意亲手来结束那些人的一切。这,就是人。”
“可黄春辉对大唐有功!”
“功劳与罪过,只在于上位者一念之间。”
“那律法成了什么?”
“律法?”
辛全看了他一眼,有些遗憾的叹道:“老夫以为你早就领悟到了律法只是上位者擦屁股的草纸这个道理,原来,还没有。”
王守进宫,把‘罪证’给了韩石头。
“陛下,这是镜台送来的。”
韩石头把‘罪证’送进了梨园。
皇帝看了看,“有些意思,不过不够狠。罢了,足够处死他一家子就够了。让王守进来,朕,亲自过问此事。”
……
铁匠铺中,打铁的声音中断了。
“你说什么?”
“陛下想处死黄春辉。”
最近忙着照顾怀孕的黄大妹,未曾进宫议事的卫王放下锤子,“他疯了?”
“你疯没疯我不知晓。”李晗双手抱胸,“我只知晓,所有人都小看了子泰。
他们以为子泰会为了掌控北疆而坐视长安弄死黄春辉。
可他们不知晓子泰的性子。
当年他为了你这个倒霉皇子敢冒险,如今为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黄春辉,他会坐视?”
“他不会!”
卫王沉着脸,“若非北辽在侧,子泰会如何?本王不敢想。”
李晗叹息,“我觉着,他会提兵南下,索要凶手。你那位父亲就不担心玩脱了吗?”
卫王摇头,“他有的是手段,王守执掌镜台多年,他估摸着正在寻借口弄死此人。
若到时候下不去台,把罪名丢给此人就是了。一杯毒酒,或是一刀了事。”
他看着李晗,“黄家……通个消息吧!以黄春辉的手段,当能为自己留下血脉,否则子泰会埋怨咱们。”
“他是为了子泰和北疆出头,我自然会出手。”李晗说道:“我如今掌着府中的事,得了消息时,就令好手悄然去传递消息。”
“镜台的人会盯着黄家,这等时候,没人能潜入进去。”
“传递消息的法子……我多的是。”
……
镜台的人,以及数百军士把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算是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主持此事的镜台主事得意的道。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陛下要杀黄春辉!”
这嗓门,堪称是浑厚无比。
传的黄家的邻居都听到了。
镜台主事变色,“抓人!”
另一边,卫王蹙眉,“这便是你说的传递消息的法子?”
“如何?”
“好用,只是有些丢人。”
消息迅速蔓延。
……
宫中。
皇帝说道:“黄春辉辜负了朕的厚爱,一族全数拿下。”
先拿下,接着公布罪名,再处置。
王守低头,“镜台的人已经围住了黄家,只需令下,即可动手。”
皇帝点点头,“朕乏了,打个盹,希望醒来时能听到好消息。”
“是。”
王守躬身,原地倒着后退,直至到了殿门那里,才转身出去。
皇帝躺下,侧过身体,单手撑着脑袋,闭上眼,“石头。”
“陛下!”
韩石头过来,拿了一床薄被给皇帝轻轻盖上。
皇帝的身体动了动,眼睛依旧闭着,“召集群臣,朕打个盹,晚些叫醒朕。”
“是。”
王守一路出去,半路遇到镜台的人,“监门,先前有人在黄家外围高喊,陛下要杀黄春辉。”
王守止步,“可抓到人了?”
“未曾。”
“蠢货!不过好在无需在意。”
动黄春辉,自然要王守亲自去坐镇。
他走出了宫城。
外面聚集了数十镜台好手。
荒荒过来,“并无好手。”
王守为皇帝做了多年的狗,得罪的人太多了。故此每次出行都带着不少好手。
他曾说,自己能活到今日,靠的是谨慎。
“好!”
王守上马。
“我镜台这两年蛰伏着,今日,当借着拿下黄春辉来重振声威,让天下胆寒!”
一群人簇拥着他往皇城外去。
一路上,两侧都是官吏。
大家都默默看着他们,大多人眼中多了忧虑。
那是黄春辉啊!
一辈子奉献给了北疆的老将。
镜台出动,代表着帝王。
也就是说,要动黄春辉的是皇帝。
这,最低流放。
荒荒低声道:“就这么招摇过去?”
毕竟,那是黄春辉。
王守往上提了提眼罩,“陛下要杀鸡儆猴,三只猴,北疆,南疆,外加一个朝中。”
……
宫中,皇帝起身。
“更衣!”
今日,他将用黄春辉的脑袋来告诫这个天下。
“朕,才是天下之主!”
韩石头看着他,一脸欢喜。
“是啊!”
……
王守带着人,一路到了黄家大门外。
“撞门!”一个主事吩咐道。
“要雅致,客气些!”
王守摇头,“毕竟是宰相,给他最后一个面子。”妙书斋
一个主事过去,准备敲门。
哒哒哒!
马蹄声从左侧传来。
“是咱们的人。”荒荒看了一眼。
王守举起手,拦截的人退开。
来人一路疾驰。
叩叩叩!
主事敲门。
门开。
管事面色惨白,颤栗着道:“何事?”
咿律律!
马儿长嘶,来报信的桩子说道:“北疆杨玄令人传话!”
王守冷笑,:“说!”
“谁敢对黄春辉动手,便是我北疆军民的死敌。北疆健儿枕戈待旦,只等杨某一声令下,当讨伐无道!”
无道的后面往往连着一个词……
昏君!
王守面色剧变。
桩子接着说道:“谁敢动黄春辉,我诛他满门!”
“他这是要造反?”
王守尖利的道:“杨逆这是要谋反吗?”
赵三福在人群后面,轻声的道:“果然是你!”
他不知晓长安是谁,用了什么手段把消息飞快传到了北疆,并再度把杨玄的话带了回来。
但他知晓,杨玄本可坐视。
没有人会指责他……他能做什么?难道带着大军飞到长安来?
他想到了当初的那个少年。
为了晏城的逝去难以释怀,乃至于出手,弄死了何家的幕僚。
多年后,他本以为杨玄会变成一个杀伐果断的北疆之主。
但没想到的是。
骨子里,他还是那个执拗的少年。
黄家的管事也呆住了。
啥?
北疆杨副使,要为了阿郎起兵?
还说,谁动了阿郎,就诛他满门!
这是长安啊!天神!
谁敢在长安说诛人满门?
皇帝!
他呆呆的看着敲门的镜台主事,“有事?”
主事缓缓回头,“监门!”
杨玄放狠话了。
怎么办?
瞬间,王守心中各种念头转动。
不管不顾,继续动手。
随后,北疆若是不出兵,杨玄威望扫地。
但,若是北疆出兵,天下将会震动。
到了那时……
他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且住!”
镜台主事退后。
呯!
管事重重关门,一路小跑着进去。
“哇!”
黄春辉的孙女儿在嚎哭。
几个孙儿看着还好,甚至有个昂首挺胸,正在说什么大丈夫死则死耳。
管事跑到了后院。
黄春辉对黄露说道:“镜台在胁迫,除非为父改口施压杨玄,否则,黄家不出五载,便会烟消云散。
为父也想过改口,可张不开嘴。那是北疆,为父宁可死了,也不肯冲着北疆说一句违心的话。
为父对得住北疆,对得住杨玄,却对不住儿孙……”
黄露苦笑,“说不怕是假的,不过既然大事临头,阿耶,我不会丢你的脸。”
“别怕。”黄春辉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就像是他小时候那样,“老夫一直让老四在外,便是在防着皇帝这一手。”
“阿郎!”
管事违规冲进了后院。
“大事大事!”
黄春辉蹙眉,“何事?”
管事止步,欢喜的道:“方才外面镜台的人报信,北疆杨副使令人传话……”
“什么话?”黄露眼中多了一丝期冀之色。
“谁敢对黄春辉动手,便是我北疆军民的死敌。北疆健儿枕戈待旦,只等杨某一声令下,当讨伐无道!”
黄春辉愕然。
黄露狂喜。
“还有,谁敢动黄春辉,我诛他满门!”
黄春辉眼中水光闪烁,“子泰!”
……
宫中,皇帝和群臣在一起。
一个官员在大声的念着黄春辉一家子的‘罪名’
半晌,数十项‘罪名’才念诵完毕。
皇帝干咳一声,“令人震惊!”
郑琦马上接话,“陛下,黄春辉多年来深受陛下信重,每年赏赐不断,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此人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陛下,当严惩此人!”
国丈在看着左相陈慎。
陈慎开口,“证据确凿?”
官员说道:“人证物证俱全。”
皇帝这是铁了心要弄黄春辉!
陈慎心中叹息,“陛下,此事可否再慎重些?臣以为,可令人复查,臣,愿意带人行此事。”
老狐狸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杨松成淡淡的道:“每年多少人犯事,左相往日不动如山,今日却格外急切。”
陈慎平静的道:“老夫在长安也不算是睁眼瞎,若是黄春辉一家子恶行如此之多,老夫不可能一无所知。
更何况,其中一事老夫就正好知晓。
当初黄露与那李氏说亲,李氏担心黄春辉见罪于贵人,便主动拒绝。
黄家当时说了,如此正好,免得就此成了一家人,到时候生出龃龉来。
这是好说好散,何来的事后下毒手?
况且,黄露随后寻的娘子比李氏更好,他吃饱撑的?”
左相,锋芒乍露!
杨松成说道:“据闻,左相与黄春辉当年交情不错?”
陈慎刚想开口,皇帝冷冷的道:“此事既然证据确凿,就令大理石复核!”
大理寺,皇帝上次准备让大理寺卿去北疆接任节度副使,却被杨玄给抢了。
而杨玄能抢了节度副使的职位,和黄春辉的信重和提拔分不开。
断人进阶之路,如同杀人父母啊!
进了大理寺,黄春辉能有个好,陈慎能当即乞骸骨回家吃老米饭。
皇帝看了他一眼,“陈卿觉着不妥?”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敲打。
陈慎垂眸。
皇帝淡淡的道:“如此,散了吧!”
众人起身,准备恭送皇帝。
“陛下!”
王守出现在了殿外。
皇帝蹙眉,“让他进来。”
王守进来,群臣缓缓而退。
走到殿外,就听到王守禀告。
然后,呯的一声。
众人忍不住回头。
就看到皇帝大步走下来,一脚踹倒王守,接着,就这么一脚一脚的踢着。
就像是踢着一个圆滚滚的草球。
王守满地打滚,却不敢惨嚎,只是连声认罪。
“奴婢有罪!”
“奴婢有罪!”
群臣愕然。
“走!”
陈慎说道。
众人知晓这是出了大事儿,但不好问。
一路出了宫城,外面早有各自的心腹随从在等候。
国丈的随从先过来,附耳低声说着。
杨松成城府深沉,不说巨石崩落于眼前而不眨眼,但至少一般消息无法令他动容。
但,周遵看到他的整张脸猛的红了一下。
然后恢复了平静。
但,他的右手却握成了拳头。
周遵的随从也过来了。
低声道:“姑爷令人在长安传话……”
“嗯?”周遵愕然。
“谁敢对黄春辉动手,便是我北疆军民的死敌。北疆健儿枕戈待旦,只等杨某一声令下,当讨伐无道!”
周遵身体一震。
“姑爷还说,谁敢动黄春辉,诛他满门!”
周遵缓缓抬头。
那些重臣显然都得了消息。
人人面色凝重。
皇城中的官吏们止步,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
神色肃然。
大唐的北疆节度使,在威胁皇帝:你若是动了黄春辉,老子便领军杀到长安来,灭你满门!
这是大唐开国至今从未有过的事儿。
这是把皇帝的威严踩在了脚下!
他的女婿。
狠狠地抽了皇帝一耳光!
顺带。
重重地踩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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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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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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