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燕退后几步,心中警惕的问道:“皇叔,为何杀他?宁兴那边如何交代?”
皇叔指指茶杯,赫连燕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皇叔颤抖着手从案几下拿出一个木匣子。
——回春丹尊贵版!
他拿出一丸回春丹,丢进嘴里,用茶水送服。
赫连燕低声道:“皇叔,这药能助兴,若是没有女人在侧,晚些会心急火燎的。”
回春丹提阳气,越是年轻人效果越好。但这药不能乱吃,否则没地方发泄,上火不说,还伤身。
赫连春喘息着,渐渐平息,微笑道:“本王没有孩子。”
“皇叔迟早会有的。”赫连燕违心安慰着。
她也颇为好奇,皇叔这些年过手的女人也不少,每日后院女人们鬼哭狼嚎,都说皇叔威猛。
可为何就是生不出孩子呢?
赫连春喝了一口茶水,“可是好奇本王为何没有这个能力?”
赫连燕不敢回答。
“当年本王被人下过毒,从此断绝了生机。”
这个生机指的是生育能力。
赫连燕低声道:“皇叔,可是那人?”
赫连春点头,“皇帝阴狠,从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本王没了孩子,以后寻机弄死,就断了这条线,多省事?”
赫连燕心底发寒,赫连春笑道:“可是担心自己也被下了毒?”
赫连燕点头,赫连春说道:“毒药很贵,他舍不得用在你身上。”
“是。”赫连燕心中一松。
赫连春突然问道:“最近宁兴那边来人也在询问你的消息,怕不怕?”
赫连燕心中一愣,“怕。”
“你最近频繁调动钱财,是想跑?”
“皇叔,我不敢。”赫连燕跪下。
“你敢的。”赫连春没有生气,“本王如此,宁兴如此,你不想跑,那就是傻子。一个傻子……本王自然不会留着。”
原来我所有的小动作都在皇叔的眼中!
赫连燕光滑的脊背上全数都是冷汗。
“皇叔……”
“这是人之常情,本王不怪你。”
赫连春颇为慈祥的道:“想不想保命?”
赫连燕下意识旳点头,“想。”,她看了一眼屎尿横流的耶律固,“皇叔,耶律固是皇帝的近臣,他死在了这里,如何脱责?”
“你看见本王杀他了?”赫连春问道。
赫连燕一凛,心想皇叔难道想让我顶罪?
赫连春反手捶捶肥腰,“可会口技?”
赫连燕摇头,“奴不会。”
“要多学些东西,要紧的时候能保命,下面……接着。”
接什么?
赫连燕懵了。
皇叔箕坐在那里,喝口茶润润嗓子。
“陛下有令,令你率大军出击陈州,为何不动?”
这声音……竟然有些像是耶律固的!
皇叔看了赫连燕一眼,低声道:“接!”
赫连燕压住心中的惊讶,“使者不知,大军还在集结中,三大部的人马还在路上,皇叔带着五千骑也不能攻破陈州……”
皇叔苦笑,“使者还请等等,再缓几日。再有,三大部野心勃勃,攻打陈州却不肯卖力,本王这五千骑更多是用于威逼三大部。所以本王威胁陈州刺史杨玄,令他来见,否则就大军出击……”
皇叔的嗓音一变,“你这是虚张声势,大辽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使者,局势如此,本王也只能如此。若是陛下允许本王动用大军,那本王随即就进攻。若是不能攻破陈州,本王自缚去宁兴请罪。”
潭州是有大军,但却只听从宁兴的号令。赫连春这位皇叔看似牛皮哄哄,可内里却是个空架子,唯一能如臂使指的也就是这五千骑。
皇叔捏着嗓子,呵斥道:“无用之极,无能至极!那杨玄带了多少人马前来?”
“不知,不过陈州骑兵全数拉来也不到两千。”
“给我五百骑,让你看看何为大辽男儿!”
“使者,五百太少啊!”
赫连峰身边的近臣大多背景不凡,大家族子弟牛皮哄哄,自负且傲慢,赫连春的一番表演,堪称是入木三分。
“燕儿!”赫连春看了赫连燕一眼。
“使者,那杨狗乃是北疆新近崛起的名将,黄春辉都赞不绝口,五百骑太少了。”
“胆怯之辈,给,还是不给?”
皇叔沉默了一会儿,悲叹道:“给!”
帐外的人听到这里时,不禁摇头叹息,为皇叔感到憋屈。
赫连燕出来了,眼睛有些发红。
“雷冲,点了五百骑,随同使者出发。”
一个将领上前,拱手道:“五百骑太少了。”
赫连燕缓缓环视一周,帐外的人都低下头。
“皇叔的决断,你也敢违背?”
“不敢!”
雷冲乃是赫连春的心腹,随即进帐。
看到耶律固的尸骸,雷冲愕然,随即说道:“请皇叔吩咐。”
皇叔精神不大好,“令身材差不多的来一个,换了衣裳,低着头出去。”
“他的随从还在。”
“装作耶律固的那人打马在最前面,你等隔开他的随从,半道……嗯!”
“是!”雷冲低下头,“后续如何?”
五百骑去突袭杨狗,总得有死伤吧?
赫连春说道:“只管去,后日令人来传信,就说耶律固身死。”
“是!”
少顷,一个心腹侍卫进来,换了耶律固的衣裳。
随即出去。
“出发!”
雷动高喊。
帐内,赫连春淡淡的道:“最近有人进谗言,说本王坐镇潭州终究是个大患,何不如借刀杀人,令本王破陈州,随后给个罪名杀了本王……”
皇叔竟然连这等消息都打探的到?
赫连燕对保命多了一线希望,“那以后……”
“什么以后?”赫连春说道:“多少人听到耶律固对本王的奚落讥讽,无用之人啊!既然无用,等消息传来,本王就上疏……乞骸骨!”
“皇帝对头不少,若是他答应,林雅那些人就会鼓噪起来,说皇帝迫害皇族大将……这是以退为进,皇叔高明。”
高明的皇叔淡淡的道:“燕儿啊!”
“在。”赫连燕恭谨的欠身。
“你去一趟,寻到杨玄,告诉他……”
……
‘耶律固’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后面是五百骑,再后面是被隔开的十余随从。
“使者,慢些!”一個随从高呼,身边的同伴不满的道:“从宁兴到潭州这一路他总是在吹嘘自己兵法了得,五百骑去突袭陈州刺史,若是胜了还好,败了陛下也跟着面上无光。”
“他家族得力,前程似锦,自然目中无人。”
众人一阵追赶,一个多时辰后,雷动吩咐,“分散开去打探杨狗的消息!”
随从们眼巴巴的看着一骑绝尘的耶律固,心想你不是要装名将吗?不干涉一下?
耶律固没吭声。
少顷,雷动身边只剩下了百余骑。
这百余骑是赫连春的班底,心腹中的心腹,说造反都不会含糊的那种。
耶律固策马在前方停驻,用马鞭指指前方。
“这是要作诗。”一个随从笑道:“这时候必须得有人吹捧一番。”
众人莞尔,一人喝道:“闪开!”
百余骑缓缓闪开,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十余随从就从这条道中过去。
雷动看着天空,“天气不错!”
呛啷!
长刀出鞘的声音延绵不断。
随从们还在愕然,长刀已经临身。
十余人被乱刀砍死,前方的‘耶律固’回身道:“咱们去哪?”
雷冲说道:“先把他们的尸骸挖坑埋了,随后等那些人回来。”
第二日,五百骑到了距离杨玄不到三十里的地方。
“使者呢?”有人问道。
雷动说道:“使者说是回去拿东西。”
“这是害怕了吧?”
“定然是,没杀过人还敢来突袭杨狗,刚开始勇气十足,此刻靠近了杨狗,他却缩卵了!”
“哈哈哈哈!”
嘲笑贵人是普通人的一种乐子,位置越高的嘲笑起来越来劲。
吱呀!
吱呀!
十余辆大车来了。
“皇叔说了,你等跟着使者受苦了,这些酒食就赏赐给你等!”
五百骑欢呼雀跃。
至于使者,多半是跑了。
随即扎营。
……
赫连燕戴着羃出现在了两千骑兵的前方。
十余斥候拦住了她。
“告诉杨使君,故人求见。”
得了斥候回报,杨玄问道:“那人什么样?”
斥候必须眼力好,记忆力也得好,“她带着羃,不过那眼睛……好骚。”
骚狐狸来作甚?
杨玄点头,“弄个帐篷,另外,老二去接她。”
老贼低声道:“小人无惧美色。”
杨玄看了他一眼,“老房子着火烧的更快。”
王老二骑马前出。
“你蒙着脸作甚?”王老二看着赫连燕,有些好奇。
赫连燕知晓王老二有些傻,想逗弄他,“你觉着我为何蒙着脸?”
比如说美色太过诱人……从傻子嘴里出来的夸赞更令人心旷神怡。
王老二看了她一眼,“老贼说赤果果的女人看着毫无兴趣,要半遮半掩的看着才能动心。你这是想勾搭郎君吧?告诉你,郎君成亲了。”
见到赫连燕时,杨玄发现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机密。”赫连燕懒洋洋的道。
“都是心腹。”帐内都是自己人。
赫连燕坐下,“弄茶水来,另外,热的吃食弄些来。”
“皇叔怎么你了?”杨玄问道。
“皇叔问你,可想立功?”赫连燕注视着杨玄,发现他有了些变化,譬如说以前和自己在一起时总是有些混不吝的架势,现在却多了威严。
难道成亲能让一个人变化那么大吗?
“皇叔送的功劳,里面定然包着毒药,说清楚,我再决定这毒药喝不喝。”
“你不信皇叔?”
杨玄深情款款的道:“除去你,我谁都不信!”
“成亲后的男人就这般没脸没皮吗?”赫连燕觉得成亲后的杨玄好似多了几张脸。
“没错。”杨玄看似在打诨插科,可却悄然给了南贺一个眼神。
南贺出了营帐,吩咐道:“去检查她的马。”
有马夫去检查了,回来说道:“马是好马,不过这一路大概是很急,没吃好,方才丢些草料,吃的就像是乞丐。”
“马中乞丐?”南贺一怔,觉得这个比喻很恰当。
他进了帐篷,在赫连燕的身后吐出舌头。
这特娘的是吊死鬼还是什么意思?
杨玄想捂额。
郎君还是没领悟……南贺伸出舌头,无声喘息着。
王老二双手在胸前做出狗爪子的模样,开始刨。
杨玄明白了……赫连燕很急。
“赫连娘子既然来了,就不着急走,那个老贼,给赫连娘子安排一个营帐,美人嘛,弄的香喷喷的,熏些香。”
赫连燕淡淡的道:“杨使君这是不想要吗?那我这便告辞。”
杨玄愕然,“要走?也好,那就不送了!”
这是在比拼耐心!
许多时候,有求于人反而气势凌人,这便是虚张声势。但演技好的话,这种手段很管用。
还有一等……杨玄看卷轴里的电视,有些地方不明白,欠债的人怎么就和大爷似的,而被拖欠货款的商家甚至磕头下跪,声泪俱下哀求对方偿还自己的货款。妙书斋
那个世界他不大喜欢,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各种欲望的味道。
赫连燕冷笑。
杨玄打个哈欠,“哎!这男人就是牛,这腰啊!老贼,弄杯茶水来提提神。”
他反手捶打着后腰,南贺体贴的道:“郎君,要不看看书?”
“好主意!”杨玄摸出了一卷书,赫连燕看到了封皮。
——育儿经。
艹!
老娘和你说功劳,你却看什么育儿经!
赫连燕深吸一口气,“还请屏退左右。”
杨玄愕然,“不着急,要不……晚上再说?”
赫连燕的脖颈上绷起了一根美人筋,咬牙切齿的道:“都出去!”
没人搭理她。
赫连燕轻抚小腹,嫣然一笑,“我有了你的孩子!”
老贼:“……”
南贺:“……”
王老二:“男娃女娃?”
杨玄摆摆手。
少顷,帐内只剩下了杨玄和赫连燕。
“别说你真有了我的孩子!”杨玄把茶杯放下,淡淡的道:“我没那闲工夫陪你折腾,说吧,皇叔想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请我帮衬。说的精彩我便出手,说的平庸,哪来哪去!”
“你翻脸无情的模样,像极了青楼中的嫖客!”赫连燕讥讽道。
“难道你和我还有情义?”杨玄眯眼看着她,“换个地方,你会毫不犹豫的弄死我。”
“那你为何不弄死我?”赫连燕反唇相讥。
杨玄轻蔑的道:“只因你无用。”
这话刺痛了赫连燕,她突然爆发了,压着嗓门喝道:“你有用,你若是身处我的处境,怕是比我还不堪。男人,哼!”
“寄人篱下。日子越发的艰难了。”杨玄笑了笑,没想到一番话竟然让自己摸到了骚狐狸的一些现状,“说事!”
赫连燕知晓自己失态了,“距此五十里不到,五百辽军正在喝酒,皇叔把这个功劳送给你了。”
五百辽军……杨玄第一个念头这是个圈套。
但赫连春要弄他,无需这等圈套,而该是起大军出击。而且他也知晓赫连春的处境不大好,宁兴的猜疑如影随形,赫连春和陈州之间更像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为何?”
杨玄想了许多种可能,但都觉得不靠谱,“难道皇叔准备谋反?若是如此,我支持。”
赫连燕看着他,“尽数杀了,皇叔保证你此行的安全。”
杨玄:“……”
皇叔这是出事了!
杀自己人,只有一种可能,灭口。
他让那五百骑去干了什么,以至于需要灭口。
但弄死五百骑,毫无疑问能让自己的新刺史履历上多一抹光鲜亮丽。
这是送上门的威望和政绩!
要不要?
杨玄抬眸,“我不信皇叔!”
赫连燕舔舔红唇,“此行我跟着你,作为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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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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