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七郎报了名便走了,考核还得些时日。
六皇子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招手叫小石子到身边来,“你呢,一个时辰之后动身去卢七郎家,带上四色的礼盒过去,恭敬些,就说知道卢七郎小楷极具功底,想央求他给我写一份字帖,以备临摹之用。”
小石子探头朝外一看,卢七郎的背影还看的见,“要不然,奴婢这就给您喊了卢七郎来。”
六皇子抬手拍在小石子的脑袋上,“笨死你算了!怎么交代你怎么办,哪里那么些废话?”
小石子摸摸脑袋,憨憨的笑,不敢回话。
“对了……”六皇子想起来了,“礼盒里的茶叶就不要带了,换成上了年份的好药材……另外,把银锭子换成金锭子……”
小石子不敢再问了,转脸回去办差去了。
卢七郎回家才吃了一顿饭,正说要出门去寺庙呢,结果有客人上门了。
他以为又是哪个商户家的女郎君上门了,结果是宫里的太监。再一看,之前不是才见过吗?他只僵硬了一瞬,便忙拱手,“见过公公,请公公正堂吃杯茶。”
小石子心里叹气,以前自家这样的,世家子都不会多瞧一眼的。世家的门第,也不是自己这样的宫人能随便入正堂的。
想到殿下的交代,他忙还礼,口称不敢。先说明来由,再奉上礼,“殿下说您走了,他想起来有事央求。本来跟您就是旧识,原不过是一句话便能相托的事,硬生生给忘了。这才打发了奴婢来,一则,给卢老爷问个安;二则,给郎君捎带话,托付这件事。”
卢七郎愣了一下,就笑着应承了,“这不值什么,改日便给殿下送去。”
小石子便不留了,直接告辞出来。
卢七郎愣生生的给送到门口,看着对方远走了,这才要转身往回走。转身的时候瞟见对面有人在门口往这边瞧,然后紧跟着谄媚的对着自己笑笑。
之前恨不能躲着自己走,而今却因为一个宫人的进出,转脸便客气了起来。
卢七郎对着巷子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滋味难言。
再回来的时候见母亲已经打开了礼盒,而后微微皱着眉,“七郎,这太贵重的。”
不是一般的四色礼。
没有茶叶,有药材!这是知道家里有病人,常年吃药的病人不能喝茶,于是,便没用茶叶,代之以上好的药材。
再便是上好的笔和墨,读书习字的人,少了这两样真就觉得哪哪都不顺。
还有便是两个十两的金锭,换成银子得值二百两。
卢母看向儿子,“这……如何是好?”
卢七郎才要说话,卢方行在里面叫了,“七郎。”
“儿在!”
卢七郎进去,扶着卢方行起身,“儿在。”
卢母将礼盒带进去,“相公,这是不是不大好?”
卢方行扫了一眼,扭脸说七郎,“…七郎,世家之事,卢氏之事,与你无干!而今,再无世家,也再无范阳卢氏……你父只是一介草民,寒门小户,有瑕之家……对你的期许也只是安身立命!人要安身,在于本分做人;人要立命,在于本分做事。这话得记住!”
儿记住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踏踏实实,不好高骛远……父亲放心便是。”
卢方行这才笑了,缓缓的躺下,渐渐地呼吸也平稳了。
然后很顺利的,卢七郎考中了译吏。
译吏因着将来是要跟着去辽国的,又多是伙计出身,礼仪欠缺,录了之后便有俸禄,但也得在礼部学习礼仪。
四爷跟大皇子出来看了一眼,就看见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的卢七郎。
大皇子很惊讶,但却没打搅。看的出来,其他人在学着怎么把腰板挺直,不能动辄就点头哈腰。但是卢七郎在学,学怎么看上去更谦卑。
两人转了一圈,大皇子跟四爷商量此去带谁不带谁的事,按照大皇子的计划,是不带桐桐的。
四爷就笑:“准备着吧,她必是要去的。”就只看怎么说服林克用了。
怎么说服?
林克用一回来林雨桐就缠着去了,“爹爹,儿去是有儿的道理的。”
我不叫你去,我也有我的道理。林克用洗浴出来宽袍广袖的,歪在榻上捧着书,好一副慵懒的美人图。
林雨桐过去,手摁在他的肩膀,“儿先说儿的道理,您思量思量再看。”
你想说那是你的事,思量不思量是我的事。林克用朝左边指了指,“这边轻点。”
行!轻点。林雨桐一边按摩一边道:“与契丹摩擦最多的是谁?西北沿线那么长的边界线,常年四季的,契丹其实都是在跟林家起摩擦的。那您说,林家该不该直接参与此次的出访?当日要是您留着兄长在家做嗣子,那此次他去是合适的。可这不是您放人了吗?咱家除了我,还有谁能去呢?从西北叫个叔伯回来?还是哪位兄弟回来?您知道的,这是不成的!他们跟宫里的皇子皇女有距离感!这不是培养能培养出来的。有距离感这不是错的,但在辽国叫人觉察出了距离感,这就是不对的。”
林克用翻着书页的手一顿,而后坦然的翻过去,“正因为亲近,林家才无所谓去不去。朝廷能做西北的主,为何林家非去人?后面的话有道理,但是前提不存在,后来的论据再充分也是诡辩。”
林雨桐又蹲在他的边上,给他轻轻捶腿,“况且,契丹那位皇后在契丹的话语权非同一般……”
只要大汗活着,她就是个皇后。能影响大汗,但也只是影响。
“太|祖皇帝更愿意看到后辈女子能多参与事务。”
没不让参与!你说你想要什么差事,进宫求你皇伯父去呀!大陈那么多差事你都看不上,非得跑出去?“先养身体,等身体养好了,我满意了,就准你出去玩。”林雨桐:“……”说不通了!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把林克用吓了一跳,“乖!路上真不如家里舒服,要听话。”
林雨桐抬起手臂,用袖口擦眼睛,这一擦,那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然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林克用:“………………”这也太吓人了!他手足无措的起身,蹲下来再抬头看,真掉眼泪了呀!他抬手去接,眼泪扑簌簌的,把手心都打湿了。他挠头,这怎么就哭了呢?自家这闺女看着娇柔的很,但其实是不怎么会哭的孩子吧。
结果,嘴上不叭叭了,就怄在这里不言不语的掉眼泪。
咋弄?
他看林宽:我也没哄过呀,她小时候你们都是怎么哄的,赶紧哄哄呀。
林宽朝后一退,小时候要糖给糖,要米糕给米糕,现在要啥你给啥不就完了。
林克用还问说,“要不要去请义云县主来一趟呀?”
请人家干嘛?
林宽赶紧说,“郡主,您只说您想要什么,宽叔给您找来。”
“我要去!我就要去。”
林宽一摊手:她要去!不叫去就哭!那到底要不要去,你说了算。林克用:“………………去!去还不成吗?去!”
真的?
真的!
桐桐拿帕子把眼泪一擦,早说叫去不就完了吗?看给我哭的。
一擦果然就不哭了,然后转身走了。
林克用看着闺女的背影,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大冷天的,愣是给急出一身汗来!他叹气,“我就知道,女郎君就是这么麻烦!你说为什么非要去呢?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不好吗?非要出去折腾。”
林宽没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家里也没有美貌的郎君呀。”
嗯?
林克用转身看林宽:“你刚才说什么?”
林宽愣了一下,赶紧摆手,“没说什么……那个……宫里送了蜜桔来,我这就吩咐人给郡主送去……”
“不是!我不聋,你刚才说什么美貌郎君……”林克用拦住林宽,“得说清楚。这一过年,她都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及笄之后,这婚事不提?”
林宽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实在是被逼的无法了,才说了一句:“听说卢家七郎做了译吏,也要去契丹的。”
卢家七郎?谁呀?
“一个玉面郎君,颇为俊美。郡主曾夸卢家七郎可赏!”
玉面?俊美?可赏?
林克用转身站在镜子前面,左右端详了再端详,而后问林宽:“你家郎君与卢家七郎比,何如?”妙书斋
林宽细看了两眼:“郎君风采,焉是卢七郎能比的?”
林克用叹气,“想那邹忌与城北徐公比美,都言他美。可他也知是妻偏私他,妾惧怕他,客有求于他……想来,你夸我,必也是如此这般了。”
林宽一脸的真诚:“您当日犹如灼目骄阳,岂是卢七郎可比的?而今您如同巍峨山岳,更不是卢七郎能比的?”
嗯!话是好话。可不对味呀!我只问风采,你却在说地位身份权利,“你的话不足以取。”
结果人家第二天专门跑到礼部去围观了卢七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翻,不屑的撇嘴,不过尔尔。
他问礼部尚书:“吾与卢家七郎,孰美?”
萧蕴萧大人陪了这么一会子工夫,结果你就问个这个?他压着脾气,语气重重的回了一句:“当然是林家玉郎更胜一筹了。”
是吧?
林克用逮住机会问韩宗道:“二兄,可见过那卢家七郎?”
我这一脑子官司,忙着呢!不过这卢家七郎,因着出身特殊,当然是见了的。打听的也很仔细,包括桐桐垂涎人家的美色等等,自己的桌案上摆着详细的资料。他就站住脚,诚恳的道:“卢家七郎……甚美!”
“与弟比,何如?”
韩宗道:“……”老三到底中间缺了十多年的时间呀!他心里怪难受的,越发的斩钉截铁:“自然是吾弟美!”
回头还专门去见了文昭帝,“老三怕是……这十几年的记忆一点点的淡了……”
那怎么着呀?又当他十六七岁的年纪?
“昨儿还问说,他与卢家七郎比,谁美?”
文昭帝一愣,马上拍桌子:“自然是吾弟美!”说着看吕城,吕城点头,“自然,三爷最美。”
于是,林克用进出宫廷,人人都夸玉郎玉面好风采。
林克用:“……”其实卢家七郎也还可以的。不过但凡有时间,还是要抓紧滋养仪容的,晚上对着铜镜,“这眼角是不如人家少年舒展,是吧?”
林宽摇头,“夏叶与春花之别而已,都美!”
可我还是觉得春意盎然更美!
桐桐偷偷的叫了青牛先生,跟这位先生讨论这个针灸去皱纹的事,“……在我爹脸上试试吧,看见皱纹了他难受……”
于是,青牛先生去了,林克用一再叫青牛先生发誓:“……不许再给别人做了,也不许告诉其他人你给我做过了。”
当然!你闺女教的法子,没她的允许我也不好去用的。
这般调整了一段时间之后,越发的丰神俊秀了。
出访契丹的使团眼看就要出发了,这次除了桐桐,四公主也会跟着过去。因着四公主也要去,因此林克用再没反悔。却叫人给打了黄金软甲给桐桐带上。其他的一切都有皇后帮着打理。
准备妥当了,该叮嘱的都叮嘱了,那就出发吧。
皇后不能远送,拉着桐桐的手一再交代,“契丹不比大陈,你身边时刻不能离人。”
记住了,您放心吧!回来给您带好皮子做棉袄。
那边萧贵妃叮嘱四公主,“处处跟着桐桐,契丹距离西北近,万一有变故,西北伸手能够到……”
说这些干嘛!
四公主拉了桐桐,跟着大皇子、四爷、韩嗣源一起给圣上磕了头,在正使和两位副使的陪同下出了宫。
韩宗道忙着呢,没送。
但是林克用领了差事,将这一行人一直送到城外十里。
不说伺候的人,单就护卫就带了两千人,能有什么事。
到了十里亭了,大皇子就说,“三叔,侄儿会照看好小妹的,您只管安心便是。”
嗯!没什么不放心的。
林克用瞥了一眼混在杂役群里的卢七郎,整理了一下袖子,招手叫桐桐。
桐桐过去,低声道:“几个月就回来了,回来给您带好东西。”
你爹爹不稀罕珠宝,他站端正了,问说,“你来瞧瞧,为父与卢七郎比,孰美?”
桐桐:“……”她朝后退几步,真的认真打量了,“卢氏七郎如何能与您比?他是庭中盆景,可赏!您是山巅的参天木,可靠!儿得背靠您,才能有景可赏?在儿心里,无人可与您比呀!”
林克用一愣,这话说的,他鼻子一酸,眼泪瞬间下来了:当然!爹爹是你最可靠的靠山。不管什么时候,爹爹都给你兜底!去吧!浪去吧。不就是契丹吗?我儿把契丹掀翻了,爹爹都能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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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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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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