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喜庆也太过于喧嚣,却唯独欠缺了一缕温馨。
腾芽和腾玥伴着英乔坐在了梳妆镜前,三个人笑靥成花。
“你别说,这凤冠霞帔穿在身上,当真是好看。哪怕英乔妹妹鲜少会穿裙褂,看着也是娇嫩秀美的。”腾玥羡慕不已:“我嫁去鲜钦的时候,因为鲜钦的皇帝重病一切从简,且鲜钦的服侍与我们盛世的不同,所以也没有机会穿成这样子。”
“玥姐姐生的如花似玉,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英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望了一眼腾芽,腾玥有些自责道:“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无妨。”腾芽饶是一笑:“我也很羡慕英乔姐。这一身衣裳的确衬得她柔美动人。”
“嗨。”英乔笑容里透着苦涩:“其实不过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罢了。这世上的女子,又哪里有真的称心如意的时候呢。不过是各自品味着自己的苦涩,笑对人生罢了。”
“听你这么说,是不是那个静夜给你气受?”腾玥直截了当的问。
“即便不是她,也会有别人。何况我不是受气的性子,她又能奈我何?”英乔拨弄着耳朵上这对耳环,微微蹙眉。“罢了,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了。我可能会在安城住上一段日子。只是不知道你俩有没有空多来走动?咱们三个能穿上便服,多去街上走走也是好的。”
“我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芽妹妹得空不。”腾玥笑吟吟的说:“左右我还有半个月才会离开邻国。在你这里逗留几日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新婚燕尔的,不陪着夫君,拉上我们到处游玩算怎么回事呢。”
“这里是裕王殿下的封地。他成日里要处理许多军务,哪里有时间出去玩。”英乔深吸了一口气:“有件事情我没告诉你们,我来安城成婚之前,已经向皇上辞去了所有的职务。我现在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了。除了能和你们耍耍,也没有别的消遣。”
腾玥笑眯眯的望了她肚子一眼:“你是不知道呢。许多人都是才成婚就有了身孕。若你也如此,就不怕没有消遣了。”
英乔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起来:“去你的,青天白日的,怎么说这个。”
“都是新娘子了,还怕听这些吗?”腾玥喜滋滋的说:“若你真的一索得男就好了。英家也许久没有添丁之喜了……”
腾芽听着她俩说话,静默的笑着。她很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安静,惬意,十分的舒适。
这种感觉,才是亲人在身边的感觉。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听着,也是高兴的。
“你怎么不说话?”腾玥看着腾芽一直笑着,不免纳闷。
“没什么,听你们说就很高兴。”腾芽刚勾起了唇角,就看见冰玉气鼓鼓的进来。
可能是自己觉得有些不得体,冰玉连忙转了笑脸:“奴婢端了些热茶和糕点过来,请皇后娘娘、王妃和公主品尝。”
“你是怎么了?”腾芽关心的问:“身子觉得不爽快吗?”
“奴婢无碍。”冰玉笑的有点苦涩。
“那就是静夜和你说了什么吧?”腾芽也不避讳。
“她说……她说太后一直想方设法的拉拢裕王殿下,是有什么目的。”说起这个冰玉就更生气了:“她也是奇怪的不行。给公主当奴婢的时候听太后的话,现在不给太后当奴婢了,又跑来说太后的坏话。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奴婢失言了。人家现在身份不同了,哪里是奴婢能多嘴的。”
英乔沉默的转过头去,并不多说一句话。
腾玥也是低下头沉默了好久。
“其实不外乎是选择不同罢了。”腾芽倒是看得开:“她在没有遇到我之前,就是太后的奴婢。太后吩咐她做什么,她必然要做什么,哪里有婉拒的道理。所以即便是以后遇到了我,也终究已经有主了。她对自己的主子尽忠,没有错。我恼她,乃是因为她对我的背叛。可从太后的角度来说,这似乎并不是什么过错。”
“奴婢不懂这些。”冰玉的双眼微微泛起红意:“只是知道,公主待她那么好,她却这样子回报公主,着实不应该。”
“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应该不应该,只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英乔转过头,与冰玉对视一眼:“只是你为了不值得的人动气,那就不值当了。今儿后厨准备了不好喜饼和糕点,你呀,去挑些好的,拿来给大家品尝。总比一个人生闷气好。”
“是,王妃。”冰玉乖巧的点头:“奴婢这就去。”
只是刚推开门,就看见静夜站在门外,一脸的慌张。
“你在这里做设么?偷听?”冰玉顿时就涨红了脸,很恼火的瞪着门外的静夜。
“什么事?”英乔往这边看了一眼,皱眉道:“既然来了,便是有事情吧。进来说。”
“是,王妃。”静夜走进来,行了个礼。
“你去吧。”腾芽怕冰玉控制不住脾气,弄得气氛尴尬,便对她点头示意。
“是。”冰玉这才走出门去,将门关好。
腾玥这时候,才顾得上仔细的再端详一番这冰玉。那时候,她去腾芽身边伺候,也就是个水灵灵的丫头。如今这么看着,到底也是个心机深的女人。
“什么时候要站在门外听着不进来啊?”腾玥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给她点脸色看。
静夜倏然就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腾玥皱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怎么欺负了你一样。有话说话,何必动不动就跪呢。”
静夜红着眼眶,十分担忧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哽咽道:“求三公主救救我的孩子!”
腾芽有些纳闷的看着她:“这话从何说起?我虽然不曾给你请脉,可是从你的起色和举止来看,你这一胎怀的极稳,你身子也硬朗,又是习武之人。顺利的生下这个孩子不是什么难事。再不济也轮不到我来帮你什么。”
“太后……”静夜惶恐的压低嗓音,皱眉道:“太后下了最后通牒,若我在一个月之内,还不能说服裕王殿下回盛世,就要取我的人头。”
说话的同时,静夜将藏在袖子里的蜜蜡丸递给了腾芽:“信笺就在这蜡丸之中,三公主若不信,只管看就知道。”
“你是说,皇祖母到现在还想要控制你?”腾玥将信将疑的看着她:“这话从何说起?”
“三公主,奴婢真的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才说这番话,实际上,奴婢也从来都未曾拜托太后的掌控。除了……之前被裕王殿下救下,藏匿在驻地的那段日子。”
听到这句话,英乔的眉心不自觉的蹙了一下。
就是那段日子,让裕王殿下的心里倏然多了一个人……她真的很想仔细回忆,那段日子她自己在忙什么。怎么就顾不上去陪一陪裕王,又怎么可以凭白的让人钻空子?
“你是说,你来到安城之后,皇祖母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命令你?”腾玥的目光,如同鹰隼一样,希望尽可能的将她的心思都捕捉进眼底。
“是。”静夜含着泪点头:“我是太后花重金培育的死士。太后随时可以要我的命,只是因为我误打误撞的来到了裕王殿下的身边,才能苟延残喘至今。若不是还有这么一点点价值,我的命恐怕早就被太后收了去。死,我不怕,可是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跟着我一起死。三公主,奴婢曾经背叛过你,可从来就没有存害你的你的心思。求你,念在这个孩子是裕王殿下的请骨肉,帮一帮奴婢吧。哪怕只能撑到将这个孩子生下,让奴婢就死,奴婢也不会犹豫。”
“这件事,你去求裕王不是更好吗?”腾芽微微凛眸:“太后想要他回盛世,只要他肯点头,那事情不就解决了么!到底也不用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要向我求情。”
“那是因为裕王殿下不可能答应回盛世去。”静夜仰起头,一脸的惶恐:“太后是让裕王殿下……谋朝篡位,取代皇帝成为新帝。”
“你说什么?”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奴婢不敢说谎。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宿怨已深,根本就到了难以化解的程度。而皇上一直都在架空太后的势力,一旦发觉太后的死士,就会斩草除根,还不留情。而太后也看出了皇上的决绝,知道如果皇上一直在位,她便是永远也不可能独掌后宫的凤权。所以,算来算去,也唯有这一个办法,那就找一个听话的人,取而代之……”静夜一口气把压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她仰起头,看着腾芽的眼眸,沉重道:“这件事,从奴婢的嘴里说出来,一旦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奴婢会生不如死。可纵然如此,奴婢也要说,奴婢后悔从前的种种所为,不愿意再错下去……三公主,您是太后最看重的公主,兴许你能有办法改变太后的心意。奴婢只求您,救救奴婢的孩子吧!”
腾芽其实一点都想不明白,为何皇祖母都到了这个年岁,还是那么沉迷权势。就好像着了魔一样,为了自己能执掌凤权,甚至是掌控皇权,她居然可以狠心到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
“你先起来吧。”腾芽伸手扶了静夜一把。
静夜的身子沉,跪了这一回,膝盖就有些吃不消了。
“三公主,我知道是我错,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弥补我的过错。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她红着眼睛,一脸的凄婉,看上去特别可怜。
英乔转过脸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个孩子,的确是无辜的。可是也因为这个孩子,她什么都没有了。孩子无辜,难道她就不无辜吗……
“腾玥腾芽……”裕王忽然推开门,急火火的进来。
“怎么了?”英乔下意识的迎了上去,才发觉方才裕王似乎没有喊她的名字。旁人如何觉得,她不清楚,可是她自己看来,这时候的气氛也未免有些尴尬。
“英勋在来安城的路上被人拦截在城外。”裕王忧心忡忡的说:“刚接到他的求助信号,我恐怕是要出城接应了。”
“不行。”腾芽当即表示反对:“你是新郎,今天来这里的人都是来参加你的婚宴,这个时候你不能走。”
“那怎么行。”裕王急切道:“我若不去英勋岂不是有危险。”
“安城以外,都是邻国的地方。英勋将军是来参加你的婚宴,被拦截在城外,离这里并没有多远。”腾芽凝眸道:“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倘若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当新郎,好好的完成你和英乔姐的婚礼。别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那怎么行!”英乔也不同意:“你一个人这么过去,太冒险了。”
“我不是一个人过去。我还有随行的羽林卫。”腾芽勾唇道:“放心吧,在邻国境内,什么兵都没有羽林卫好用。”妙书斋
裕王凝神看着腾芽,好半天才略微点了下头:“这样吧,时辰尚早,我和你一道去。你带着羽林卫,说不定这件事情马上就能解决,也不影响我回来行婚礼仪式。”
“不。”腾芽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皇叔,我们等着这天都等了好久好久了。好不容易盼到你和英乔姐的好日子。今天说什么都不能有差池。长姐,你就在这里替我盯着皇叔和王妃婶婶,总之我速速就回,应该还赶得及看这对璧人拜天地呢!”
说话的功夫,腾芽就一个人走出了厢房。“羽林卫首领呢?小川子,让他来见我。”
“是。”小川子连忙应声。
裕王则跟了出来:“芽儿,这事情或许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是怕你一个人去会有危险。”
“你呀,就别为我担心了。什么样的风浪我没见过,你宽心就是。”腾芽倒是没觉得这么去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她隐约的感觉到,裕王对英乔似乎没有从前那股热乎劲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他们成婚之后感情反而不如从前,那才是真正的没有意思……”
腾芽带着羽林卫迅速的出了城。
很快,就按照求救的信号,找到了大概的方位。然而赶过去的时候,她有点傻眼。这一片空地,如平时一样宁静,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也未见英勋人影。
“婕妤,属下已经让人去不同的方向查探,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羽林卫的首领汤伟恭敬的说。
“好。”腾芽定了定神,道:“那姑且就在这里等一等好了。”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人声。腾芽心想,如果真的是在这里中了埋伏,那周围应该会留下打斗的痕迹。可是这里一片宁静,什么都没有发现。英勋又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了,他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只是让人空等,这也不符合他缜密的心性。
“这边有痕迹。”
不远处,有探子扬声呐喊。
“婕妤,我先过去瞧瞧。”汤伟未免有什么不妥,执意先去看看。
“一起去。”腾芽凝神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等他们走到前面那片林地,果然发现了一些痕迹。
这是将重东西在地上拖行时留下的痕迹,且不在少数,像是有人故意打扫过这里。腾芽下了马,仔细的贴着草叶搜寻线索,找着找着,忽然发现一截没点完的草绳。她拿着绢子,将草绳捏起来,那股刺鼻的味道一下子就让她心里一惊。
“怪不得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是迷烟。方才有人用大量的迷烟,在这里迷倒了敌人。并且将这些人拖走。相信再往前面走,会发现马车的痕迹,你们几个赶紧上马,去追。”
“是,婕妤。”
腾芽心里有些惊讶,到底是什么人,将前来观礼的英勋给擒获了?英勋前来观礼,不应该只是单枪匹马而来,总要有送呈贺礼的马车吧!
“婕妤,前面果然有马车留下的痕迹。”汤伟亲自去看过,才谨慎来报。“看样子,马车一路往别处去,似乎是故意远离安城。”
“相信他们还没走多远呢,咱们骑马,一定能追上。”腾芽扬起马鞭,迅速的追往前头去追。
原本也是相安无事,可到了一条路的分岔路口,她有些犯了难。
“婕妤,要不咱们兵分两路去追?”汤伟皱眉道:“这一次来安城,皇上在意婕妤的安危,随行的羽林卫不在少数。即便是分开追,也不会减损咱们的兵力。”
“这里有一个路口,就分开,若是前面再有两个路口又当如何?”腾芽总觉得这么做不妥当。“要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才能更快的救出英勋。”
“英勋将军……”汤伟沉思了片刻,皱眉问道:“婕妤,英勋将军是不是早年随盛世皇帝攻向开乐的那位少年将军?”
“是啊。”腾芽略微点头。“你知道什么吗?”
“这就对了。紧挨着安城的叶城,那位戍守驻地的将军曾经是开乐的将军。开乐被盛世吞并之后,他便投靠了邻国。原本是向凌玄宗父子投诚,但皇上器重他是个带兵的将领,所以就册封他为将军,戍守叶城。这一回,一定是他知道英勋将军要过来,所以才会来安城附近埋伏。”
“那好,咱们就去叶城。”腾芽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极有可能是这样的。
且事关开乐,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定又和宛心扯得上关系。
一路奔驰到了叶城,腾芽却被人拦阻在城门之外。
汤伟顿时就黑了脸,摸出了身上的令牌。“我们乃是皇上的羽林卫,所到之处官员一应以礼相待,绝不可以阻拦。你们难道是想违拗圣旨不成?”
守门的将领一看见羽林卫的令牌,顿时就害怕了。连忙以禀告将军为理由,迅速的退下。可他这一退,却是将城门直接锁闭了,那意思就是要公然抗旨。
“岂有此理。”汤伟气的不行:“这叶城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管怎样,都的进去。”腾芽冷着脸:“汤伟,让人去叫门。告诉里面的奴才,若是英勋将军有半点损伤,本婕妤一定会亲自禀告皇上,将整个叶城的将领撤去更换。”
“是,婕妤。”汤伟也不想第一次跟婕妤出来办事,就办的灰头土脸。这样为面太丢羽林卫的面子。他找了两个精壮之人,狠狠的去拍门叫门。然而门里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腾芽急的不行,如果是有旧仇,那他们一定不会饶了英勋。如果英勋出事了,那英乔的婚事的这一日,恐怕是要添许多遗憾了。这么想着,腾芽来了劲头,对汤伟道:“放火,把这城门烧了。”
“什么?”汤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放火,把这城门给烧了。”腾芽又重复了一遍,目光里充满了坚定,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汤伟担忧的说:“从来没有人是这样叫开城门的。这若是传出去……”
“你放心,这是我的意思。”腾芽昂首道:“如果皇上要追究,我一个人承担。”
“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汤伟还在犹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婕妤让你烧,赶紧烧就是。”鹰眼微微勾唇:“有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负责。”
“是。”汤伟不再犹豫,立即吩咐人照办。
“你也来了?”腾芽看到鹰眼,心情大好。“你来了,这事情就好办多了。我知道他们不敢做的,你都敢。”
“婕妤太看得起我了。”鹰眼饶是一笑:“等下门开了,婕妤预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进去向这位将军要人了。”腾芽皱眉道:“这位将军叫什么?”
“狄少伦。”鹰眼笑着道:“听说可是软硬不吃的茬。且还不同于旁人,旁人当将军,那是一身正气,可他却是满身的匪气。婕妤能不能收服他,且要看你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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