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女生小说>小人参她三岁半>第 17 章 17
  剩下的衣服是个麻烦,陈月牙整齐的把它们铺在褥子下面,当时治安队的没进来查,要真查,一查一个准。

  她得放下帘子赶紧绣出来,再想办法赶紧卖出去。

  一件件的匝着呢,陈月牙就听外面嘻嘻哈哈一阵笑声,脚步声轰隆隆的,听起来能震塌墙壁。

  “贺大帅,听我给你放个流星连环屁!”一嗓门粗蓬蓬的孩子说。

  另一个嗷嗷两声叫:“听我追星赶月屁!”

  贺帅嗷的一下就蹦过去了:“刚子哥,仝子哥,你俩咋来啦?”

  这俩是贺德民的俩儿子,一个十二岁,一个九岁,都比贺帅大,晒的焦黑焦黑的,鞋面上全是土,这一看就是从村里跑了二十来里路,进城来给弟弟壮威风的。

  “我妈让我们来显摆一圈儿,给你壮壮威风。”贺仝最大,一副振臂就能百应的样儿。

  他都十二了,贼社会的小爷,两只小拳头捏的咯叽咯叽响:“听说我兄弟罩不住燕支胡同,还有人敢打你,那人估计没听过我贺仝的名号吧!”

  贺帅在这胡同里能称王称霸,不在于自己能打,他还有俩大哥哥,时不时进城显摆一圈。

  当然,他们尤其喜欢超生,大男孩子们对于自己软囊囊的小妹妹,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

  更何况这个软妹妹跟农村那些小土妞们不一样,人家是城里娃,又白又嫩的。

  “二婶,我们可以背着妹妹出去玩吗?”贺仝扑到门上,力气太大,差点没把树屋的门给掀翻。

  陈月牙也有好久没见过贺仝这孩子了,毕竟孩子们离的远,跑一趟好几个小时呢。

  她连忙把衣服藏到了褥子底下,端过一个大瓷缸子,往里面舀了几大勺的桂圆精,拿凉白开冲了,端给贺仝:“妹妹这会儿乏了,不能抱出去,你们尝尝这味儿,喝过没?”

  麦乳精那东西得热喝,因为它的奶味儿,甜味儿,全得热着才有,凉了就没了,但桂圆精不同,越是凉凉的开水冲它,冲出来愈甜,桂圆的香味儿愈浓。

  贺仝吧唧了一口,赶忙转给贺钢了:“好喝,说不出来的好喝,一股桂圆味儿。”

  贺钢咕嘟咕嘟两大口,甜的眼珠子都有点儿发直,转手给了贺帅:“香,婶儿,这啥东西,这么香!”

  “桂圆精,以后来了,婶儿还有好吃的给你们。”陈月牙说。

  “宁吃一罐桂圆精,不吃十罐麦乳精,原来桂圆精是这么个味儿啊。”贺仝添着嘴巴,意犹未尽的说。

  陈月牙转身回了屋儿,专门替刚醒来的小超生打开了那罐子黄桃罐头,悄声说:“谁都不能给,自己一个人吃,好不好?”

  超生小乳牙咬着红红的嘴巴,颤危危的抱着罐头瓶子溜下床,头点的拨郎鼓似的,答应的可好了,但是跟只小猫咪似的,转身就窜出门了。

  虽然院子里出奇的安静,但是陈月牙悄悄挑起帘子,就见贺仝、贺钢和贺帅三兄弟背着手儿弯着腰,贺帅的裤兜还给小石子儿坠的半垮着。

  仨熊孩子哈着腰,嘴巴张的跟小狼狗似的,正在等超生给他们投喂罐头。

  三条小狼狗啊这是。

  贺仝的球鞋上破了个大洞,估计孩子怕鞋子破了丢脸,拿粉笔把大拇指染白了凑数儿。

  超生一勺子糖水滴上去,啪一声,贺仝大拇指上的白色一掉,大拇趾就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了。

  难怪刘玉娟张嘴问她要鞋子呢,孩子把一双胶鞋生生儿给穿成凉鞋了都。

  ……

  贺译民下班之后,专门去了趟县公安局,赶着下班的时候,就在县局的门口站着。

  偷他钱的人是张盛,张虎的大哥,而张虎,是贺译民在部队上时,一起当过兵的好战友。对于战友的人品,贺译民还是了解的,张虎人其实不错,胆小,谨慎,贪点小财,但大原则性的错误不会犯。

  张盛那个人他不怎么了解,但是,可以想象得出来,当时他给摩托车撞了,张虎送他去医院,来勘察现场的正是张盛,折子和他的身份证明,应该就是张盛勘察现场的时候偷的。

  盗窃钱财的人找着了,只要证据确凿,公安抓人,缴钱就行了。

  但是,毕竟这是公安系统出的败类,贺译民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肯定不会干那种直接堵人,打一顿再要钱的事儿,毕竟公安系统出一个家贼,这种事情按原则,他得到县局,跟局长通个气。

  所以,他今天就是来堵局长耿卫国的。

  “这是贺译民吧,这两天不是有值勤,你不去值勤,跑回来干啥?”县公安局的局长四十出头,是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穿着治服,身材略微发福,但看得出来身体素质特别过硬。

  八月的天儿,到了晚上都能热的融化自行车的胎。

  耿卫国永远不会忘记贺译民,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敢拿枪指着他的,面视的下属,当过兵的人都爽快,那时候他就觉得,贺译民要不是个匪材,就是个大人材。

  贺译民主动给领导敬了个礼说:“领导,您说说,关于现金丢失的案子,咱们一般是怎么办的?”

  “还能怎么办,只要破了案子,抓人,缴钱,挽回损失啊。”耿卫国说。

  不过,他顿时把眉头皱起来了:“贺译民,你年龄比我小的不多吧,当初在部队上,听说你是尖刀联的,要不会办案子就滚回家去。”

  贺译民当兵的时候也是爆脾气,在钢厂的时候一直都是干部,还没受过这种气。

  但没办法,三十多岁了,从头再来,他现在是一片儿警了,就得忍着领导的爆脾气。

  把自己那一万块钱在银行的取款单,上面的签字,以及今天张盛给自己签的字,附带张盛的指纹,就全递给耿卫国了。

  “领导,我丢了一笔钱,而我现在高度怀疑,这笔钱就是我们百顺派处所的民警张盛干的,因为取款单上的签字和他的笔迹一模一样。但他当时去取钱的时候很谨慎,应该是怕留下指纹,特意戴着手套签的字,所以银行的存根上没有他的指纹,这就缺了一环证据琏。但是……”贺译民故意卖了个关子。

  耿卫国也是公安,对于办案子这种事儿有着天然的好奇心:“但是什么,你快说啊。”

  “但是取空存折就得被销户,而在我被销户的折子上,有一枚张盛没擦拭干净的指纹,虽然只有一枚,但我找到了。”贺译民说着,一只牛皮档案袋,就把所有的证据全递给耿卫国了:“当时,我是被一辆摩托车撞到了沟里头,张虎报案之后,张盛第一时间出的警,公安办案,监守自盗,局长,这事儿我先跟您通个气儿,由您来看该怎么处理,好不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

  公安系统出了一个偷人钱的贼,这种情况可比正常的盗窃案件可恶劣得多。

  而且这事儿啪啪啪,首先打的就是耿卫国的脸。

  因为县城所有的公安都是耿卫国自己面视进来的,贺译民是,张盛一样也是。

  他到现在才算明白了,贺译民提前把事情告诉他,这是在给他面子。

  难怪当初敢拿枪指他,办事情这么有章法,滴水不漏,这可真是个妥当人啊这是。

  “抓人,缴钱,他娘的,公安系统里怎么出了这么个败类!”耿卫国掷地有声的说。

  贺译民把证据递给领导,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

  何向阳的脑袋,最终还是在用钢锯把痰盂锯开之后,才得以脱出来。

  而这时她的脑袋已经肿成个猪头了。

  从胡同里到菜市场,她顶着猪头一样的脑袋转了好几大圈儿,专门想拉一个穿着白线衣的人出来,给自己做个证人,晚上公厕前开大会的时候给自己做证,指证陈月牙确实投机倒把过。

  而这条街上,因为陈月牙卖过线衣,穿白线衣的人还真不少,那简直一抓一个准。

  同是街坊邻居,陈月牙看在眼里,喊来贺帅,让他带着超生,去跟着何向阳转一圈儿去。

  “妈,我不想跟着那个何老太婆,我讨厌她。”贺帅抹着额头上的汗珠,蹦蹦跳跳的说。

  陈月牙替儿子洗了把脸:“叫你去你就去,这对咱们家有好处!”

  超生也来拽哥哥的手,死命的拉他扯他,示意他跟着走。

  “跟着一老太太有啥新鲜的,我讨厌那个老太太,咩咩咩。”贺帅摇头晃脑的说。

  但架不住妹妹愿意跟着何向阳啊,他就必须得跟着。

  两条小短腿儿,何向阳走哪儿超生就跟到哪儿,午后的大太阳炎炎,贺帅就是超生的大狗尾巴!

  妈妈对于小超生的灵力,只有1%的了解,但只凭这1%的了解,就知道利用好小超生这个全家最有效的资源,可见妈妈有多聪明。

  而小超生对于自己的能力,那是信心满满。

  越吃甜食,她的灵力就越多,灵力越多也就会越讨人喜欢。

  而何向阳呢,满街乱窜,是想找陈月牙投机倒把的证据。

  超生就跟着她,让喜欢她的街坊邻居们,都看见她一回。

  试问,都是街坊邻居,谁看着小超生的时候不由心的喜欢,谁又愿意理何向阳这么个,吃一个猪头恨不能把所有的街坊邻居全馋完的老太婆?【妙】 【书】 【斋】 【妙书斋】

  都是成十年的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整天没事儿干去举报别人,断人财路啊?

  “啥?大街上恁多投机倒把的,为啥偏偏让我指证陈月牙?”果然,王大妈一看何向阳上门,后面还跟着委屈巴巴的小超生和贺帅,气不打一处来,都忘了他儿子在张虎手下工作的事儿,甩个脸子应场就走了。

  马大姐也觉得何向阳忒不地道:“何大妈,这街坊邻居投机倒把的多着呢,不在陈月牙一个,您要这么说,我把您家睡莲和福妞一块儿举报了吧,咋样?”

  说着,看超生和贺帅在院门口站着,连忙招呼俩孩子:“荫凉处玩去,尤其超生,才给人打过,可别中暑啦!”

  超生不会说话,只会点头,小脑袋不停的前后乱点着。

  但大概恰恰是因为她不会说话,街坊邻居才会打心眼儿里的疼她。

  何向阳恨不能搧自己俩耳光。

  都怪她家小福妞,好端端的学人卖什么衣服啊,这下可好,自己身子不正,就没法硬梆梆的抓人替自己说话?

  同是小闺女,人超生有多争气,福妞就有多拖后腿,何向阳越看,越恨不能踹上福妞两脚。

  回头看一眼小超生,倒霉孩子,她下手并不重嘛,咋就把背给拍红了呢?

  “开会啦开会啦?街坊邻居都出来一下,胡同你我他,文明靠大家,都给我出来开会!”

  秦三多胳肢窝里夹着一本大信纸来了,进胡同就扯开了嗓门儿的喊。

  找了一大圈子,何向阳愣是没找着可以替自己做证的人。

  脑瓜子一转,全家齐上阵,就连她家的小福妞也一起带来了,就在公厕前等着。

  胡同里每家出一人参会,有些人家小板凳小马扎一带,举家参会。

  “至少我们全家都看见啦,陈月牙投机倒把,喽,她家贺帅身上穿的那白线衣,就是陈月牙投机倒把的罪证!”何向阳率先发难,指着贺帅的胸膛说。

  陈月牙还没说话,贺译民站起来了,解开自己的公安服,里面也是一件白线衣:“这个我能替我媳妇儿作证,这是她自己买的白布做的,领导,自己做衣服什么时候就成投机倒把了?要我说,何大妈自己也天天缝纫机给自己踏衣服,她一天换一套衣服,那她不是最大的投机倒把?”

  贺译民现在可是公安,哪怕只是派处所的片区警,他也已经跻身巷子里身份比较高的那一类人之列了。

  他说话,人们愿意听,也愿意信。

  秦三多把自己的风系扣儿往里紧了紧,说:“说人投机倒把得有物证,做件衣服真不算投机倒把,那得抓到现货交易,而且有人指证才算。”

  何向阳只恨自己没抓到大批的物证,瞪着眼珠子,示意程春花起来声援自己。

  可惜程春花向来属于背后出鬼主义的,毕竟年青人,怕街坊邻居的唾沫,也不敢站起来做那个证。

  反而是贺译民有话要说了:“倒是何大妈,你今儿总得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上门打孩子?”

  “我才没想打孩子,我是想抄……”那个家字正是贺译民想要的,何向阳在舌尖上打了个转转,愣是没敢说出来。

  “那您说,好好儿的您上门干啥?难道是想偷东西?偷什么?我们家那间小树屋里有你可偷的东西?”贺译民再追一步,反问。

  虽然是人民公安,但也是巷子里的一员,跟泼妇吵架,贺译民毫无压力。

  “我就,痰盂……”何向阳吞吞吐吐的说。

  王大妈一声惊呼:“你该不是就为着偷痰盂来的吧,难怪抱走我一痰盂,一个臭痰盂也值当你偷?”

  贺帅在角落里一声喊:“我做证,何老太不止偷人内衣内裤,还爱偷人痰盂,不信你们去她家搜搜,痰盂多着呢。”

  这下可好,还真有人丢了痰盂的,骂骂咧咧站起来,就往何向阳家去了。

  “连人痰盂都偷,你咋不偷屎呢你?”有人骂说。

  还有人说:“那是屎不值钱,你要说屎值钱,她保准连屎都偷。”

  何向阳是从农村进城的,确实不止喜欢偷人内衣内裤,还喜欢偷人痰盂,连人家放在外头的碗筷都喜欢偷,家里不止痰盂,藏着街坊邻居家的各种宝贝可多着呢。

  一看有人都准备闯她家的门了,连忙拍着大腿说:“行了行了,是我不对,我向超生道歉,这总该行了吧?”

  “我要抽你俩耳光,抽聋了你的耳朵,只给你道个歉行不行?”贺译民可不嫌这事儿婆婆妈妈,再上前一步:“何大妈,公民只要动手就是刑事责任,咱得报公安处理!”

  要说报公安,人贺译民现在不就是个公安?

  “对啊贺译民,你不就是公安?抓何向阳啊,万一她把超生打出病来呢?”人群中,有人喊说。

  秦三多毕竟是居委会的主任,巷子里出了刑事案件,还评什么文明先进?

  他站了起来,从兜里让了支烟出来递给贺译民说:“报案就算了,这样吧,咱们私底下商量个结果,把事儿给了了。”

  其实贺译民也没想把事情闹的特别大,毕竟陈月牙做小生意是事实,而且以后她还要做小生意,对何向阳逼的太过也没什么好处。

  他气的是何向阳打超生,得给她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才行。

  所以他说:“这样吧,咱们现在在评文明城市的文明街道,那个公厕实在太脏太臭了一点,我这人敞亮,就让何大妈替咱们把公厕淘空了,再打扫三个月的公厕,你们觉得咋样?”

  一胡同里就一个公厕,垃圾也是堆成山,现在还没有物业一说。

  全凭退休的大爷大妈们在居委会义务打扫,一到下雨天,那污水一淹,人都甭想进去。

  要真有人能义务打扫半年,那是好事儿啊。

  “贺译民到底是公安,人敞亮,说话我们爱听,这个我们支持!”有人说。

  还有人说:“三个月太少啦,平白无故打人孩子,上门搞抄家,何大妈至少得打扫上半年才行。”

  “行了行了都闭嘴,就三个月,要这公厕要打扫不干净,还是现在的味儿,何向阳就继续打扫,打扫半年!”秦三多拍板说。

  何向阳只闻着公厕的味儿都想吐了,嗷的一声差点没跳起来。

  想抓那帮子幸灾乐祸的,街坊邻居们的脸,还是程睡莲把她给拦住了。

  秦三多记录好了事件的处理结果,还得让俩家子一起签字。

  签完子把本子一合,他解开自己上衣的风系扣儿,扯出一点白线衣说:“这线衣吸汗,便宜,关键是它上头印的字儿好看!译民,政策不允许投机倒把,让你家贺小帅悄悄儿的再给我送三件线衣过来,要俩孩子的,一大人的。”

  嗨,这意思是居委会主任的身上,也穿着陈月牙投机倒把的衣服?

  秦三多给了贺译民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把本子往胳肢窝里一夹,走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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