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女生小说>玲珑月>第 64 章 狭路
  火车进站是午后三四点,雨渐渐停了,这种夏天的小雨在上海或许还能兴风作浪,到了南京简直毫无效力,太阳出来,地上全干了,剩下一缕残魂的蒸汽在空气里冒烟。

  求岳跳进这股半湿不干的热浪,感觉十分亲切,南京过了八十年也还是大火炉,对外地人来说是煎熬,对本地人来说,这热是能热出一股乡愁的。

  下车就见周裕在月台等着。

  因为先前给家里打了电话,所以彼此消息都通,只是厂里的事情没大过问,权当是给大家放个暑假。屈指算算,来上海十来天了,金总心里还惦记着那船棉花,见面便问周裕:“齐叔叔回来没有?”

  周裕知道白小爷拜了姚玉芙为师,本想说两句喜悦话儿奉承少爷,此时见问,脸就有点皱巴巴的苦相:“别提了,您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求岳心中一惊。

  “棉花出事了?!”

  “棉花倒是没事,已经卸船进仓了。”周裕给他打开车门,又从车前头拿了一瓮酸梅汤,递给少爷。

  汤是镇在冰盒子里的,小小一个粗瓷圆钵,里面的汤盅更小,放在手掌心里像朵小莲花,揭开是深红乌亮的一盏汤,冒着冷气,上面浮了几朵桂花蕊。深红浅黄,很清凉明快的颜色。少是因为酸梅收敛,不能大饮,所以冰镇这样浓浓的一小盏,足够镇静解暑。妙书斋

  剩下的碎冰就开着瓷钵,让它取凉,这个时代已经不用藏冰了,冰是制冰厂售卖的,大块买回去,自己敲碎了用。闻闻不像江水的味道,倒像井水,透出一点青苔的清新气味。

  周裕开着车道:“齐管家押船到了河南,谁知道那边闹剿匪,车船都被截住,一艘艘一辆辆地审查。中间发生多少事情,一句话也难说清,总之齐管家头给打破了,大夏天的,落水伤风,前几日才捱到家,押着船到岸就昏死了。”

  求岳听得心惊肉跳:“现在怎么样?”

  “不妨事、不妨事。”周裕宽慰道:“住花园那个陶家的三少奶奶,跑去叫了陶三爷和郑博士来,打针吃药,已经醒了。在家养养就没事了。”

  他说的是尹秀薇和陶嵘峻。秀薇还是很麻利的,家里幸亏有她和嵘峻。

  求岳放了心,低头啜了一口汤,嗷地一声嚎道:“我日了狗啊……怎么这么酸的?”金总怒道:“谁做的?!”

  “啊?我接了电话,叫柳艳照着做的。”

  “不是,柳婶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抗议方式这么迂回的吗?!”

  牙缝都炸了,加上冰,简直酷爽。

  周叔惊悚地回头看看:“这么酸?”

  “不然呢?!”

  周叔耐心道:“酸点儿对身体好。”

  金总怒道:“老子又没怀孕吃这么酸干鸟?我就是吃辣鸡食品、不喝水,也比这个鬼东西强啊?”

  周叔:“这小爷吩咐的。”

  金总:“……真甜。”

  原来露生冒雨送他回来,便给周叔打了个电话,怕一路上火车热出毛病,叫周裕备了梅子汤带上,千叮咛万嘱咐,撒什么桂花、用什么器皿,都嘱咐到了。

  “怪道小爷特意嘱咐,不放糖,选新酿的酸梅子,就怕糖放甜了您要一碗接一碗。”周裕在前头乐道:“这个东西少吃一点是消暑的,吃多了毒火烧着心。”

  求岳看看手上的汤盏,碧青的一朵玻璃釉,是露生的品味,再看那个粗瓷的罐子,里面清香扑鼻,周裕见他伸头探望,解释说:“这也是小爷交待的,冰里头搀的菊花脑。”

  金总看着罐子傻笑。

  “小爷说他人在梅先生家里,打了这个电话,以后就不打了,免得教梅先生觉得他心不在焉。让告诉少爷保重身体,不要挂念。”

  金总心里真鸡儿甜,把个酸倒牙的汤喝得津津有味,笑着说:“知道了。”又问:“还有什么别的话?”

  “还有……还有就没什么了。”周叔茫然道:“说什么把酸吃尽了,回味就是甜没大听懂。”

  金总:“……嘻嘻。”

  你懂个屁。

  这个时代没有微信和企鹅,但仍然有一千种温柔缱绻的方式,供分隔两地的情人吐纳相思。

  感谢露生是个精致男孩,他精致的习性现在像是一片皎洁的月光,太阳落下去了,月亮还照着求岳的生活,衣也是相思,食也是相思,衣食住行都藏着对生活绵密的、热切的希望。

  那是一种无声胜有声的、爱情的余韵,也像是热恋的前奏的序曲。

  回来家里,先去看齐松义。齐松义在藏下的小房间里躺着,这屋子原本是供丫鬟们上夜的,夜里主人楼上看书,丫鬟们在下面坐着,等伺候茶水。因此上面的房间通风、也敞亮,底下这间就不大见光,空气也不好。

  齐松义昏睡在榻上,头上还裹着纱布。

  金总原本挺雷他的,只是从来没见过他这等虚弱憔悴的模样,看看屋子,发脾气了:“你们脑子是给门夹了一年?还是灌点儿屎当脑子了?”

  周叔惊恐道:“少爷别生气。”

  “不是,他伤口感染了,把他挪到我房间里啊,我又不在家,放这个鸽子笼里是搞什么变相虐待?”求岳恼得把周裕踹出去,在门外压着声音暴躁:“陶嵘峻郑海琳也是猪脑子,为什么不送军医院?”

  周裕为难道:“您说的是,小三爷和郑博士也都是这么说。”嵘峻搬来,求岳和露生都叫下人恭敬相待,称小三爷、三奶奶,周裕小声道:“原本是抬到医院去的,治了两天,有些醒过来,执意要回家,到家谁也说不动他,他只肯在这里养着。”

  那两天齐松义的状况很不好,高烧呕吐不断,一直说胡话,大家都当他不行了,到底是郑博士妙手回春,开了好些西洋药,硬是药回来了。这边好了,那边齐松义就要出院,说下人不便在医院多叨扰,没有家里人侍奉管家的道理。

  求岳和露生不在,金忠明又不在眼前,论理家中上上下下,都该听齐管家教训,谁敢劝阻?嵘峻客居,又和他生疏,因此也不便勉强,和秀薇每天来看视一遍也就罢了。

  秀薇心热,炖些清凉滋补的药汤送来,也算照顾周到。

  周裕委屈道:“您回来就好了,我房间都给他腾出来了,叫他别在这里拘着了,他这个人就是太守规矩,也是为这个,太爷才看重他。”

  求岳听了,无话可说,叫周裕:“厨房做点他能吃的东西,我这这儿陪一会。”

  齐松义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大家也不好意思把他叫起来。

  这里周裕去了,求岳自己坐在齐叔叔床头,有点感慨,也有点无语。这个家是在慢慢改变,有些东西很难用一言半语去评估,齐松义这份忠心和自省,金总很佩服,按照封建观念的衡量标准,他是一个最优秀的家奴。

  但金总对家奴没有兴趣,他想要的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但一个人年过四十,有些观念真的很难改变了。

  想起姚斌,求岳又觉得好奇,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其实齐松义有很多篡权的机会,金总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提防他,过去信任他,是奉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老话,今时今日冷静想想,齐管家这份忠心究竟从何而来?

  以他的才干,另谋高就,一样可以出人头地,何必屈居人下,一辈子做个家仆呢?

  他这里漫想,齐松义朦朦胧胧,有些醒过来,屋子里半明不亮的,连日光透进来也是晦暗,满屋子药气扑鼻,带着伤口腥涩的气味。

  求岳坐在床头发呆,忽然觉得身边手指动一动。

  “醒了?好点没?”

  齐松义蒙眬地看他,看他良久,微弱道:“允贞?”

  金总没听懂他那两个字,起身来开窗户,寂静里骤然地,“咔哒”一声,是一句物是人非的回应。

  齐管家被他这一声惊醒了。

  半天,他仿佛失望,又有些自嘲:“是少爷来了。”

  说着挣扎就要起身。

  求岳撑着窗户,把些闷气往外赶:“行了行了别起来了,你起来,我再扶,你再起,我再扶,仰卧起坐有乐趣是吧?”

  齐松义听见他声音,更觉得苦涩,默然须臾,如常笑道:“我没有事,郑博士医术很好,现在也能吃得下饭,也睡得着了。”

  这几句话气息微弱,但口齿清楚,看来是真的有在痊愈。求岳叹口气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头也撞破了,谁打的你?”

  齐松义淡然道:“我碰见姚斌了。”

  齐管家在郑州追上棉船,就打发客船回去,自己上船押运。一路上许多客商,大家结伴而行,结果都在郑州被军队截住。

  鄂豫皖地区,其实常往来此处的人都清楚,这里是所谓的“根据地”,蒋光头正派人在此处“剿匪”,那天不知是谁的消息,说有败退的“匪首”混入商船,于是所有车辆船舶,全部停下接受检查。

  金求岳听得心中一寒:“什么匪?”

  齐松义平静道:“共匪。”

  金总:“……”崩溃。

  大哥,我很不容易才从抗战剧过渡到民国偶像剧,ballball你们国共两党不要再来扰乱我们屁民的生活了好吗?还有齐叔叔你他妈这是什么体质啊?快闭嘴啊!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匪个屁啊要叫我的党,懂伐?!

  金总很想过平静的生活,谈谈恋爱,揍揍铁锚,但历史不是独立的剧本空间。

  它永远是一个整体。

  齐松义见他脸色难看,以为他是怕沾染这些事情,吃力地抬起手来,宽慰地说:“我们清白人家,不怕这些事,不过当时真的有人上了船。”

  金总:“……你救人了?!”

  机会要来了吗?党组织终于要向我们爽文男主张开迟来两年的怀抱了吗?

  齐管家听他一个“救”字,不由得皱皱眉头:“我等与匪毫无干系。其实这人究竟是被人指使上船,还是误打误撞只是逃命,这些我没有问,也无从得知。但是姚斌当时也坐船经过,他跟搜查的军长官报告,说我们船上匿藏了匪首。”

  “……你把人交出去了?”

  金总想哭了,这他妈是很大的政治错误啊!

  齐松义摇摇头:“当然不能交。”

  “昂?”

  “这人当时藏在尾舱里,一旦交出去,无论他是不是,我们金家都难逃大惩。”齐松义冷声道:“其实我更相信他是真的共产党,因为如果是姚斌指使,那他不会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应该早就跑出来诬陷我才对。”

  一旦在船上被搜出共产党,不要说齐松义,安龙厂和整个金家,谁都跑不了。

  齐管家当机立断,跟舱中的人交代了一遍,不动声色地走出来,把所有大洋塞进船工手里。

  “船老大,对面那船的客人,是我家宿仇。”他对船工说:“这人吃里扒外,几乎害得我家破人亡。现在还不死心,想要赶尽杀绝。”

  船老大又怕又急:“这位大爷,我们开船送货,求你少生事端,你的船费,我退了还不行吗?”

  齐松义镇定道:“你把船工都叫来,把这些钱发给他们,按我说的做。今天我跟你是绑在一条船上,我家有钱有势,出了事我不至于死,而你,是一定会被枪毙,所以船老大,我的话你听不听?”

  船老大哭丧着脸:“我听!我听!”

  齐松义道:“把你的褂子脱了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小别胜新婚,但是我保证分开这几个月会超甜!不要担心!

  为了更好地写出接下来的故事,你们看到这个更新的时候,作者已经前往上海采风去了。明天就回来。

  我会尽量保持不断更,带了笔记本在路上码字。因为日程很紧要走很多地方,所以这两天不要嫌弃短小呃。毕竟断更大家也是蛮着急的对吧。

  如果明天有意外,没有网或者怎么样的话,我会挂文案请假的,不请假就是我找到网络并且没累死,可以爬上来更新啦!

  爱你们!づ ̄3 ̄づ╭

  感谢沈悠悠、黎沐x2、小梦懒懒、青寒、咖啡加奶加糖、ff.xx.zz、子梨、今天白云诗嫁给我了吗、看文而来、鸿消鲤息、西香茄噜噜、小妖biulibiu、折纸飞机dawn、鱼干、没错我是流杉、么么儿、false、heenim、amom1、7th、阿细x2、大麦监护人、新一代创意型画家、树与糖块、28870438、缘征x6、在下砗磲、啤酒炖鱼、夏沫、来一碗川崎火锅调料x3、香辣牛肉面、竹取、喵與鱼的海闊天空、言小乔mio、倾鲸慕、总总总、后摇喵、姽婳将军x3、丙酮又名二甲基酮、提子不太甜、太子殿下x4、霁瑾、而你嫣然一笑、浮生若梦、vivian、宴相思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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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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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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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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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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