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要起身去装配班，宁中河匆匆地走了过来，脸上不象平常那样总挂着笑容，而是一脸的肃穆。
“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一下。”宁中河说完就转身向他的办公室走去。
雷谷林和焦亦石走进宁中河的办公室，在宁中河的办公桌对面坐下。
宁中河说：“前天我送了两台我们的喷涂机给朋友试用，今天上午朋友来电话说我们的喷涂机不好用，或者说不能用。我便急忙赶过去，朋友告诉我，我们的喷涂机只能正常喷涂不到十分钟，就要停下来等待七、八分钟，然后再喷涂八、九分钟，就又要停下来等待七、八分钟。
“他们那里试用喷涂机的装修工人没法做事，说这种喷涂机不能用。我还不信，朋友又叫他们的人当面试给我看，而且两台都试了，情况确实是那样。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有没办法解决？”
焦亦石本想说“我上午作了试验，确实是这种情况”，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没吱声，只是眼睛望望雷谷林。
雷谷林没有象刚才对焦亦石那样说“不可能，不可能”，只是似乎有些惊奇地说：“有这种事？等会我去装配班试试看。”
宁中河耐不住心中的焦急，说：“我已在装修现场亲眼所见，你要试等会再去试，我急于想知道，就算是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有没办法解决？”
雷谷林缓缓说道：“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让我想想。”
宁中河又问焦亦石：“焦工，你有什么办法吗？”
焦亦石朝雷谷林呶呶嘴，说：“先听听雷工的意见吧，他是主角。”
不知是雷谷林压根儿就不相信喷涂机会出现那种不利状况，当然就没必要考虑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是感到问题挺严重，脑子瞬间发懵，思路产生紊乱，一时不得要领，故低着头，许久没开口说话。
在等待中，焦亦石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动，似有点头绪。
见宁中河焦急地在办公室内转圈，焦亦石只好打破这种有些令人不安的静默，说：“阿河，雷工，我提两点或许是治标不治本的建议，估计能改善一些当前的状况。”
宁中河立即回到了他的坐位上，雷谷林也抬起了脑袋。
焦亦石继续说：“第一点建议是将压缩气储气罐增大容积，使喷涂所需的气源充足一些；第二点建议是适当提高储气罐内压缩气的气压，空气动力学的原理我们都知道，在一定的体积内，压力越高，气体的含量就越多，也即能使喷涂所需的气源充足一些。”
宁中河问：“我们的喷涂机已经定型了，增大储气罐的容积，里面能放下吗？”
焦亦石说：“如果只是增大-倍的容积，喷涂机内尚可放下，我设计图纸时预留了一定空间。”
宁中河又问：“提高储气罐内压缩气的气压，储气罐能承受得了吗？”
焦亦石答：“储气罐的强度没问题，我担心的是冰箱空压机能否泵出较高压力的压缩气。”
宁中河转头问雷谷林：“你看呢？”
雷谷林说：“思路是对的，可以试试。”
宁中河站起身，说：“那就尽快试验，我心里真的是很担忧啊。”
离开宁中河办公室，雷谷林拉着焦亦石急忙去了装配班。
上午作喷涂试验的机器、管线都在原位，焦亦石要班长叫来了上午做试验的两个员工，在雷谷林的指挥下，重复做了遍喷涂试验，情况同上午的一样。
试验中，雷谷林口中多次低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焦亦石没说话，或者讲，没什么好说的。本来他想问“你当初的试验样机，真的做过长时间正常喷涂试验吗？”，转而一想，问也是多余，事情已很明了，何必造成彼此尴尬。
回到办公室，焦亦石问雷谷林，“下一步怎么走？”
雷谷林面有颓色，轻声说：“我现在脑子有些乱，等我想想再说吧。”
焦亦石：“问题是车间里已在按原计划继续生产、组装下一批的台，是让他们继续下去还是通知他们暂停呢？”
雷谷林：“你最好以生产负责人的身份直接去问一下老板，只有老板才能作决定。”
若是在平时，焦亦石会开玩笑地说“你也是半个老板啊。”但今天不能开玩笑说这种话，否则，还可能引起不愉快。
焦亦石敲门后走进宁中河的办公室，宁中河示意焦亦石在他对面坐下，他问：“我刚才在装配班窗口外看见雷工和你在那里试喷涂机，结果如何？”
焦亦石答：“其实我上午就试过了，已知道这种结果。下午你来的时候我正同雷工谈此事，他听后不相信。在你这里谈过后，他马上拉着我同他去装配班做喷涂试验，结果仍是同你讲的一样。”
宁中河说：“好象别人会骗他似的，他现在总相信了吧。”
焦亦石：“他亲自在旁看着做的试验，相信了。阿河，我来是要请示一下，车间里按原计划在继续生产、组装下一批的台，现在出了这种情况，是否要通知他们停下来？”
宁中河反问：“你的意见呢？”
焦亦石说：“我的意见是不要停下来。理由是，所有外加工的塑胶件、五金件都是按1台配套加工都已到货，自己要加工的只是一些辅助配件，要用的材料、人工并不多，再者，大家目前的信心挺高的，若一通知停工，员工们的情绪会受到影响。”
宁中河语气肯定地说：“我同意你的意见，不要停工。”
焦亦石站起身，准备离开。
宁中河做个手势，让他坐下，说：“焦工，我记得刚才我们三人在这里讨论时你讲到‘治标不治本’那个词，你能不能讲得具体些？”
焦亦石一阵犹豫，没有立即回答。
宁中河说：“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希望听到真话。”
焦亦石：“除了平时开玩笑外，我这人要么不说，但说出来的，就一定是真话。至于你提到的‘治标不治本’，这个‘本’，就是喷涂机采用的冰箱空气压缩机能否提供足够的气源给喷涂作业使用，若不能，则其它措施都只能起到改善的作用，只能治标，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就同一个小孩，若有先天不足，后天要弥补就不容易。”
宁中河：“焦工看问题还是挺敏锐的，我也是很担心先天不足。不管怎样，你提的两点建议，还请尽快实施。”
焦亦石说：“我会抓紧的，请放心。”
焦亦石从宁中河办分室出来时，已过了下班时间，雷谷林已走了。
晚上，焦亦石加班画好了一张可装个储气罐的支架图纸。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焦亦石就向雷谷林讲了昨天请示老板的情况，但未涉及“治标不治本”的内容，焦亦石是想让雷谷林面对或许是因他自己的失误而产生的被动有一个认知的过程。
听完焦亦石的转告后，雷谷林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那就按老板的意见办吧。”
焦亦石说：“增加储气罐容积和提高储气罐内气体的压力我会组织人实施，到试验时你再参加。
“有一件事请你考虑一下有无必要，那就是打听一下有没有产气量更大些的微型空气压缩机，若有，用以取代现在使用的旧冰箱压缩机或许效果会好些。此事我没同阿河讲过，只是向你提一提，请你酌定。”
雷谷林：“我也在考虑此事，打听一下很有必要，若有，则问题解决得会理想一些。此事就由我来办好了。”
焦亦石立即拿着昨晚他画好的支架图纸找到钳工班长，要他派人用手工做一个，越快越好，等着急用。
下午上班后不久，钳工班长就拿了一个支架给焦亦石，说是做的人中午都未休息，赶出来的，比较毛糙。
焦亦石看了看，说“可以可以，代我谢谢那位师傅，辛苦了。”
焦亦石拿着支架来到装配班，对班长交待了一番。半小时后，焦亦石同雷谷林再来装配班，试验样机已安装好，焦亦石让班长先接通两个储气罐进行喷涂试验。
正常喷涂的时间延长到1分钟，但停歇等待的时间也增长到1分钟。
再接通个储气罐进行喷涂试验，正常喷涂的时间为1分钟，停歇等待的时间为1分钟。
焦亦石让再加两个储气罐临时并接，共个储气罐，试验结果是：正常喷涂时间为1分钟，停歇等待时间为1分钟。
也就是说，过大地增加储罐容积，正常喷涂时间增长量已是微乎其微，而停歇等待时间却大幅增加，已无实用价值。
接着，由雷谷林指挥，用一台成品喷涂机提高储罐内气压进行试验，成品机中是1个储气罐的。
当调节压力阀将气压提高1%时，正常喷涂时间可增加1分钟，但压缩机已开始发烫。当气压提高%时，压缩机发出异常声响，急忙停机后，将水珠洒到压缩机外表面，滋滋声中冒出青烟，表明压缩机在输出口较高气压下几乎要停止运转，线圈温升急剧上升，很是危险，表明提高气压的方式行不通，试验停止。
在装配班，雷谷林和焦亦石都不多讲话，这是两人约好的。
试验结束回到办公室，两人都显咀丧。焦亦石说：“看来难以解决问题。”雷谷林没说话，摇了摇头，几声叹息。
已到下班时间，两人商量了一下，由雷谷林晚上去宁中河家将试验情况向他汇报，顺便谈谈寻找合适一些的空气压缩机之事。
第二天上班时，雷谷林告诉焦亦石，宁中河同意寻找适用的空气压缩机，由雷谷林具体落实。
一周后，雷谷林经宁中河同意后向专业生产厂订购的台最大型号的冰箱、冰柜空气压缩机到达公司，这种新压缩机的价格自然比那些旧压缩机的高很多，但“只要能达到使用效果，那就下决心更换”，宁中河说。
可惜的是，经试验，这种最大型号的新压缩机只是略微能使喷涂机增加不到两分钟的正常喷涂时间，也是于事无补。
雷谷林又通过电话、传真向通用空气压缩机生产厂家咨询、打听，也找不到能适用的。
几经商议，宁中河决定：已装配完的台和正在生产、装配的台，共台喷涂机全部改装上个储气罐，后面的喷涂机暂停生产。
至11月初，成都传来信息，说“便携式喷涂机”经用户试用不满意，产品代理之事缓行。若产品改进后能达到好的使用效果，再商谈代理之事。
几天后，加装为个储气罐的喷涂机，经宁中河送给他几个搞装修的朋友试用后，结论仍是“不适用”“不好用。”
11月1日，宁中河让人事部通知大部分生产员工到财务部结清工资，“你们暂时回去，待产品改进后恢复生产，再通知你们回来。”
留下来的是少数骨干人员。
那天晚饭后，焦亦石一个人心事重重地登上主楼楼顶平台，在那里伫立、踱步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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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经宁中河同意，雷谷林着手进行他那个“热交换式汽车制冷装置”的试验。
这个项目，焦亦石是知道的，原理上可说得通，也取得了国家专利。过去的十二、三年中，由厂家提供资金、设备、人员、食宿和工资费用，雷谷林先后分别在七、八个工厂、公司进行过试制、试验，但都是在两、三个月最长半年后，无果而终。
雷谷林知道焦亦石对这个项目没什么兴趣，故所需图纸都是他自己画出草图，再交给那个前台女文员用电脑绘图。
焦亦石则带着车间几个留守人员，将制造好的那些喷涂机包装、存放好，又将那些剩余的塑胶件、五金件、配件等分别清点数量，造册登记，分类存放。
近一个月后，雷谷林做试验时想精确控制该装置各个动作的顺序和时间，问焦亦石能否办得到？焦亦石详细了解了具体要求后，说“可以办到”——那是他多年前从事的数字程序控制技术中的家常便饭。
焦亦石到市内买电子元器件，用小刀刻制线路板，检测元器件，焊接，调试。十来天后，将这个不同定时的程度控制器交给雷谷林在那台“热交换式汽车制冷装置”上使用，达到了雷谷林提出的使用要求。
时日匆匆，很快就临近春节了。
焦亦石私下里对雷谷林讲，我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打算明年（春节后）还是回东莞去，那边已来过几次电话相邀。
当晚，雷谷林向宁中河讲了焦亦石打算离开的想法。
第二天上午，宁中河将焦亦石叫到他办公室，盛情邀请焦亦石春节后一定来公司继续工作，工资再加高一点。
焦亦石讲：“阿河，不是工资高低的问题，喷涂机停产后，你这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我做，我那好意思留在这里光拿工资不干活呢？”
宁中河说：“我知道东莞那个厂是很想你回去的，我们要留你下来当然也是有重任相托。我准备明年重点抓新品开发，这近一年来你的工作大家有目共睹，你是个有技术又肯实干的人，请你帮帮忙，不要推辞，明年一定来。公司以后工作以你为主，无论如何最少也要来干完明年一年。”
焦亦石问：“你心中瞄准了什么项目吗？”
宁中河说：“我心中有些想法，但更希望你一起来出谋划策，好吗？”
看到宁中河的一脸诚意，焦亦石不忍拒绝，便点点头，说：“我可以明年再来干一年，但你也不要对我期望太高，不过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宁中河站了起来，同焦亦石握手，高兴地说：“我就知道焦工会答应帮我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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