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厂办公室主任调到市内一个毛巾厂当书记，据说该厂生产出来的毛巾销不出去，堆满了仓库，只得停产。工资发不出，工厂只得折价将毛巾分发给每个职工，再由职工上街摆摊或窜镇跑乡去卖毛巾，以换来每月1元左右的工资。
一天晚饭时，章恬菊告诉焦亦石：“我们天线厂正准备要每个生产车间搞承包，进行独立核算。”
焦亦石问：“你们厂为什么想到要搞承包呢？天线的销路还可以嘛。”
章恬菊说：“暂时的销路还可以，但不少的厂在压价格抢订单，我们也势必要压价。但人家厂自动化程度高，生产效率就高，降点价可承受。你也知道，我们厂的设备是很简陋的，生产效率自然比不上人家，一降价就难以承受。故厂里就打算要每个车间搞承包，以期提高生产效率。”
焦亦石：“也是这样，现在每个厂都面临着激烈竞争，不想点办法就难以生存。哎，那你们为什么不学学人家厂也买进几条生产效率高的自动线呢？”www.miaoshuzhai.net
章恬菊说：“厂里也有人提议买自动线，那可得大笔资金投入啊。特别是你们厂搞引进线的教训，更使我们这样底子薄的小厂谈虎色变，谁敢轻易将大把的钱砸到那上面。”
焦亦石点点头，说：“你们厂的考虑也挺周全，现在大部分中小企业都处在危机中，决策一失误就无法挽回。实行承包以提高生产效率是一种稳妥性的办法。那你们是厂部指定人承包还是群众推举人承包呢？”
章恬菊说：“方式是个人自愿报名，写出承包方案，厂部审核承包方案，再群众投票推举，厂部最后批准。我们装配车间大多数人都要我来承包，生产副厂长也悄悄鼓动我，厂长同你的关系不错，他至少不会反地。你说我能承包吗？”
焦亦石问：“所谓的大多数人，估计占到车间总人数的多大比例呢？你现在只是一个班长，为什么大多数人不推举现任的车间主任呢？”
章恬菊说：“占的比例不会低于%，个别人见大多数人同意我，也不会公开表示反对的。至于现在的车间主任，大家都认为能力不行，文化也低。车间里的人都在议论，搞承包一定要能说会道、能写会算、组织能力强的人，才能给大家带来好处。”
焦亦石吃完了，放下饭碗，笑着说：“看来你还是个挺适合的人选。既然有这么多有利条件，你就干吧，我表示支持。”
章恬菊也吃完了，说：“支持要拿出实际行动的，不能光嘴上说说。”
焦亦石不解，问：“怎么呢，总不至于要我去你们厂做工作吧？”
章恬菊笑了，说：“那倒没必要，你也不可能会去。你的文笔好，帮我写出承包方案就行。”
焦亦石点起了一支香烟，说：“那容易。你先说说你的打算和计划，再加入一些我的想法，一起来形成文字就成。”
说干就干，章恬菊谈了她的打算和计划后，焦亦石就动笔写起来了。
两个晚上，起草和修改，承包方案正式成文了。
主要内容是：天线装配车间不再沿用原先的各人独立完成多道工序的单干式做法；利用车间现有设备，组成两条装配流水线，凡是可连接的工序，都在流水线上完成，如此可节省大量的周转和等待时间；只能独立完成的工序，每工序安排1-人，实行计件报酬；两条流水线分别计件；在流水线上手脚慢影响速度的人，调下来做独立工序实行计件；全车间按每月完成的品种、总数量和质量等级，按核定单价由厂财务发给总额工资；车间主任再按各人完成的工作量、质量情况，发放每月的工资；车间每月可留下工资总额的1-%作为机动，待年终时再分发。
承包方案交上去没几天，那天下班回到家，章恬菊就对焦亦石说：“厂里已宣布我当车间主任实行承包了。”
焦亦石说：“那我去买瓶酒来，庆祝一下。”
章恬菊扬起手掌作状要打焦亦石，说：“去你的！”焦亦石说：“你这人真不分好歹，我帮你写了承包方案，如今当了车间主任，不但不感谢，还要打人，真是恩将仇报也。”
说着，两人都笑了。
两个月后，章恬菊高兴地告诉焦亦石：承包效果挺好，每月完成总量提高了%，大家工资普遍提高了-%，厂部高兴，员工满意，都说我没让大家失望。
焦亦石他们的有线电视传输配件的开发、试验，由于基本是仿制，进展还是挺快。只是要加工一些模具，拖了些时间。
月份，分支器、分配器、衰减器、接口端子小批量生产，月份通过了省质检站的检测，月份批量生产，并开始向外供货。
由于这些配件已有不少的生产厂，价格竞争已是很激烈，更加新生产的厂要挤占老生产厂已占据的市场，在质量都在同一水平时，就只有靠低价争客户了。因此，虽然有不少的订单，但由于利润低，解决不了工厂大的难题。就象当初焦亦石意料的，只能是缓解一些工厂的困难。
1年元旦后春节前，是人们常说的年关。
厂长办公室、厂党委书记办公室、厂财务科、生产科、供应科，每天都有不少的外来人员坐在那里追要欠款。
据这些追要欠款的人讲，都是近两、三年累积下来所欠的材料款、加工费、配件货款，总计款项还真不少。
知道内情的财务科人员透露，前两年，厂里进了点销售款项，总是先要保给大家发工资，对一些催要得紧的单位，就付给一点，大多数的欠款都压下来了，以至越积越多。
当然，元件厂也有些外面的欠款未收回来，形成了常说的三角债。但知道底细的人说，外面欠我们的少，我们欠人家的多。具体少和多成何种比例，是厂里的经营机密。
面对这种情况，厂部决定：一、自己厂也派出大批人员外出追债。二、厂里一些不用的闲置设备，若来厂追债的单位用得上，双方议定价格来抵消欠款（前两年已有先例）。三、对那些来催要欠款的单位人员说，我们一旦催要到欠款，一定会归还欠你们的款项。
来厂催要欠款的外单位人员逐渐散去，厂里暂时表面上平静了些，但人们心里的忧虑却愈来愈重。
春节前几天，厂里派出去追要欠款的人员陆续回厂，追到的一部分款项加上到帐的一些货款，给厂里的职工发了一个月的工资，给退休职工发了%的退休金，总算是能让大家过个年了。
发工资那天下午，巩厂长来到技术科，询问了试制有线电视传输中的放大器、匹配器等的进展情况后，把焦亦石叫到技术科的小办公室，说：“厂里是越来越困难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焦亦石不遐思考地说：“唯有动手术。”巩厂长问：“如何动手术？”焦亦石说：“剔减冗员，多方谋生，减轻负担；实行承包，激发潜力，广开进渠；有功者奖，有过者罚，平庸者下。”
巩厂长听后，又让焦亦石写出来。焦亦石很快便写了，交给他。
巩厂长看着，不停地点着头，说：“你这字诀肯定不是现时想出来的，一定在脑子里斟酌了不少时间。”
焦亦石说：“确实是早有想法。看到厂里如此局面，稍有点责任心的人都会去思考工厂的出路在何方。”
巩厂长又琢磨了一会，说：“你这字诀思路是挺好的，但暂时难以办到。首先，剔减冗员就很难办，现在鉴于不少工厂发不出工资，工人们上街或上政府闹事，市经委、电子局就要求各厂一定要千方百计保证安定。一裁减冗员，势必就会产生动荡，上面不会同意的。”
焦亦石说：“病重要猛药啊，怕痛就难办了。”
巩厂长苦笑了笑，站起身，将那张纸折起放入口袋中，说：“我先放好，或许对我们拓展思路有用。”
春节放假前的中层干部会上，先布置了一番节前节后的工作，巩厂长最后说：“大家都清楚，厂里的处境是很难了，请大家在欢度佳节的同时，都动脑子想想，工厂今后怎么办？路子怎么走？希望大家献计献策，春节后我们再好好议一议。”。
春节后上了几天班，厂里再次召开中层以上干部会，中心议题就是大家提建议，如何能使工厂走出困境。
会议是热烈的，大家都认为工厂已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再没有得力举措，必然将面临关门的危险。会上，不少人纷纷提出各种建议。
讨论到中途时，焦亦石才发言。他将那字诀细化，重点就是：将不起作用的闲杂人员裁减，工厂建立第三产业来安置他们，或者让他们自力谋生，以减轻工厂负担；各车间科室实行承包，挖掘众人的潜力，鼓励大家多渠道、多门路展开经营，以拓展经济收入；有功人员重奖，比如销售员，若其销售业绩好，可按比例提成，技术人员开发出好的产品，可按利润提成，不要怕个人多得一点，得大头的是工厂；给工厂造成损失者，一定要罚；平平庸庸、无所作为，且又占着重要岗位的人员，撤下来，换新人上。
焦亦石的发言获得了大家的掌声，都认为他讲得很糸统、有份量。
之后，又有一些人接着发言。
会议结束时，巩厂长说：“大家提出了很多很好的建议，厂办公室派有两人作了详细记录，待把记录整理后，厂部再开会研究下一步的措施。”
厂部的研究，除了同意模具车间实行承包和成立第三产业的劳动服务公司外，其它均无下文。据称：裁减冗员会引起不安定；各生产车间和业务科室都搞承包厂部无法掌控全局怕产生混乱；重奖有功人员担心引起多数人的心理不平衡而引起抵触情绪；对有过人员实行惩罚或对平庸人员实行下岗则担心会激化矛盾。
改革的举措是有了，但确实太微不足道。对于一个病疴已沉的工厂，无异于杯水车薪。
进入月份，工商银行和建设银行都要开始每月收、交贷款的本、息，说是一年的优待已到期了。后经市经委找市政府有关负责人出面到银行做工作，两个银行才同意暂不还贷款本金，但利息则必须每月缴纳。
这样，工厂的资金更进一步紧张。原每月尚能收到一点货款，七拼八凑维持着发工资。现在银行一扣贷款利息，工资便发不出来了。销售科有人想了个办法，让个别关系比较好的客户将货款打到厂劳动服务公司的账户上，到第二月初，才将本应上月中发放的工资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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