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高二年级平日里在各个班级活跃的百晓生之间都暗潮涌动。
沈籽上节课刚打听到的消息，一下课就冲上5楼，1班的任课老师刚走出教室，沈籽就冲到高蕴宁和程若思的课桌之间一手薅过一个姐妹压低了声音激情分糖：“昨天5班那个虚逼又为了秦绿茶去堵谢亦安，结果半路来了转校生，转校生一个人就揍趴了十来个混混。”
“卧槽！”
程若思忙捂住高蕴宁的嘴，冲四周看过来的同学假笑了两下，低声骂：“小声点！”
高蕴宁扒下她的手转头看了一圈，拉着两个人往外走，催促着：“去外面说，搞快点！“妙书斋
三人一到教学楼西北角人少的走廊平台，高蕴宁不爽道：“王虚狗这次又是为什么去堵校霸？”
“据说昨天课间操那会儿秦绿茶去找谢亦安，谢亦安没□□她，绿茶就委屈得哭了，”沈籽也是气得不行，“我是真他妈恶心秦绿茶，装柔弱装委屈装他妈的盛世绿莲花！”
程若思问：“先说说顾宴山去揍人的事！他恰好路过还是怎么？”
“没，他昨天傍晚和丹丹他们打篮球，2班的西瓜也在，西瓜正好提了一句，据说顾宴山当场就暴走了，差点没连西瓜他们那几个知情的一起揍。”
高蕴宁一把抓过程若思的手，眼放精光：“顾爷武力值那么高？那他之前还单方面被谢亦安揍？”
程若思反应了一下后兴奋道：“我又磕到了！！！”
“我也磕到了！！！”
“爱了爱了，如果这都不算爱！”
三人辱骂完虚狗和绿茶、磕完转学生和校霸的绝美社会主义兄弟情，推推搡搡地故意从后门绕了一圈回座位。
顾宴山左手扶在桌面上，椅子不怕摔地往右后方以一个危险的角度高高翘起，一边前后慢悠悠地晃着椅子一边在和柯嘉说话。谢亦安趴在桌子上睡觉，后脑勺的小丸子安安静静地趴在后脑勺上。
顾宴山说着话朝谢亦安看去一眼，校霸昨天的主课一节没睡，而今天从早自习进门坐下开始断断续续地似乎一直在睡，午饭也没见他去吃，顾宴山始终有些在意。
其他课的老师都没怎么管校霸上课睡觉的问题，一整天也没见有人把校霸喊起来，但下节是杜辉的数学课，按照杜辉喜欢追着谢亦安怼的情况，一会儿谢亦安准会被喊起来教训两句。
顾宴山犹豫着要不要先把人喊醒，转头朝校霸看过去。
谢亦安脸偏向窗外趴在桌子上，大概是因为下雨降了温的关系，顾宴山倒没怎么觉得冷，养生少年谢校霸在夏季短袖校服外面套了件黄白色的春秋装外套。
顾宴山看了两秒，掏出手机对准校霸再次拍了张照，比对中午午睡前拍的照片，他确定谢亦安露在外面的后颈皮肤和早上相比一直在慢慢变红。
“干嘛呢顾爷？”柯嘉凑过来。
顾宴山昨天在球场上压着火没撒，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平日这副吊儿郎当亲切友善的皮囊下是一头狠厉的狼，而且因为未知的原因，这头狼摆明了把校霸纳进了自己的保护圈。
昨天傍晚那么大的雨噼里啪啦吓得人总担心会出什么事，高臻宇和柯嘉虽然对5班的人去堵谢亦安的事情不太清楚，但隐隐也担心总是被谢亦安单方面揍的战五渣就那么没头没脑地伞也不拿一把就冲去N大会不会是千里送人头，也担心大家才建立起来的兄弟情就这么吹了。
结果顾宴山昨晚全须全尾地回来后没事人似的，熄灯后还照旧和他们一起相约刺激战场。男生间也没太多隔夜仇，顾宴山球场上脸臭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连坐知情者，刚完枪大家就又是出生入死的亲兄弟。
柯嘉压着声吐槽：“要不是被拍对象是校霸，我真觉得你这行为仿佛一个变态痴汉。”
“变态痴汉？”顾宴山冷笑一声，甩开柯嘉勾到他肩上的手站起身来，“命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顾宴山起身走到谢亦安身后，背靠着窗台半蹲下来，在离谢亦安只有一步的距离上喊他：“校霸，醒醒，别睡了，下节数学课。”
谢亦安面朝着窗口整张脸都埋在胳膊里，今天他戴了黑色的手套，自然放松放在桌面上的手看起来修长得不像话。
被顾宴山叫了两声后谢亦安右手臂动了一下，头埋得更深了一点——然后又没动静了。
顾宴山看向一旁鬼鬼祟祟一边转篮球一边偷窥他的柯嘉，勾了勾手把人喊过来。
顾宴山指指谢亦安，还没说话，柯嘉先誓死不屈地抱着球抵抗道：“我不叫，我的命还要留给篮球，你要死自己死，兄弟我不奉陪。”
顾宴山好笑道：“没让你叫他。”
“那干嘛？”
“他平时也上课睡觉？”
“睡……吧？”柯嘉也不太确定，抓了把头发，“我哪知道，我又不关注他。”
顾宴山有些无奈地仰头用舌头顶了顶腮帮，正想继续当人形闹钟，柯嘉逮住仨在后黑板前你推我搡嘻嘻哈哈的女生。
“宁宁来来来，问你啊，校霸平时上课睡觉不？”
沈籽猛地抓住高蕴宁的手疯狂暗示。
“自习课会睡。”高蕴宁面上一派大姐大的端庄风范，“咋了？”
顾宴山：“主课他睡不睡？”
“偶尔吧，没太看到过他睡主课。”
顾宴山皱了眉，回头继续喊谢亦安起床，喊了两三遍后谢亦安终于又有了反应——这回侧转了一点点的头，大概露了十分之一的脸出来，不耐烦道：“你能不能闭嘴？”
脸色苍白，还透着点不正常的红。平日里冷冰冰的声音也变得哑哑的，恹恹的。
顾宴山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校霸可能发烧了。
杜辉拿着教案进教室，在讲台上提醒值日生擦黑板，环顾一圈教室后果不其然地抓典型：“谢亦安，你还睡，上节课我从你们班走廊走过就看到你在睡！赶紧给我起来，醒不了就站着听课！”
谢亦安再一次把整张脸埋进了两条胳膊之间。
顾宴山站直身子扬声道：“老师，谢亦安好像在发烧。”
杜辉闻言变了脸色，从讲台上下来伸手就想去查探谢亦安的额温，被顾宴山抓住胳膊拦了下来。
校霸洁癖的事情连发小都没告诉，这个学校应该没有人知道他洁癖的事，顾宴山下意识地就阻止了杜辉去碰触谢亦安。既然校霸自己不说，顾宴山自觉保护校霸的这个秘密，态度很好地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老师，我刚才摸过他额头了，很烫，你看是我去医务室拿点药还是怎么样？”
顿了顿又避重就轻地补充道：“昨天傍晚谢亦安回家路上淋到了一点雨。”
“你们下午还有什么课？”杜辉转头去看黑板上的课表，“还剩一节班会是吧？那谢亦安别上课了，回家吧。我通知你家长过来？”
谢亦安没领情，抬起头来顶着一张苍白中泛着红的脸冷淡道：“用不着。”
顾宴山微微弯下腰来，低声问：“我送你回家？”
“滚。”
“那给你接杯热水？”
“滚。”
声音哑得像掺了把沙，却还是凶得厉害。一点都没有昨晚打完架朝他道谢时的可爱。
昨晚顾宴山敲打完那群混混，小跑着追上校霸的步伐，校霸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等他，光|裸的双手垂在腿边，顾宴山怀疑手套已经被扔进了垃圾桶。
路灯的白炽灯光清楚地照出瓢泼大雨的细密轨迹，梧桐树的枝叶在少年身上打出斑驳的光影。
见到他过去谢亦安飞速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回头微垂着视线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等顾宴山走到他近前了，谢亦安一言不发带着他朝前走。
大雨倾盆，雨声喧哗，焦渴的植物在这样的夜晚咕嘟咕嘟地喝饱了水。
两个浑身上下都淌着水的少年在第一次并肩作战之后沉默着在空无一人的暴雨夜晚一前一后地穿过他们第一次撞见的那个校园。
顾宴山试探着越过“一米”线，小心翼翼地往前多迈了一步。
校霸没转头，也没揍他。
得寸进尺的某人正想试探着再往前一步测试校霸的“最短距离接受范围”，左脚刚抬起来，校霸转过头隔着倾盆大雨织成的雨帘一脸别扭地干巴巴道：“今天谢谢你。”
成功跨过一米大关达成八十厘米成就的顾宴山在沾沾自喜的那一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校霸的别扭萌了一脸。
顾宴山是个脸盲，但谢亦安却是他在N大的厕所里第一次见到就一直记得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激素狂飙的时候能更好地记忆人脸，顾宴山这个资深脸盲竟然在当时那么千钧一发的时刻记住了谢亦安的长头发和他那张英挺的脸。
而且时隔2月都没忘记。
十多年来对顾宴山来说永远大同小异的人脸放到谢亦安这儿，顾宴山开始注意到“人脸”的更多具像化细节。
谢亦安的长发在刚才的打斗中完全松散开来，有两三缕被雨水浸湿的长发不识相地贴在他的脸颊上，校霸那么洁癖，伸手去整理头发的事情在他没有手套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去做的事情。顾宴山并不真实存在的强迫症在这一刻蠢蠢欲动，极力克制着才没有伸手去把那三缕头发从谢亦安脸颊上拿下来。
谢亦安抿了下嘴唇，薄薄的嘴唇被抿成两道淡红色的线，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下扑闪了两下，视线躲闪着扫在顾宴山身上，半晌后谢亦安这把对顾宴山说过十多个“滚”的冷淡嗓音十分别扭地问他：“你……有没有受伤？”
顾宴山作势立马捂住了肚子，卖惨道：“肚子很痛，被踹的。”
70厘米get！！
谢亦安像只瞪圆了眼睛的猫，顾宴山悄咪咪观察校霸的表情，觉得这一刻的校霸就像他之前那只猫警觉的时候弓着背喉咙里“呼哧呼哧”低声咆哮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飞扑出去抓咬猎物。
顾宴山以为校霸是因为他过了警戒线要揍他了，结果校霸停了脚步冷声问他：“谁踹的你？我去帮你踹回来。”
医疗箱呢？队友呢？队友来扶我一把！！我血槽空了！！
顾宴山借着抹雨水的动作用手挡住了脸，忍得很辛苦才摆出平静的表情地慢慢把手放下来。
顾宴山故作云淡风轻地说：“不用，他踹得没那么重，而且我都揍回来了——主要是这两天被你踹了几脚还没好，不然区区一脚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
不出顾宴山所料，谢亦安闻言那两排沾满了雨水的浓密睫毛又扑棱扑棱地上下眨了两下，然后硬邦邦地冲他道歉：“对不起。”
谢亦安这个人哦，在学校高冷得千山鸟飞绝，一言不合就揍他，看起来好像不好相处到了极点。结果昨天顾宴山替他打完架之后这个平时对他凶得不能再凶的洁癖校霸视死如归地邀请他：“我家就在前面，你……要不要来我家洗个澡换个衣服？”
一板一眼有礼貌的程度堪比屈易宸家那个刚学会字正腔圆讲话的幼儿园小朋友。
顾宴山憋得辛苦，善解人意地婉拒了他的请求，校霸这个重度洁癖少年的家里要是他这个外人去了，他真的很怀疑校霸会不会深更半夜穿着医务人员那种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的防护服用84消毒液从门把手到家里的小角落全部喷一遍。
顾宴山看得分明，他的拒绝让谢亦安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警惕的小猫这会儿背不弓了，喉咙里的“呼哧”声也安静了，惬意地抬起后脚掸了掸脖子，顾宴山想，要是他这会儿拿着小鱼干去逗小猫，凶神恶煞的小猫没准会破天荒地愿意让他rua一下。
“你……我回家去拿伞和衣服给你……”顾宴山有些出乎意料地抬眼朝谢亦安看过去，谢亦安冷着脸，硬邦邦地补充道：“不然你这个鬼样子没有车愿意送你回学校。”
上课预备铃叮叮咚咚地响起，杜辉对谢亦安说了句“别强撑”转身回讲台准备上课。
顾宴山抽了两张纸巾叠在一起裹住谢亦安放在桌角的水杯，又用两张纸巾裹住杯盖拧开了水杯，在众人从各个位置回归座位的时刻顾宴山逆着人群去前门黑板前的饮水机接了一杯偏热的温水，回来盖好杯盖把杯子放回谢亦安桌面上。
“用纸巾垫了，我手没碰到你杯子，”顾宴山站在谢亦安桌子旁一抬手漂亮地把纸巾揉成团扔进教室后面角落的垃圾桶里，回座位前低声道，“趁热把水喝了。”
顾宴山的心理预期是再得到一个校霸凶神恶煞的“滚”，结果上课开始没一会儿，校霸配合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摘掉手套喝了两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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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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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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