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旷当然知道龚起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就是想活活的耗死自己,出城是死,守城会饿死,怎么样都是死,这就是龚起的用兵之法,何等的残忍。
他带着士兵们整顿好了城门口堆积的死尸,一并吩咐人一把火将尸体全部烧了个一干二净,为了避免尸体引发的瘟疫,无论敌我,都只能这样做,谁知道唐军会什么再发动进攻。
在处理好这些事情后,见唐军暂时没有动向,杨旷便气势汹汹的上了城头,找到了正字休息的聂辰席,直接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司马元。
“大将军找我?”
“当然是找你!”杨旷看样子十分的愤怒,“你明明就应该知道粮道的危险,却只字不提,难道是故意隐瞒想挫败整个战争吗?!”
聂辰席知道逃不了这一说,便坦然道:“没从,末将是隐瞒了这件事情,但是绝对没有想要失败的意思,只不过...”
“只不过是为了你的计划,是吧!?”杨旷马上就想到了,之前对方就跟他提过那个放弃邺城的危险计划,没想到居然会被对方以这样的形式完成。
这让杨旷有了一种被耍的感觉,还是那种很危险的。聂辰席叹了口气,他清楚瞒不过杨旷这样一个精明的人,便和盘托出道:“不是末将擅作主张,实在是局势所迫,大将军不会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会如何吧?”
杨旷怒极反笑到:“难道这就是你的借口?”
“大将军息怒,且听末将说完,之后要杀要剐,末将绝对服从。”聂辰席对此保证,就为了好好的解释。
杨旷却知道他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他了,因为本来这场战争他就没有多少人才可用,特别是像聂辰席这种军事上的能人,许崇光勉强算一个,不过比起独孤墨和聂辰席都差了一截,况且独孤墨已经逝世了。
“说吧,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的大将军,”聂辰席很珍惜这次解释的机会,因为这也是他冒险换来的,“首先看资源,敌军数目与我军将近持平,战力方面仍然是唐军更强,唐军的粮草充沛,我军后方的粮草吃紧;再看地利,敌军已经夺回主动,所以战略要地悉数被占领;再看谋略,龚起乃是天下名将,又有张奕之这等谋士相伴,根本无法比较。”
杨旷听了这么久,总结道:“所以你就是想说,如果不用你的办法,我们必败无疑?”
“没错。”聂辰席既然是解释,那么就解释的很坦诚,“末将承认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却也是出于大局着想,如果大将军觉得末将说的不对,那就砍下末将的头颅吧。”
杨旷压抑了很久的杀意,还是完全的压了下去,理智告诉他,无论是否是对的,他都不能杀了聂辰席,即便对方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也不能杀,因为他是战争的关键因素,杨旷不能再失去任何将领了。
“好,本将相信你一次。”在大局的面子上,杨旷很镇定的给出了正确的决定,他依旧信奉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能驻足不前。
聂辰席很感激,为了表态更是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砸的额头都流出了鲜血,用一双很真诚的眼睛注视着杨旷,郑重道:“末将感激大将军相信,末将知道那些平日里的言论和誓言都无法表达这份恩情,末将只会用结果来报答大将军。”
“但愿如此吧。”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杨旷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他担心的就是太过冒险,在龚起这个军事天才的面前冒险,真的是登天之难啊,他是相信聂辰席的才华,却不认为聂辰席的计划能够对龚起奏效。
聂辰席跪地不起,继续道:“大将军一定是在想,像龚起那样的天才,不见得就会中招,可是大将军莫不是忘了,龚起就在一年前中了独孤老将军的诏了吗?”
这么一提,杨旷还就有些动摇了,是啊,龚起的确中过独孤墨的招数,但他一直认为是经验和龚起的自大造成了,貌似有些忽视了这项计划本身的精密度。
或许聂辰席想要表达的就是,龚起并不是无敌的,世人只是畏惧天下名将的这个称号罢了,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能跟龚起抗衡的仍然大有所在。
不是说在全面上,只能说在某些方面,就比如说练兵,聂辰席就在龚起之上;再说经验,独孤墨就在龚起之上。所以龚起并非是那种无敌的存在。
杨旷大致的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点点头道:“这个本将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对,可是邺城就无法避免被攻占了,你知道邺城对北境的重要性吗?一旦邺城失守,南边一马平川,只有几个小城,龚起想要带兵杀到洛阳城下,简直是易如反掌。”
“真的易如反掌吗?”聂辰席反问道:“不见得如此,龚起的部队也都是由人组成的,好不容易打下了邺城,难道不需要休息吗?持久战也打了一年多了,等到他们攻占了邺城,起码也要靠近两年的时间,大将军想想,一支部队在异国他乡征战了这么长的时间,不会疲乏吗?”
“哦?”杨旷从中看到了一丝转机,“你这家伙,居然到今天才跟本将说出来,估计还有很多隐瞒本将的事情吧。”
聂辰席恭顺的低下头道:“大将军勿怪,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并不是末将刻意隐瞒,若不是逼大将军走到这一步,剩下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你到还是个现实的人。”
“战场上,只能现实,要是想要取胜,什么决心都要拿出来,哪怕是必死的决心!”聂辰席真的是做好了准备才做出的这些时说出的这些话,都是准备了很久思考了太多。
杨旷现在算是明白了,他居然被这家伙给摆了一道,但是却很开心,因为又有了求胜之法,可他接着问道:“那么等我们弃守邺城,逃窜别处,你又有什么把握呢?”
“大将军不是也有计划吗?”
“好家伙,知道的不少。”
“大将军忘了,末将原先也是野火的人,知道大将军肯定不会放着野火这么好的资源不用的。”聂辰席越来也狡猾了,“相信野火的人在广阳也能造成不小的动静,张奕之的话,鼓掌难鸣,他一个人,撑不了多久。”
“这你就小看了张奕之。”杨旷必须纠正道:“作为同门,张奕之的谋略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你没有见识过他的本事,还是轻视他了。”
聂辰席似笑非笑道:“但末将没有轻视大将军,大将军不也是惊世骇俗的人之一吗?”
杨旷也笑道:“你难道是在拍本将的马屁?”
“大将军可以这么低估自己,但末将不会,”聂辰席很激动的说道:“大将军的谋略也不输任何人,您可以拖住张奕之的步伐,让他无暇顾及后方,直到唐军后方动乱,那个时候就是最佳的反击时间。”
杨旷摇头道:“我们一旦没有了邺城,谈何反击之策。”
“大将军相信末将的话,就听一听末将的谏言吧。”聂辰席真的是用恳求的语气在说话的,“我们的确不可能战胜同时在军事和谋略政治上的敌人,但我们至少可以拖住他们,天高皇帝远,一切皆有可能,末将相信大将军,也相信野火的实力。”
“我比你更想相信,可是总要拿出点东西出来,不然到时候如何反击,你也知道我们那个时候已经被夺了城池,这样的损失,会对士气造成多少的伤害?”
“大将军的话,就可以。”
“你这是要把烂摊子甩给本将啊。”
“末将不敢,大将军不可妄自菲薄,大将军真的是有能力的一个人,不是在军事上而是在人心上,你是将士们甘愿追随的大将军,尽管...”聂辰席突然停下不说了。
杨旷知道他是不敢再往下说了,便自己替他说出来道:“尽管本将在军事上毫无造诣,是吧?”
聂辰席尴尬的沉默了下来。
杨旷摆手示意无妨道:“本将并不是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人,现在也不是兴文字狱的时候了,你现在就好好想想该怎么完善你那个自认为完美的计划吧,别到时候拉本将一起陪葬。”
“末将怎敢拉大将军陪葬,末将真的是觉得...”
“好了好了,你自己也说了,会用结果跟我证明,那本将就等着了。不过还有什么事,赶紧趁现在说完了,否则本将可不保证下次还能留你的性命。”
聂辰席咽了口口水,他终于靠自己取得了这次的机会,于是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便和盘托出道:“至于被围城的时间,末将觉得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不需要刻意的节省粮食,这样只会令将士们不安,另外还需要大将军尽可能的用一些小计策来牵制张奕之,让他无法抽身。”
“这个不难,要想拖住他本将还是能做到的,但是这就是你的想法吗?就是靠本将?难道你自己没有别的计划吗?”
“这就是末将接下来要说的。”聂辰席清了清嗓子道:“末将所想的计划,更多是反击的事情。在唐军拿下邺城后的休息期间,我们需要很耐心的等待,等待他们的后方乱到无法收拾的程度,再一举击溃他们。”
杨旷冷笑道:“龚起会不防备弃守邺城的我们?”
“他当然不会,可是如果他已经要跟唐帝闹翻了的情况下,在他的家族危难的时候,他还能想得到那么多吗?”
“没看出来你在政治上嗅觉很敏锐啊,”杨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就有些猜忌了,这家伙敏锐的令人感到一种威胁感。
聂辰席立刻埋首道:“大将军谬赞了,末将只是考虑到战局,其实根本并不是很精通。”
“接着说吧,不要废话。”
“遵命,”聂辰席怎么会听不出刚才那句话的杀机四伏,马上解释道:“这就需要很长的耐心和时间,我们一定要沉得住气,不然根本无法反击成功。”妙书斋
“但若你这么想,张奕之也不会放任龚起这样冲动。”杨旷可不会忽视张奕之这个不小的威胁。
“所以我们就要逼得他们水火不容的程度,内忧外患,谁能双管齐下?”
杨旷眼神亮了,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居然能和聂辰席的想法这么的默契,这样下来在军事和政治上的目的都达成了一致,剩下的只要不断完善就好了。
看来什么都有了方向,尽管无法保证稳妥,但好歹终于有了一个完整不用再烦的计划了。杨旷决定一定要让唐军的后方乱起来,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让唐帝相信龚起会成为威胁,已经到了不得不收拾的程度,那么他们就有机会了。
关键就是唐帝,只要唐帝决定了,那么就能锁定了胜局了,申猴他们不够,就只有看亥猪的了。
杨旷在心中开始想着,想着那个藏拙已久的亥猪,是该用出他所有的能力来创造这次天大的逆转了吧。
......
......
唐都广阳城之中,亥猪终于现身了,不过不是在申猴他们面前出现,而是选择单独见了叶青。
作为广阳唯一的江湖势力的叶青也十分的好奇,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不简单,可是没必要单独来见自己,叶青敢答应单独见面也是因为一份见面礼。
“你收到了吗?我给你的见面礼。”
“收到了,很不错的礼物,不过下次记得把血处理干净,我不喜欢有些异味和粘稠的人头。”叶青很轻松的说着,好像已经很信任对方的样子。
亥猪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冷笑道:“既然收到了就好,你可以把这个当做投名状,现在我需要你隐瞒我的消息,连申猴他们也不可以透露。”
“行,光凭你这份礼物,我就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只不过我想多问一句,为什么你信任我?”
亥猪回答道:“因为我早就调查过你了,这段时间足够了。”
“在广阳我居然都不知道有人在调查我,你有点本事啊。”
“小本事罢了,你我现在是合作的关系,至于是什么,也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叶青虽然很惊讶对方的手段,却也知道对方的来意,道:“不就是一起让唐帝展开对龚起的最后手段了吗?你们都是杨旷的人,为何你要躲躲藏藏的。”
“因为申猴他们也不值得信任。”亥猪说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看到了我的诚意,我不要求你的诚意,只求现在就开始合作,我们一起让广阳乱起来,一起让龚起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知道为什么,叶青居然开始有些冒出冷汗了,对方究竟是有什么底气,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他强笑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难,龚起手上还有兵呢,你觉得我们陛下会不害怕这个?”
“他会害怕是正常的,但我么只要让他不害怕就行了,这点能力都没有,你也不需要做这个位置了。”亥猪变得很犀利了起来。
叶青顿时有些恼火,不知怒从何来,道:“喂喂喂,你这家伙还真够自说自话的,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你...”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北唐还有兵能够对付龚起,而且龚起在洛阳也有家族,你能做好的。”亥猪直接不管对方的情绪打断道。
“你真的是...”叶青怒着怒着,就笑了,也不怒了,反而有些来兴趣道:“你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啊,好多年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了,要不要考虑来我们这边?”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要的你给不了。”亥猪直接拒绝道。
“你知道吗?你们那个酉鸡美人也不愿意,我就这么让你们敬而远之吗?”
“不,你只是不如我的主子而已。”亥猪说的话更加直接了。
“我喜欢,你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这样也好,我又多了一个盟友,想好怎么办了吗?”
“我当然想好了,这段时间我也构造了一个属于我的舞台,唐帝那边,就是最后的机会了。”亥猪很认真的说道:“不成功也得成功,必须要成功,不把握这次机会,你我都会败,败在龚起的手上也是你不愿意看到的,我们必须要让龚起死在外面。”
叶青皱起眉头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听你安排咯,我反正是正好有些麻烦,需不需要我再给你联系一个有力的助手啊?”
“你说的是唐帝身边的女谋士吧。”
“哟,知道的还真不少。”叶青不禁咂舌道。
“她我已经联系上了,就不劳你费心了。”
叶青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一个外来人,居然用一年的时间完成了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而且自己一无所知,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啊。
“现在,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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