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美术执导奚仲闻上台领奖的时候,直播机镜头给了坐在台下的导演程晓东一个特写,电视机前的观众这才发现,程晓东身边还坐着一个和他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古板老头。
这人正是程晓东的父亲程冈,去年一部《沉默的羔羊》,让观众重新认识了这位昔曰的邵氏名导,据说这部影片之后,邵毅夫曾亲自给程冈打电话,邀他重归邵氏。
这届金像奖,《沉默的羔羊》和《倩女幽魂》同时入围多个奖项,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王组贤和邱淑珍吸引,却忽略了程冈、程晓东这对父子也要在最佳导演奖项上进行一次。
到了程冈这个岁数,其实对拿不拿奖已经看得很淡,但是程晓东不一样,《倩女幽魂》接二连三的拿奖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奚仲闻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程晓东坐在台下,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像猫抓一样。
别人不了解程晓东,程冈对自己儿子却是知根知底,眼见儿子有些“走火入魔”,扭头对他说:“别乱想了,今年这奖十有你是拿不到的。”
程晓东把目光从台上收了回来,转头看着父亲,“哪有您这么打击人的?”
“我打击你?”程冈冷冷哼了一声,“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且不说你这次的竞争对手实力都不比你弱,大热必死的道理,金像奖办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一想到金像奖前几届的获奖情况,程晓东突然觉得父亲这话很有道理,特别是从林宥伦接手主办金像奖以来,“分蛋糕”趋势越来越明显,特别是最近这两届,已经很少有一部电影能够同时拿到4个以上的奖项,而现在《倩女幽魂》已经拿下了3个奖项,这也就是意味着后面再拿奖的可能姓已经微乎其微。
想到这里,程晓东的心不由自主地开始一点点的往下沉。
最佳美术指导奖之后,紧接着颁发的是最佳剪辑奖,颁奖嘉宾拆开信封,宣布影片《最后胜利》获奖,可现场直播机的镜头对准的却不是上台领奖的剪辑师蒋国全,而是坐在台下的谭佳明、徐可、王佳卫三个人身上。
这三人都不是最佳剪辑奖的其他候选者,直播镜头对准他们,是因为他们三个都因为《最后胜利》这部电影而在这届金像奖上获得了提名。
王佳卫背着林宥伦偷偷跑出去帮邓关荣拍戏,写了一个剧本,一半被谭佳明拿来拍成了这部《最后胜利》,后半部分,另一半王佳卫拍成了自己的处女作《卡门旺角》。
虽然刘镇韦帮忙求情,林宥伦答应不追究王佳卫“开小差”的事情,并且还很大度还了王佳卫的自由身,但邓关荣还是有些心虚,《最后胜利》和《卡门旺角》差不多同时间拍好,《最后胜利》去年就上映,而《卡门旺角》则被压后到了今年。
所以在这届金像奖上,谭佳明提名了最佳导演,王佳卫提名最佳编剧,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徐可,友情出演,竟然捞到了一个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只可惜,随后颁发的最佳剪辑和最佳编剧都被另一部电影摘走,王佳卫和金像奖的第一次相遇,最终却和奖项无缘。
而徐可“打酱油”得来的最佳男配角提名,最终也不敌在《人民英雄》中有出色发挥的梁朝韦。
梁朝韦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现场直播的镜头对准了台下的刘佳玲,就在不久前,这对绯闻男女第一次公开承认了恋情,并且在颁奖典礼的红毯上大方牵手亮相。
梁朝韦在获奖感言里提到了刘佳玲,当然也提到了《人民英雄》的导演尔东升。这一刻,现场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最前排中间的那个位置,因为林宥伦就坐在那里。
《人民英雄》这部电影票房成绩惨淡,投资商亏得血本无归,尔东升也面临无戏可拍的困境,在这种情况下,林宥伦愿意投入巨资支持尔东升开拍新片,不得不说他很有先见之明。
梁朝韦沉浸在获奖的激动之中,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感言引出了台下人那么多的联想,他在一片掌声中下台,曾志韦和沈壂霞回到了舞台中央。
沈壂霞拿起话筒正要开口,曾志韦却竖起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声音?”
“什么声音?”沈壂霞一脸疑惑。
曾志韦神神秘秘地说道:“砰!砰!砰!好像心脏跳动的声音。”
“听到了,听到了,确实是心脏在跳的声音。”沈壂霞立刻会意,她已经猜到曾志韦要表达什么意思了。
“你确定真的听到了吗?”曾志韦又问了一句。
“我知道,你其实是想说台下有5个人,现在非常的紧张对不对?”
曾志韦摇摇头,“没有啦,我只是想说,我心跳得很厉害。”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嘘声一片,但也不得不承认,曾志韦这个无厘头的“神转折”确实将现场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Μ.miaoshuzhai.net
“接下来颁发的这个奖很重……”沈壂霞刚开始说话,曾志韦又插了一句:“比你还重?”
“比我还重!”沈壂霞认真地点点头,“有请最佳女主角颁奖嘉宾,上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得主张艾佳小姐,上届金像奖司仪陈欣建先生!”
张艾佳和陈欣建一起走上台,站到颁奖台前。
“陈r,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去年这个时候,我是节目司仪,站在一旁看你激动的拿奖,今年就变成我们两个人一起颁奖了。”
“做司仪和做颁奖嘉宾应该是有很大不同吧?”
“当然咯,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可以亲手摸到奖杯……”陈欣建说着就把马上就要发出去的金像奖座拿了起来,“说起来我和金像奖真的很有缘,刚才肥肥介绍我是上届金像奖的司仪,其实金像奖我已经主持过三届,更早的时候我还获得过提名,台上台下我都呆过,唯独没有做过领奖人。”
“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陈r你的心愿能够实现,现在我们还是先公布获奖结果吧。”张艾佳拆开手里的信封,自己看了一眼,然后又递给陈欣建看了一眼。
王组贤坐在台下,全身紧张得像块石头,眼睛巴巴地看着张艾佳手里的信封,心沉坠得像灌满了铅一样。而和她隔了一排座位的邱淑珍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别看她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其实心里比什么都紧张。
信封拆开,接下来本来应该是张艾佳宣布获奖结果的,但是在看到获奖者名字后,张艾佳却决定将这个机会交给陈欣建。
“获得本届最佳女主角奖的人是……萧方芳女士!”
坐在台下的萧方芳惊讶地捂住了嘴,事前她根本都不对这个奖项抱有任何的希望,可没想到奖项却幸运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周围人都起身向她道贺,萧方芳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王组贤和邱淑珍在获知这一结果的第一时间,都下意识地朝对方看了一眼,两人目光撞在一起,然后又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飞快把头转朝一边。
虽然难掩失落,但两人又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都在想:幸好不是她!
在别人都在鼓掌的时候,吴雨森把头往林宥伦那边靠了靠,小声说:“这个结果真让人意外。”
吴雨森话里有话,林宥伦却故意装糊涂:“难道吴先生觉得萧方芳不该拿这个奖?”
林宥伦这么一问,吴雨森顿时无话可说。从五六岁做童星开始,萧方芳就是香港人看着长大的,在金像奖诞生之前,她就已经红了二十多年:50年代做童星,《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的首唱者就是她;60年代当打女,人称“玫瑰公主”;70年代突然从影坛消失了几年,跑去美国念书,最后带回来一个传播学学士学位,请来陈欣建做编剧,一部《跳灰》拉开香港警匪片的序幕;到了80年代,又摇身一变成了喜剧演员,一部《女人四十》把她送上了金像奖影后的宝座。
萧方芳在演艺事业上的成功还是其次,关键是她的人品有口皆碑,要是香港人投信任票,她肯定能拿第一,这样一个演员,吴雨森还真挑不出什么她不应该拿奖的理由,只能说老天爷这次都在帮林宥伦,因为无论是王祖贤还是邱淑珍拿奖,他都是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萧方芳在台上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下台的时候全场起立为她鼓掌,这样的场面不禁让林宥伦想起了后世2009年,金像奖颁给萧方芳终身成就奖,那时候萧方芳双耳已经完全失聪,那时王佳卫给她颁奖,周星池为她旁白,因为鼓掌声音太大,会让戴助听器的她感到难受,所以现场观众没有鼓掌,而是很有默契地挥舞手中的荧光棒,无声地为她喝彩。
林宥伦和吴雨森都离开座位,迎上前向萧方芳表示祝贺,后面人也跟着走过来,台下场面一度混乱不堪,以至于颁奖典礼都不得不中断了3分多钟。
因为要赶在规定的时间结束颁奖典礼,这次沈壂霞和曾志韦上台后把串场台词都省了,直接就把最佳男主角奖的颁奖嘉宾徐可、施南笙夫妇请上台。
按照惯例,四个表演类奖项的颁奖嘉宾都会邀请上一届获奖者担任,但是上一届最佳男主角的得主周闰发,今年又成了奖项的候选人,所以才找了徐可、施南笙夫妇。
徐可、施南笙在台上聊了几句,接着徐可便拆开了信封,这时候现场直播的镜头正好对着他的脸,正好捕捉到了这一刹那间,徐可脸上的表情变化。
那是一种惊讶夹杂着一些不解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周闰发坐在台下,只从表情,绝对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但实际上他的心很慌,脸上仿佛能感觉到现场所有人的呼吸。
徐可高声宣布:“获得本届最佳男主角的演员是……《沉默的羔羊》,黄秋森!”
负责现场直播的摄像师都已经提前将镜头对准了周闰发,可却听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便又急急忙忙地在台下搜寻黄秋森的踪迹。
而周闰发在得知奖项结果的那一刻的表情,却被现场直播的镜头抓了个正着。
似是懊恼、遗憾,又像轻松、解脱,复杂难言。
直播镜头很快就锁定了黄秋森的位置,这个时候黄秋森已经站了起来,正往台上走来。
从徐可手中接过奖杯,黄秋森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很……很意外!”
台下没有像其他获奖者一样对其报以热烈的掌声,而是一阵善意的笑声,因为黄秋森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和《沉默的羔羊》中冷静残酷的范博士判若两人,因为他太激动了。
结结巴巴地发表完了获奖感言,黄秋森在回去的路上都还感觉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倒是周闰发很有风度地走过来和他握手,两人站在一起交谈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周闰发今年可惜了!”吴雨森在林宥伦身边轻声叹了一口气。
林宥伦没有表态,这个结果和他印象中却是发生了一点偏差,因为《沉默的羔羊》这部电影,黄秋森这个影帝,比后世提前了几年。
周闰发意外地失去了影帝,不过他的同学林岭冬却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最佳导演,这位凭借着《龙虎风云》和《监狱风云》两部作品同时入围最佳导演奖的牛人,在一开始加入新艺城的时候,却只能按照别人写好的剧本拍一些喜剧片,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自己也不喜欢,一辆拍了4部电影,最后麦加终于同意让他按照自己想法拍一部,这才有了票房和口碑俱佳的《龙虎风云》。
所以在上台领奖的时候,林岭冬高高举起奖杯,兴奋地冲坐在台下的麦加大喊:“老板,我做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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