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不算和谐,凌准设想的双人套餐变成了四人聚餐,简行纠结了半天不知道吃什么,于是听了许默的到一家网红重庆火锅店打卡。
简行不太能吃辣,就点了鸳鸯锅,当时服务员的眼中充满了质疑。
“你吃得惯火锅吗?”凌准一边给简行倒冰柠檬水一边问。
简行接过杯子笑了笑,“以前到奶奶家过年的时候,他们会带我去吃刷羊肉。…而且海底捞不也开到美国了么,之前去洛杉矶工作还和同事一起去过呢。”
凌准微笑点头,开始往锅里下一些要煮的丸子。许默喝了一口柠檬水,侧身往贺理身边靠了靠,酸道,“还好咱们简顾问吃得惯火锅,不然你说我们菜都点好了,我俩可怎么办啊。”
贺理正在往桌上端菜,许默的肩膀几乎要碰到他了,就那一瞬间,贺理觉得自己的血快赶上锅里的红汤了,一阵沸腾。
“许教授怎么跟贺法医一起出来的呢?”简行笑着看了看许默和贺理。
贺理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说道,“我请许教授给我推荐几本犯罪心理方面的书,他今天陪我来买书,我当然要请他吃个饭。”
“我的学生很有钻研精神,值得表扬。”许默说着拍了拍贺理的肩膀,贺理耳垂发烫,看向许默的目光带着满满的羞怯和喜悦。
“你才比人家大几岁,教过人家几天啊,还学生。”凌准实时的泼下一盆凉水。
许默刚涮了一片毛肚,还没来得急吃,一脸嫌弃的看着凌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没有心,你不懂。”
贺理可不想你终身为父啊,许教授。简行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叹道。
“他这样占你便宜,你还请他吃饭?”凌准甚是不解。
贺理神色冷峻的看着凌准,回答道,“应该的。”
凌准叹息着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他俩对话,伤神。
许默十分开心,夹了一个丸子放到了贺理的碗里,笑道,“好学生。”
贺理看着碗里的一颗贡丸,宛如那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含在嘴角的笑容与刚刚的冷峻神色判若两人。
“你们俩这是出来干吗的?”许默问。
简行看向了凌准,不确定能不能透露他们在查美院的案子,凌准涮着毛肚感受到了简行的目光,转脸冲他点点头。
简行这才对许默和贺理说道,“我们今天去美院了。”
贺理一下子就明白了,许默还有点蒙圈,于是贺理就把两个案子开并案会的事告诉了许默。
许默听完,微微皱眉,“人家队长知道了,不得告你状去啊?”
凌准不屑的冷笑一声,“告诉呗。…孙局说了,我也是可以参与案件调查的,他俩甩来两份卷宗就想打发我,凭什么?张少峰还敢在会上酸我,有本事他们也配个顾问啊。”
简行刚吃了个丸子,还没咬开就听出了这话里不对,嘴里的丸子嚼也不是吞也不是吐更不合适,于是只能跟含了个龙珠似的转头看向凌准,皱眉指了指自己。
凌准有点后悔,说秃噜嘴了,拿起漏勺挖了一勺丸子、土豆、莴笋啥的盛到了简行碗里,“没你事儿。”
贺理其实一直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当初是他把案子的情况透给了凌准,忘了两起案子是来省局刑科所查验的。
贺理不喜欢人情事故,所以系统内有很多事很多人他不想过度接触,之前跟着傅法医汇报工作也直接找刑警队的卓队长,不会像现在在省局这样,省、市局的案子都会查验,所以他真想不到要找市里的分管大队长汇报,结果就造成这扯皮的局面。
“我以后会注意的。”贺理老老实实的认了错,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知道他个性的人,一定以为他在赌气。
“也没你的事儿。”凌准一句话毙了贺理。
许默太了解凌准了,他就是老鹰捉小鸡里的那只母鸡,永远张开翅膀保护自家孩子,有些人虽然不在了,但种在他心里的种子早已深根。
“去美院查到什么了?”许默自然的岔开话题。
凌准放下筷子喝了口水,说道,“我看了张少峰给我的案件卷宗,就跟简行去了陈尸现场,他们把现场保护的很好,封的严严实实的。不过从周围的情况来看,凶手是熟悉环境的人。…他非常清楚那段时间图书馆在做局部维修,并且很巧妙的利用了视线死角,夜间巡逻的保安根本发现不了他在那个角落犯案。”
许默咬着筷子想了想,说道,“那么照这样说来,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贺法医,苗圃的案子,被害人身上有验出阿司匹林吗?”简行突然对贺理发问。
贺理确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发现。……凶手在苗圃案的被害人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我们从尸体所处的土壤里提取了一些毛发,经过检验发现有明显的断面,且断面接近毛囊,所以推测可能是凶手剃掉了被害人身上的毛发,所以无法用头发做毒物测试。”
简行虽然说服了自己阿司匹林的存在可能是偶然,但是还是想找到它存在的悖论。
“苗圃案尸体的颅骨已经送去声像科做复原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被害人的样貌了。”
贺理进到刑科所之后,对这个庞大的高精刑事科学研究组织有了更深的了解,也充分明白了他的师父傅法医对他说的“侦破案件从来不是靠一个人或是一个部门就能完成的事”这句话的意义。
“我们今天跟杨畅的辅导员聊了一会儿,明天我打算再找杨畅的父母再聊聊。”凌准吃的有点辣了,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又给简行倒了一杯冰水。www.miaoshuzhai.net
许默问起了韩清的事,“韩清呢?人现在怎么样了?”
凌准喝了口水摇了摇头,“没有生命危险了。下午王峥给我发了信息,韩清脑部的血肿已经消了,人也醒了,下周应该就能接受正常问话了。”
“这事关注的人可挺多的,前两天大姨还打电话给我,问是怎么回事呢。”许默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和凌叔是既担心你,又不想烦你,所才来问我。你呀,常回家看看爹妈,不孝子。”
凌准不服气,“我怎么没回去?我上个月回去好几趟呢。……他俩不是也逼我相亲吗,你以为我跟你似的,那么乐意为繁殖事业奋斗呢?”
“许教授去相亲了?”
许默还没来得急反击,贺理却急急的插进话来。
许默苦笑,“人过三十一道坎儿,你不懂啊,年轻人。”
贺理有些闷闷不乐,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简行好奇,问凌准,“你也相亲吗?”
“我哥三十岁已经有儿子了,你猜我爸妈能放过我吗?……我们家可能也就只有凌淮的日子能好过点儿。”
“凌淮是谁?”简行没怎么听过凌准提家里的事,只听许默喊过他凌二,知道他家里有三个兄弟。
“他们家老三,在部队里研究火箭呢,老凌家的光荣。”许默代凌准回答道。
凌准无奈点头,“我爸一直想让我们三兄弟都当兵,最后只有老三进了部队,所以老凌头可偏心呢。”
凌准虽然这么说,可简行却听得出,他们家挺和睦的。
聊了一会儿,又涮了一波菜,四个人都吃饱了。
许默知道凌准是劝不动的,所以随他去吧,都不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的,不会没有分寸。
其实让许默担心的是凌准在督察局的报告,项宁已经不只一次打过电话给许默,就是希望许默能劝劝凌准,尽快把这个档案给结了,谁身上挂着事也不舒服,更何况还是事关人命。
可许默知道,凌准是听不进去的,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有些事他不想碰,谁逼他也不会碰。
至于简行,许默觉得这段时间他好像有些好转,至少跟刚回国那会儿比起来是好了许多了。其实许默并不担心简行,他知道简行是一个听从医嘱的人,同时也是一个理智的人,所以只要给他时间,他的问题会慢慢好转。
许默喜欢岁月静好,好朋友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贫一贫,哪怕在热闹的表面下内心依然孤独,但至少周围的笑声可以传进心里。
中庸是许默从二十岁之后一直保持的心态,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因为有些事不是一句“我可以”、“我努力”就能够完成的。
许默开着车,隧道里的灯明暗交错,贺理坐在副驾目光时不时的瞄向许默,此时的贺理就像一个乖巧的小朋友。
贺理没有判断过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同性抱有好感的,但在第一次上许默的大课时,他就很确定自己喜欢这个人,说不清的感觉。那时的讲台上,许默也仅仅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老师。
“你家是这儿吗?”许默把车停在了一个小区的对面,问贺理。
贺理点了点头,“是这儿。”
许默以为贺理会说谢谢,然后下车,可是贺理却没有吱声,低着头坐在那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许教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贺理突然抬起头看向了许默,眼神无比郑重。“我可以追你吗?”
许默懵了,半张着嘴连呼吸都忘了。
贺理挪了挪身子,和许默面对面,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读研的时候上您的大课,那个时候我就喜欢您了,原本我想就这么一直默默的喜欢就行了,但是今天听说您去相亲了,我……我…”
说到这里,贺理的脸已经红透了,神情也很复杂,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总之就是听说许默去相亲,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有一秒钟能平静的。
“您会觉得……我恶心吗?”贺理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的越来越低。
许默看着他,从刚刚懵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许默并不排斥同性间的爱情关系,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同性的暗恋对象。
“贺理。”许默轻轻的喊了一声贺理的名字,用轻缓的声音说道,“首先,我不会觉得你恶心。其次,我没办法接受你的追求。”
贺理的眼睛里失去了光亮,失落的低下了头。
许默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不排斥同性之间的感情,我也认识和你一样的朋友,我觉得这没什么,爱情是没有界定的。”
许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贺理的头还是低低的垂着,听着许默认真诚恳的回答,他无声音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下了车,关上车门前依然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你送我回家。”
看着贺理走进小区的背影,许默觉得全身无力,靠在座椅上缓了半天。许默想不通,贺理为什么会暗恋自己,许默的记忆里甚至没有贺理的存在。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许默点开,是贺理发来的。
[许教授,您能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吗?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屋里漆黑一片,唯有手机屏幕的一小块光亮照在脸上,贺理靠着大门坐在地上,手边是和许默一起买的几本书,他双手捧着手机,等着许默的回信,全身仿佛浸在冷水里。
许久,对话框面跳出了一条回复。
[好的。晚安。]
贺理的心一瞬间坠入深渊,深深的把头埋进了双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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