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朔黑灯瞎火地撩开帘子，一路马不停蹄，进了自己的地盘才觉得倦意上头，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身上裹了层黏腻的寒气不散，还没暖和过来，他忽然敏感地吸了吸鼻子。
一股子不易察觉的淡淡白檀香钻入鼻腔，他蓦地一个激灵，立时清醒了，毫不犹豫地掉头准备跑。
“三更半夜，大帅又要上哪玩儿去？”黑暗里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轩辕朔：“……”
闻声，他只好把撩起一半的帘子又默默放下，摸了摸后脖颈，无奈地扯出一张笑脸回首讪讪应道——
“……三更半夜你还没睡啊？穆总兵。”
主帅帐中的油灯被一股忽如其来的凌厉之气擦亮了。
“你知道你的人头在北境悬赏多少钱吗？”灯火照亮了穆青君冷澈的双眸，他微寒着一张脸，声音也没什么好脸色。“你是缺钱花了？自个送上门去。”
“那地方哪儿有那么些人真认得我嘛。”轩辕朔利索地卸下身上七七八八的挂件儿，挂起穿云弓，对穆青君的震慑与赌气统统视而不见，抿起了嘴唇，“莫非十五没把我的话带回来？”
“十五那孩子缺心眼儿！真当你本事大得刀枪不入。北境现在多少流民饿殍，人都恨不得吃人了，就凭那些遍地瞎传的神武将军故事，你背着穿云走来走去，是嫌自己长得不像个活靶子是不是？”
穆青君一整天都坐在帅帐里，不安与心悸折磨着他，也只能坐立难安地等。他们不是贪玩都能一起溜出去的无忧少年了，如今各有权责在身，轩辕朔不在，他就必须坐镇军中。许就是因为对穆青君太过放心了，轩辕朔肆无忌惮得毫无章法，趁着攻下天权又在冬春之交养兵休卒的空档，兀自撂下了句想出去踏青玩儿就带着初一和十五两个近卫跑去永夜附近的城池搅浑水摸底。Μ.miaoshuzhai.net
这世上哪有一军主帅亲自溜出去刺探敌情的？简直是不嫌命大。
更何况，轩辕朔自己都觉察出了那张北境流传的重金悬赏令有些不对劲。
“欸～～～～脑袋现在这不还好好地顶在我头上吗，你在怕什么呀～”轩辕朔不以为然地伸了个懒腰，因为困了，他的目光又懒散，又闪烁着层湿淋淋的雾霭，看起来颇为动人地说着丝毫不体恤人的话。“要不是我没那么容易死，又怎会值那么大一笔金银？”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怕你不知道怕！”
穆青君见他这幅任性妄为的模样实在有些哭笑不得，重重说道。“战场上你敢冲锋在前，悬赏令下大摇大摆地敢跑到敌人的地盘上晃，轩辕，回金陵我都要提着一颗心，怕你在金銮殿上也敢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咱都认识多少年了，我哪有那么有勇无谋。”轩辕朔眨眨眼睛，捏起拳无声地捶在穆青君的心口，示意他安心，“我有分寸的。”
望向他一张总是明亮得过分的笑脸，穆青君轻轻地叹了口气。
罢了。
想当年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公子时，也没让人消停过，眼下此人身强腿又长，掌有一军统帅的令牌，谁能拦得住他？
况且估计主帅心窝里长的也是胆子，天不怕地不怕，也丁点儿都不体谅别人会担心。
“今天总算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就先歇着吧。”穆青君见他困得哈欠连连，语气放软了些，站起了身。其实除了碎碎念上几句，他向来对这位随心所欲的公子哥也无可奈何。“收到了金陵的雁书，咱们明日再议。”
“青君，你肯定想不到我今儿遇见了谁。”轩辕朔像没骨头似的懒懒地倚身坐在榻上，脸色却忽然严肃起来。
嗯？
穆青君脚步顿住，转过身等他的答案。
“……我觉着，越是走在刀尖上的人，越要少思虑。”轩辕朔沉默片刻，并没自问自答今日的遭遇，他往榻上随意地横身一躺，枕着手缓缓说道，“人一犹豫就会生出很多变故来，我不喜欢那样。”
话说完，他从腰间摸出个东西就往穆青君身上随意一丢。
青君自然而然地一伸手，发现入手了一把沉甸甸的弯刀。
“送你的雪狐！”轩辕朔偏头看他，唇角一弯说道，“稀罕吧？可爱吧？不生气了吧？”
穆青君：“……”
他蹙眉拔出手里的弯刀，雪刃倒是锋利，精美银鞘雕嵌着大颗红宝石怒放成几朵梅花，虽是精致，却透着种华而不实的阴柔气。他翻来覆去也瞧不出来这玩意儿跟雪狐有几文钱关系，也猜不透轩辕朔在打什么哑谜，但见平躺于榻上的人已经闭起眼睛，呼吸变得深沉平缓起来。
他静静凝视片刻，以掌风无声无息地熄了油灯，抬脚走出了主帅帐。
次日，是个暖阳明朗的好天。
轩辕朔是被初一闹醒的。
帝国十万披甲大军山风兵强马壮，最锋利的锐器不止有浑身都长着胆子的我主帅，暗地里还有十五个神出鬼没的“奔命”，他们是轩辕朔自领兵以来，从一场场真刀真枪的兵戈血雨中拎出最勇健擅斗的战士，凑成了一支奇袭小队。人人皆精通骑术与格斗，由3个刀客，3个枪手，9个弓弩手组成，均舍名弃姓，以初一到十五命名，是群热血不冷，跟着主帅一马当先的狠辣亡命徒。
这一大清早的，初一就热火朝天地烤了只香喷喷的叫化鸡，从火塘里挖出来，特意拎到主帅帐前敲碎泥壳，香得把轩辕朔的魂儿直接从美梦里勾了出来。
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神武将军一皱鼻子，就灵敏地咂摸出了是初一的手艺。北境春风料峭如刀也根本顾不上，他从榻上一跃而起，单衣轻衫闻风而动，闭着眼睛就直接扑出了帐子。
“好初一！你怎么知道我饿了！”轩辕朔垂涎欲滴地直接往地上一蹲，笑眯眯地绽开一张能驱寒的大笑脸。
初一也咧嘴一笑，露出排尖牙。他是跟着轩辕朔最早的刀客，把神武将军当成神仙一样膜拜，人长着凶神恶煞的一张刀疤脸，偏偏做菜手艺登峰造极，经他手蒸出的馒头都跟别人不一样。据说当兵前是个厨子。
“穆总兵嘱咐的，说您连夜奔波肯定饿坏了，让备点硬货给您当早饭。”初一老实说道。
“啧啧，这青君虽然跟我娘一样唠叨，却也跟我娘一样疼我啊……”轩辕朔搓着手感慨，弯起了眼睛问初一。“有酒喝吗？”
“一大早喝什么酒！”穆青君从背后冷着脸拎了件大氅往他头上一丢。“你娘个头啊！”
“欸！我夸你呢～～”轩辕朔不客气地顺手把大氅往身上胡乱一披，眼睛分毫离不开初一手中的叫化鸡，口中嗔怪道，“你这翩翩贵公子还真变沙场莽夫啦，啧啧，说话太粗鲁了……都快不认识你了。”
初一赶紧撕下一条热气腾腾的鸡大腿递给轩辕朔。
“啊……太香了！！”轩辕朔捧着鸡腿深吸一口气，吸出个感人肺腑的表情。“真不是我说，初一的手艺，金陵醉闲居的大厨都差你十万八千里！”
“都是乡野粗食，上不了台面。也就是对得上兄弟们的胃口。”初一嘿嘿笑道，他的脸上从额角到下巴一道骇人刀疤，笑容令人胆寒，但见惯了看着反而觉得舒心，因为感受的到他笑得发自肺腑。
一个人虽被狠狠伤过，彻底痊愈后找到归宿的笑，最让人瞧着欣慰。
眼见轩辕朔呲牙裂嘴地蹲在地上啃鸡腿，穆青君心说，你又哪儿有个翩翩贵公子的样子。
霜雪戎马，谦谦君子不得已收起了如玉温润，被生死砥砺出的血性与气度裹着铮铮铁骨，风花雪月鲜有机会细细品味，眼里的池塘也成了一片江湖。过去在金陵他们交往的是些体面的君子之交，如今在沙场都是染了血过了命的交情，对功勋财权连同对王权披肝沥胆的忠心，都越来越淡了，因此轩辕朔对往返金陵一年一召的述职十分腻烦，他常说有那个舟车劳顿的功夫还不如把前线往前推一推，早日把这苦寒之地的战争结束了不好吗。
将门之后的穆青君耳濡目染，深知沈复的权力欲病入膏肓，只得好言安抚他，幸好北境之冬寒凝万里不宜战，回故乡与家人短暂团圆也是美事。况且也是他俩年纪太轻却担此重任，皇帝只是不放心。毕竟穆家军现在便不受这劳什子的每年述职约束。
不过，帝王沈复对山风这支收复失地，在北境打出帝国士气的部队，虽然特别满意，却也特别留意。尤其是近年来神武将军的神话在民间传颂，沈复就明显摇摆起来，手拥权杖之人只要略有矛盾，庙堂之上立刻就有朝臣敏锐地审时度势，针对白颊战局分成两派观点分庭抗礼。
“轩辕，沈珏雁书来说，朝堂上主战与主和两派争论不休，你怎么想？”青君问道。
“嗯？我倒是希望能早点歇了，咱们回金陵，找个风水地方开它个酒楼，初一下厨，我来酿酒，青君负责算账收钱，十五可以做打手，谁要喝多了不给酒钱，哼，就打他个遍地开花！”轩辕朔津津有味地吃着鸡，大言不惭地畅想着天下太平的白日梦。“我昨儿做梦都梦见了……酒楼名就叫“花天酒地”！我想啊，每年咱们把翎王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席都包下来，估计够养活山风所有无家可归的兄弟了。”
“好啊好啊！”十五大概也是被肉香勾出了馋虫，不知道打哪儿钻了出来。他是个小个子，长得眉目清秀，看着像个很好欺负的白面书生，骨头偏偏硬得像金刚钻，打人能疼到五脏六腑，最擅长赤手相搏，然而却是轩辕朔亲自教出来的一把杀气腾腾的精锐弓／弩手。
“十五做打手？恐怕咱们赚多少钱都不够赔人家医药费的。”穆青君眉尖舒展，笑着说。“十五笛子吹得好，滋味小曲儿给客人下酒正正好。”
“让我干啥都行，只要能跟你们在一块儿。”十五舔了舔嘴唇，对给他的职责是打架还是伴奏都满不在乎，明目张胆地伸手从大帅麾下捞走一只鸡爪子。
他家原住在烈火攻破的帝国边境，家人悉数丧命于烈火屠刀下。他是被轩辕朔从尸体堆里扒出来的——都是侵略者的尸体——十五红着眼睛，赤手空拳硬是打死了二十几个白颊士兵。他最晚加入“奔命”，年纪最小，也最没大没小。
轩辕朔寥寥数语，就搭起个温暖无争的永无乡。刀尖饮血的人心里明镜这白日梦此刻只是个短暂的肥皂泡泡，不消时就会破碎，但是在暖阳下它实在璀璨，令所有人都禁不住眯起眼睛沉浸在里头，想休憩一会儿疲惫的灵魂。战场上的人每天都过得像是有今天就没明天的日子，纵然山风百战百胜，也是一路踩着敌人与兄弟的尸骨才活到了当下。其他将士满腔填满报国之志，理所应当地觉得刀下斩的都是该死的人。而轩辕朔的眼睛看得见那些透明的亡魂，耳畔听得见虚无远方唱魂鬼鸮的唱魂号子，他令自己不动声色，就像他从小习惯的一样。
只是穿云每射出一箭，灵魂不自觉要狠狠疼上几分。
午夜被梦魇纠缠不休，心白之处满是向他哭诉的亡魂，他常常在惊醒后僵在黑暗中闭着眼，身后冷汗涔涔而下，无声无息地就淌下泪来。按住一颗心止不住想，我以后会下地狱吧。因为我想救人，就得先杀人。为了我认为重要的人，就必须要夺走别人重要之人的性命……
黑暗浓稠的枕边，有妖怪在窃窃私语，“你把望放出来，放出来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无数个漫长的夜晚，轩辕朔都闭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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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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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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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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