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辆青篷马车从李九娘的前面驶过,轧得地上雪吱嘎嘎嘎的响,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手挎着破旧的篮,艰难的在雪地里前行,一边走,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喊:“冻梨,卖冻梨,酸酸甜甜的冻梨啊!”
老妇人的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他手里掂着根棍儿,一边跟着老妇人走,一边人嫌狗厌地乱踢、乱打。
噗!
他提起一脚,把一坨黑灰的雪被踢在了“黄记包子铺”的幌子上。
啪!
他反手一棍儿,又把人“袁记粥铺”的遮雨篷给人抽了条口,压在顶上的雪漱漱的给人落了一案板。
……
一路走来是闯祸不断,惹得老妇人一边喊着“卖冻梨”,一边给人赔礼道歉,一篮子冻梨卖没卖出几个,倒净给人赔了礼了。
这些商户们很是恼这小子,却是对他也多有宽容。仔细听来,原来这条街早先年前发生了一场火灾,本该是场浩劫的,却是因为处理及时得当才得以避免,而挽救这场灾难的便是这捣蛋小子的爷爷和爹,而他们却因为在抢险中负伤,最后死去。
老妇人挎的那一篮冻梨最终都“卖”给了街头“吴记粮铺”,吴掌柜说他最近上火得厉害,正说去药铺抓副败火的药呢,正巧看着老妇人卖梨了,正好,省了那药钱了!半篮子黑漆漆的冻梨,给了十斤米,半斤油的价钱。真真的卖出了个好价,老妇人千恩万谢的带着捣蛋小子去了。妙书斋
坐在茶楼里,李九娘望着王家大门,却是一整天也没有等到王骖出来。
想了想,李九娘走出茶楼,转身向城南而去。不多时便到了“惠民桥”,桥的对面便是王骖去买木头玩具的地方。
店家又出新品了,都是乖巧精致的玩意儿,李九娘也不知道挑些什么好,索性全都买下来了。
提了一满包的玩具回茶楼,刚一到门前,便见得王骖倒坐在路边的沟中。
怎么的又被人推到沟里了
左右看了看,王骖好像没有带随从。
“你怎么样”李九娘将王骖扶起。
“是你啊”王骖一眼就认出了李九娘。
“是啊。”李九娘点头,瞥了眼他屁股:“伤好了”
王骖羞赧的低着头,浅浅的笑了一下。
“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李九娘问。
王骖说:“我要去‘五福楼’。”
原来王骖是要去“五福楼”拿回上次落在那里的玩具,李九娘将手里的包袱提起来:“不用去拿了,我给你买了更多,更好的。”
李九娘将包袱摊开,王骖看到里面五花八门的玩具眼睛闪亮闪亮的,却是只是看了看就放开了。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不受无理之物。”王骖正经严肃的说。
瞅着他那小模样,着实可爱得不行。
“怎么会是没有理由呢”李九娘说:“朋友之间礼尚往来是很正常的。”
王骖对“朋友”二字非常受用,却还是摇头,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
王骖坚持要去拿回落在“五福楼”的东西,李九娘无奈,只好送他去“五福楼”。行了几步,就见王骖走一路瘸一拐的,想来是他的伤还没有好,刚才又被跌了一跤,扯裂了伤口。于是,李九娘便提议抱他,他也没有拒绝。
就这样,李九娘就抱着王骖回银楼,银楼里热闹得不行,客满盈门。见得李九娘抱着王骖回来,他们方才知王骖跑出去了,顿时大惊失色。
一阵惊乱,有一五十来岁的男子疾步奔了出来,王骖抽抽噎噎的唤他:“宇表哥。”
“这是怎么了”宇表哥惊问。
“不小心摔了一咬。”王骖回答。
宇表哥听罢不由得无奈道:“你怎么老是不小心呢看,又遭罪了吧”
王骖低着头,浅浅的笑着。
“怎么了”正说着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从后门走了进来,看到李九娘很是怔了一下,再问:“出了什么事太太让我来问问,可还有好些的玉得找块好点的玉雕个牌,上中法寺供百日,好让大爷开年下扬佩戴。”
宇表哥闻言道:“还请窦大娘子转告,店里的好玉都在那里了……”
“店里没有了,便去别的地再找啊!”窦大娘便不耐的说道。
“好,我这就去办。”宇表哥忍了忍,朝手下两个人各吩咐了几句,一个按窦大娘子说的去找好玉,一个让去请郎中。
窦大娘子一听就不干了,恼道:“宇大爷这可是太太吩咐着紧要办的事,你不亲自去吗”
“你没看到你家三爷受伤了吗”宇表哥终是怒了。
原来,王母今天又来了“五福楼”,说是给王骕寻好玉做佩好来年下考场好戴。
上次来的时候,这个窦大娘子不在,所以也认不得李九娘。
窦大娘子被宇表哥突然的恼怒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跳了脚:“你吼什么吼我又没瞎,看得清楚着呢,又没有伤到哪样,有什么要紧你不是让人去请郎中了吗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你这样抱着他,他就不痛了要疼他还是要疼!”
宇表哥给气得青筋爆一露,浑身哆嗦,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
那窦大娘子越发得意了,冷声一笑,又不阴不阳的说:“宇大爷还是去忙吧。也就是三爷不懂事,若是三爷是个懂事的,也会让你先紧着大爷的事办的。”又说,“若是宇大爷真个疼三爷,也该先紧着大爷的事办。”
“你……”宇表哥气得满脸通红,咬着牙根恨不得一巴掌扯在那女人脸上,却似有所忌惮,到底没有出手。
李九娘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上前一步问道:“却不知你口里的太太是何人与这孩子是何关系”
“你又是何人”窦大娘子的吊梢眉一撩,没好气的问李九娘。
“我是送这个孩子回这里的人。”李九娘说:“他被人欺负了,滚在雪地里,是我把他抱回来的。好人做到底,我得把他交还给他的家人。刚才听你们说话,这位掌柜不过是他远房的表兄,这可不行,我得把他交到他家人的手里。故尔一问。”
“想讨赏”窦大娘子斜眼看着李九娘冷笑。
“哦不。”李九娘否认道:“是我觉得与这孩子有缘,有一宝物相送,只是他还年幼,所以想请他家人代为保管。”
一听有宝物,窦大娘子顿时两眼放光:“什么样的宝物。”李九娘两手一端,倨傲的将头一抬,窦大娘子便道:“我家太太是皇城根下李家大房的三夫人,和您带回来的这位三爷,那是嫡亲的母子。”
李九娘点点头,又问:“那你说的那个大爷又是何人与这孩子又是什么关系”
窦大娘子说:“也是我们太太的儿子,和三爷是一母同胞的嫡嫡亲兄弟。”
“哦。”李九娘点头应道。
“那宝物”窦大娘子朝李九娘谄媚的笑道。
李九娘扫了她一眼,冷笑道:“别急嘛,肯定是要给你的。只是还要有劳你,去把贵府的太太请出来。”
窦大娘子:“这……”
李九娘懒洋洋的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白玉瓶来,托在手中细细的把玩。
那小玉瓶儿玉质莹泽润亮,在阳光之闪烁着五色的光芒,一看就不是凡物——就算那瓶儿里是空的,光这瓶儿也值个好数啊!
窦大娘子想,这瓶儿小小巧巧的,倒是像观音神像上的羊脂玉净瓶,如若在中法寺供过,大爷佩了下场倒是正好。
“就是为了这个瓶儿,也该跑一趟。”窦大娘子如此想。
窦大娘子去得很急,回来的也很快,她带出来了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一大群。为首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贵妇人,可不就是王骖他娘么!
“原来是李小姐。”王母一眼就认出了李九娘,道:“竟又是李小姐将小儿送回,真是有缘。”
“确实是有缘。”李九娘点点头,说:“夫人您忙,我本不想惊动。只是听说夫人要寻的是一块玉,想做成佩,来年大公子下考场佩戴。我这里正好有一物,或可堪用。”
说着,李九娘便将小玉瓶儿递给了王母。
“这怎么好呢”王母接了玉瓶儿看了看道:“真是个好东西,不知姑娘要多少价才愿意出让”
“分文不取。”李九娘说,听得王母一怔,她解释道:“你也说了,我们有缘,我亦然。”
“这……”王母意动,却也有些不好意思
“还请夫人一定要笑纳。”李九娘诚恳的说。
如是推辞再三,王母这才水好意思的将玉瓶儿收下:“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夫人不必客气。”李九娘说着突然就变了脸:“也免得夫人忙着寻玉,连三公子伤了也顾不得。知道的是夫人忙顾不过来,不知道的还道夫人偏心,三儿子在这里血流不止,却只心心念念的给大儿子找什么玉……都是儿子,怎么这么不一样呢这个儿子都没有那一个儿子的一块玉重要!”
王母:……
宇表哥:……
窦大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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