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从窗子里探出头瞧着那埋头急行的、衣裳有些凌乱的祝平娘,好奇的紧。
祝平娘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湖边。
石岸上,陆姑娘手持钓竿,依旧在那里钓鱼,而因为下了雨,所以在她的身后站了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小姑娘做着侍女的活,在给钓鱼的陆姑娘撑伞。
“来了。”陆姑娘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轻轻抬杆。
一条银色的鱼苗上了勾。
可惜有些太小了,陆姑娘便让小丫头把鱼苗解下来,重新抛进水里。
“算了,我没有钓鱼的本事。”
陆姑娘叹息,收起鱼竿后取出一条锦帕将手指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这才回头笑着:“祝姐姐,您可算舍得与公子分开了。”
在她身后撑伞的小丫头听着陆姑娘“调戏”祝平娘的话,身子微微颤抖。
无论是喜欢拿鞭子打人的祝平娘,还是陆管事这位传说中花月楼的二把手,都让她害怕……在这儿,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吧。
“你倒是会享受。”祝平娘看着她,柳眉一横:“让你做的事儿,都忙完了?跑这里钓起鱼来了。”
“这不是想要给您亲手钓个鱼,我亲手钓的鱼儿,也算是我做饭给姐姐您吃了。”陆姑娘叹息:“可惜,我没有这个本事,只能勾引上来鱼苗……”
陆姑娘说着,嘴角带起笑容,她回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小丫头,若有所指的说道:“妾身不似祝姐姐您,连徐公子也想钓……毕竟,鱼苗嘛……无论是公子还是这样的丫头,都是要小心呵护,姐姐您也常说,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滚一边去,说谁老牛吃嫩草呢。”祝平娘听着陆姑娘在那里影射她勾引徐长安、为老不尊……满头黑线。
陆姑娘掩面,笑着。
“再说了,谁和你说强求不来的?”祝平娘走到岸边,蹲在石头上盯着水面,仔细去看,里面有少许的鱼儿在水中逆行。
雨水落在湖面,泛起涟漪。
她忽然伸出手插入河中,一把抓住了游的正欢实的鱼。
这次不是鱼苗,正肥美。
“看,只要是姐姐我想要的,谁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祝平娘将鱼儿丢进鱼桶里,然后对着害怕的颤抖的小丫头说道:“行了,把这鱼给长安送去,不知道地方就去找黄丫头。”
“是。”小丫头闻言,如释重负,拿着渔具,逃似的离开了。
小丫头离开之后,祝平娘顺势就接替了她的位置,替陆姑娘撑起了伞。
祝平娘看着小丫头逃离的背影,感慨的说道:“也不知道,这孩子还能怕我几年。”
“不懂事的时候,总是怕您的鞭子的嘛。”陆姑娘笑着。
“小时候都怕我怕的要命,长大了个个都无法无天。”祝平娘无奈的摊手:“是我打你们下手不够狠?”
“听说茶馆那位妹妹让您下午收拾了一顿,没有个小一旬,怕不是下不来榻了,这还不狠?”陆姑娘摇摇头:“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小时候害怕被您打,长大了反而不怕了……毕竟,姐姐您总是在意我们的。”
陆姑娘说着,站起身接过了祝平娘的雨伞。
作为侍女,自然不能让祝平娘给她撑伞。
祝平娘若有所思,随后埋怨不已:“所以,她们就在外头看我和长安的热闹?真是欠收拾了……妮子,你说怎么才能让她们和小时候一样怕我?现在鞭子已经不好使了。”
“嗯……”陆姑娘眼睫眨了眨,伸出一根手指:“只要您不再喜欢她们,她们便会怕您了,顺便说一句,我也是这样。”
“那可太难了。”祝平娘叹息。
“祝姐姐,您是个花心的人。”陆姑娘撑着伞,“只要姐姐喜欢我们,下手再狠,我们只是身子疼,您也是会心疼的。”
“我才不心疼。”祝平娘咬牙切齿:“死丫头们,敢说我发育不好。”
“真不心疼,就莫要打了人还送伤药。”陆姑娘将伞朝着祝平娘的方向斜了斜,语气怪异。
“我的祝姐姐,您可知道,您方才都对着小公子做了什么?”
“我?”祝平娘咳了一声:“我怎么了?”
“您怎么了?”陆姑娘看着祝平娘那装糊涂的模样,一时间呼气都乱了节奏,她将一只手伸到祝平娘的面前,然后开始曲指。
“和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游园、进了棋亭后拉了帘子、将公子半个身子推出棋亭,好像要骑在他身上。”
祝平娘:“……”
陆姑娘还没有说完,她继续说道:“还不止如此,姐姐您进去后丢了钗子,披头散发的与公子单独相处,头上的小白花都换了位置,而且……”
她弯腰在祝平娘身上嗅了嗅,笃定的说道:“还吃了酒,等等,这味道……是柳妹妹的玉露酒?”
陆姑娘面色怪异。
“祝姐姐,您和公子在一起……两个人吃玉露?”
她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道祝平娘……对徐长安真的是有想法的?
“就是吃点酒,不至于吧。”祝平娘眼神有些虚浮,听着陆姑娘的话,她也意识到自己真的办了不少的事情。
“不至于?”祝姑娘距离祝平娘更加接近,她狐疑的看着祝平娘鬓角的些许湿润,睁大了眼睛:“不是雨水,带着一股子沁人的香气……天啊,我的祝姑娘,你和公子在亭子里都做什么了?您不是仙门?怎么还出津了??”
仙门也能出汗?
“没做什么,这水汽……”祝平娘解释道:“是我方才取了一把灵剑,抽剑的时候让水汽染着了。”
陆姑娘:“……”
陆姑娘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祝平娘嘴上的胭脂,在祝平娘呆滞的模样中,抬手以指腹轻轻在她嘴角抹了一下,然后就这么放入了口中。
这一幕,若是让秦岭看见,该是能嫉妒睡不着觉。
毕竟祝平娘对秦岭时刻防备,相比之下,陆姑娘可以轻而易举的突破她的防线。
“糖霜的味道。”陆姑娘将手指擦干净,抬起头:“您可不爱吃点心,徐公子给的?”
“嗯。”祝平娘回过神来,对着自己这个女儿嗔道:“死丫头,你做什么呢。”
“先别管我做什么。”陆姑娘望着祝平娘的嘴角:“总之,姐姐您吃了酒、蜜饯,所以唇上的胭脂也重新上了新的?”
“嗯,方才补了个妆,怎么了。”祝平娘说道。
“哦。”陆姑娘捂着脸:“您补了唇上的胭脂的事情,一般人注意不到,可咱们这里的丫头能注意不到?”
祝平娘都做了什么啊。
拉了帘子推到少年人,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解了头发,自己出了汗,然后从亭子里出来的时候……唇上的胭脂还抹了新的?
怎么能不误会啊?
谷忪</span>而祝平娘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满脸的不自在,她无奈的说道:“妮子,我真什么都没有做,就和他说了一会儿话。”
“姐姐,我相信您,可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陆姑娘指着身后的花月楼:“丫头们可是都瞧见了,你猜……她们会怎么想。”
“我不猜,她们敢不信我?”祝平娘冷哼一声。
“谁敢不信您啊。”陆姑娘撇嘴:“祝姐姐,虽然您做了这么多会让人误会的事情,不过丫头们也一定会相信您和公子不会做什么……嗯,主要是相信公子。”
“信,那不就行了。”
“可相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不代表她们就不会当个趣料聊着了,毕竟……这话题很有意思。”陆姑娘说道。
祝平娘:“……”
也是。
就算都知道她们是清白的,该笑还是会笑。
“算了,不会误会就好,她们愿意聊,聊就是了。”祝平娘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
“?”陆姑娘一愣,随后皱眉,她抓住祝平娘的手:“祝姐姐,在我心里,您不是这样的坏女人。”
“?”祝平娘也是一愣,连甩开手都忘了,反问:“说谁坏女人呢?”
“破坏公子与云姑娘的夫妻情感,这不是坏女人?”
陆姑娘眼神尖锐,语气严肃:“祝姐姐,您若是喜欢公子,便大大方方的去追,使这种法子挑拨公子与他妻子的关系,我不喜欢,妹妹们也不会喜欢。”
哪怕是无意间的,她觉得这样做也很不妥。
“???”祝平娘头上起了一堆问号。
“您听不明白?”陆姑娘认真的说道:“云姑娘如今就在花月楼,这事儿若是传到云姑娘的耳中,她会怎么想?哪怕那云姑娘平日里性子冷淡,可毕竟是个女子。”
她认为祝平娘这个事情做的不地道。
毕竟,祝平娘的心思先不说,徐长安目前对祝平娘肯定只有尊敬……在这种情况下,让人家小夫妻陷入信任危机可不是好的女人应当做的事情。
“都这样了,您晚上还要去公子的小院吃晚食……不甚合适吧。”陆姑娘牵着祝平娘的手:“我的祝姐姐若是喜欢一个男子,便该大气,而不是使这些小手段。”
“……”祝平娘看着一脸严肃的陆姑娘,呆呆的瞧着她。
一脸茫然的祝平娘翘起来竟然有些可爱。
“姐姐,莫要装傻。”陆姑娘说道。
“那云妹妹,不会误会的吧……”祝平娘语气有些断断续续:“我是会偶尔装着逗一下长安,可……”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陆姑娘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想一下,如果将云浅换成任意一个女子,哪怕是她自己……
丈夫和女人在青楼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哪个女子不会吃醋?【妙】 【书】 【斋】 【妙书斋】
难道……
这就是秦岭在信里让她和徐长安保持距离,避嫌的原因?
原来秦岭的话是有道理的。
事实证明,同样的事情,由秦岭和陆姑娘说出口,目前来说是后者的劝谏更有用。
“妮子,我没有……”祝平娘还想说什么。
“我知道。”陆姑娘接了话,她轻轻抱住祝平娘,小声说道:“我当然知道姐姐您不会使什么手段……只是,我的话您也得听进去,咱们女儿家做事情不能由着性子来,这也是您教我们的。”
若是喜欢,就攻上去。
若是不喜欢,便离得远些。
若是一般,就莫要营造暧昧。
“祝姐姐,您是怎么想的。”陆姑娘问的。
“我也不甚清楚?”祝平娘眨了眨眼,随后捏了捏陆姑娘的脸:“少管我,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那云妹妹绝对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祝平娘想通了。
因为徐长安没有在意,就说明云浅一定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而吃醋。
徐长安的心思有多细腻?
但凡这些流言有可能让云浅误会,他绝对会将这一切全部都扼制,而不会任由着她闹性子。
所以祝平娘才说,她差点被陆姑娘给绕进去了。
云浅根本就不会吃醋,甚至都不会在意,又何来破坏人家夫妻关系的说法。
“您反应过来了啊。”陆姑娘也不意外,她有些不舍的松开祝平娘纤细的腰肢,说道:“很奇怪啊,公子没有拦着您,便是他不担心妻子吃醋,可是……天底下真的会有遇到这种事情而不嫉妒的姑娘吗?祝姐姐您长得这么好看……”
除非云浅一点都不喜欢徐长安,不然怎么会不吃醋。
但是徐长安的态度又确实摆在那里,所以奇怪。
“给我备一身好看的衣裳。”祝平娘看着远处:“今晚,姐姐我去会会那云姑娘,瞧瞧她究竟是什么性子,居然占得先机,早早的就把仙人转世的身子给破了?”
“嗯,您后头说什么,我没有听得清楚。”陆姑娘疑惑。
“没什么。”祝平娘摆摆手:“总之,妮子你的话糙理不糙,摸清楚那云姑娘的性子前,我以后在长安面前会注意一下的。”
“……”陆姑娘叹气。
意思是如果云浅真的不会吃醋,她就不改是吧。
“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要给自己定位成坏女人的形象。”陆姑娘嘟囔着。
“你懂什么,你不知道逗长安有多有趣。”祝平娘笑着:“我这是在炼心呢,还记得当年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最开始逗他的时候……瞧着他的反应,我觉得道心都颤了下,好像要突破瓶颈似得……”
祝平娘说着,可惜的摇头:“只是后来就没有那感觉了。”
所以,她逗徐长安的习惯才保留下来。
“道心颤?那是什么,我瞧您就是心动了。”陆姑娘捂着脸。
“心动?”祝平娘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她似是不经意的问。
“妮子,你说对一个人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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