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穆童当然回去了石坪镇,和老爸老妈共度了新年除夕。穆向升见到儿子虽然黑了点廋了些,但比以前更壮实了,心里还是很乐滋滋的,至于挣了多少钱,那不过是小事一桩,重要的是这小子得到了历练,比以前懂事了,这不很好吗?童敏慧却很关心穆童挣了多少钱,在新阳能买得起房子不。她尤其关心的是周腾怎样帮助提携穆童的,是否真让他“负责一个项目”了。穆童只淡淡说:“我已经没跟他干了。”当童敏慧一个劲追问为什么时,穆童就闭口不语。老穆从儿子的表情中早看出了他和周腾之间一定出了点什么差子,但儿子好像并不想说点什么,他就不问了。
假期一结束,穆童就急匆匆赶回了江沙的新世纪大厦工地,他知道工程虽快完了,但一些收尾工作仍然繁杂沉重,活儿还不少。
山城的早春,寒气未消且雨雾濛濛。这天下午,穆童刚要上楼去处理线管的问题,就接到甘林虎打来的电话,叫他去地下停车场等他。
穆童心怀惴惴地下到了地下停车场,见甘林虎站在他的奥迪Q7前,正拿着手机浏览着什么。穆童走近了他,问道:“甘总,你找我?”甘林虎哼了一声,眼睛都未离手机,伸手掏出一串鈅匙扔给穆童,说:“跟我到长江路去一趟,你来开车。”穆童接着了鈅匙,面现难色,他说:“甘总,我不会开车。”甘林虎刚叼上了支烟,正要点,听穆童这样一说,就挥挥手说:“好好,我来开。”两人坐进了车里,甘林虎发动了汽车,瞥了一眼身边的穆童说:“现在的年轻人哪有不会开车的?你要尽快去考个驾照。”穆童点点头。
奥迪在平坦且拥挤的柏油路上高速行驶着,已过了长江大桥。“明明和她几个伙伴开了个安保公司,买了个旧楼,就在长江路那边,她想把旧楼装修一下,我们过去看看,该怎么装。”甘林虎开着车说。
“甘明明!去给她新开的公司装房子!这太好了,可又太不好了,哎!”穆童在心中叹息着。春节前甘明明来找过他几次的,可每次都不是一个人来的,有时两人有时三四个人,每次都有那位被她称为“拐杖”的大哥。来找他无非就是吃饭啦唱歌啦等等。甘明明和“拐杖”哥哥举止亲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穆童当然也不是傻子,然而他也只能干瞪眼。再想想自己的“过去”,在心中酸水乱冒的同时也只发出一声声悠长的叹息。这次是给她的公司做装修,还是“虎哥”亲自带我去的,看来甘总也算瞧得起我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长江东路,拐进了一条岔道,来到了一所废弃的小学前,甘林虎摁摁喇叭,一中年保安来开了门,奥迪缓缓驶进。甘林虎刚把车停稳甘明明就一瘸一跛地奔了过来,喊着:“大哥,你来了!穆童,来,让姐亲一个!”穆童刚下车,连忙躲开明明张开的怀抱,怪声叫着:“别这样,人家还小呢!”明明却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波”一声在穆童脸上亲了一口。穆童遭此强吻,立即哭丧着脸说:“你好狠毒啊,夺走了人家的初吻。”看得一旁的甘林虎哈哈大笑。
穆童尾随甘家兄妹巡视了这处废弃的小学校园及教学楼,甘明明骄傲地宣布此地已为“神盾”安保所收购,自己就是总经理了,董事长当然是钱出得最多的大哥啦。甘林虎微笑着说:“你要玩,哥哥我就成全你了,但要是挣不到钱,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哦!”明明嬉皮笑脸地说:“挣不到钱也没关系嘛,甘大老板扶持了这项伟大的事业,就算赔了钱,也必将流芳千古。”甘林虎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穆童接到的任务当然就是到这里来做装修了。甘林虎抽调了自己公司的一部分人员到这边工地上来,穆童还是做他的施工员。甘明明当仁不让的就是甲方代表了,由于装修工程前期准备工作较繁复,穆童又来得太早,他这个施工员倒也落得清闲。明明安排他住进了管理人员宿舍,又分给了他一套单间,还带有卫生间的,这下穆童又有了私人空间了。
来这安保公司的工地已过了一星期多了,除了成天在旧楼内和长满蒿草的操场瞎转悠外,穆童确实还没什么实实在在的活儿干。没办法,施工图纸还没出来,材料也没完全备齐,连管架都还没落实,只好等了。
今天天气很不错,太阳暖洋洋地晒着,一些颜色各异的野花争相盛开着,这片废弃的校园倒也显得姹紫嫣红。穆童吃过了午饭,便要躺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去睡午觉,可还没躺下去电话就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甘明明,电话里甘明明叫穆童赶快到江北区的新月酒店来,说有要事。穆童忙下了楼,明明又来电话了,这次是叫他把她的车开过来,说鈅匙就在一楼的办公室里。穆童立即叫道:“对不起,甘姐,我不会开车呀!”电话中甘明明像是叹了口气,说:“那你叫厨房那买菜的老王开我那车送你过来,你可真没用!”穆童只好先找到了鈅匙,又找到了老王,开着明明的“切诺基”赶到了新月酒店,叫老王自己打车回去,拿票报账。www.miaoshuzhai.net
当他敲开明明的房门,里面的景象却让他大感意外。房间里烟雾腾腾,甘明明只穿了件黑色背心,头发胡乱挽了个髻,嘴里还叼了支烟,正和一女两男大打麻将。
明明一见到穆童,就连声叫起来:“好啦,现在该我赢钱了,过来穆童,和他们打。”穆童脸色尴尬,说:“甘姐,我不太会打你们这种麻将啊!”甘明明站起身来,一把将穆童摁到自己的坐位上,说:“你打,我给你参谋,没事,输赢都算我的。”就这样穆童摸牌,甘明明指挥,一直打到窗外夜色降临,华灯初放。结果是穆童手加甘明明的嘴,不仅将甘明明先前输的钱全赢了回来,还洗白了三家,那两男一女基本上输光了身上带的所有的钱!
“小甘呐,从哪儿搞了个这么个小白脸啊?这手气,哼哼……”一男的瘪着嘴说。
“换手如换刀嘛,下次我也带个小白脸来。”那女的说,涂得腥红的嘴唇使劲撇着。
“你还看不出来呀?人家这位帅哥可是真正的童子手,你要是有这样的帅哥你还憋得住?”另一位满脸横肉的男人□□着说。
那女的居然模了一把这男人的脸说:“看到你我都快憋不住了,这样的帅哥我更是馋得流口水呀!”说完还直勾勾地看着穆童。
穆童没想到甘明明会和这样的人交往,心中直犯恶心。甘明明已将赢来的一大堆钞票塞进了挎包,拉起了穆童,右手臂搭着穆童的肩冲那三人说:“这是我弟弟,天生的杀手,无论是在情场还是赌场,怎么?你们不服气?”这三个家伙冷笑连连。甘明明拉着穆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切诺基沿长江二路飞驰,漫山的灯火涌动着,如波涛澎湃的灯海。穆童气鼓鼓地坐在副驾位上,茫然望这山城特有的光影世界,一言不发。甘明明当然感觉到了穆童的不快,但她只当是小孩子使性子,就嘴角含笑地沉默着。
“穆童,今天你帮姐赢了钱,要吃什么玩什么尽管说。”甘明明终于打破了沉默。
“甘总,打麻将也是我工作内容吗?”穆童问道,一脸的严肃。“当然不是,今天只是偶一为之嘛。”明明笑着说。“偶一为之?那你以后就不再叫我打麻将……”“好好,我的童儿是乖孩子,以后呢就再不碰这些东西了,”明明笑得很开心,她打断了穆童的话。
“那三个都是什么人呐?要和他们打牌?”穆童不屑一顾地问道。“是是,那三个家伙都算他妈的什么东西!他们是我这次工程的材料提供商,个个有钱,打牌可是高手。三个家伙约好了想赢我一大笔,没想到反输给我们了一大堆,童儿,他们的钱本来就来得不干不净,咱们赢了他们的钱就算是劫富济贫了,我们也算是侠盗了,你说是吧?”甘明明侃侃而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穆童心中已涌起了波澜:“‘侠盗’?怎么又有人提到这个词?”
明明撇眼看到穆童仍是一脸的不高兴,心念一转,说:“穆童,你不会开车?”穆童点了点头,承认了。甘明明说:“现在工地上还没真正开工,你也没啥事干,明天就去驾校报个名,去学学开车,拿个驾照,钱嘛就是你今天挣到的,全归你了。拿了驾照再买个车,怎样,高兴了吧?”这番话还真逗乐了穆童,他笑了,说:“谢谢,谢谢甘姐。”甘明明伸手拍了穆童一把,说:“跟姐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呀真是个孩子!”接着她又问道:“饿了吧,说,想吃什么?”穆童几乎不加思索地说:“火锅!”
甘明明将车停到了一家土灶火锅店前,进得店里,两人坐下,甘明明叫穆童点菜,穆童毫不客气地点了好些个荤素菜品,啤酒等,甘明明推说自己要开车,不能喝酒。穆童就自己开怀畅饮起来。
待穆童三杯酒下肚,甘明明就问道:“穆童,和你接触那么久了,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可以说说你的家乡在哪儿吗?”穆童哈哈一笑,说:“这个问题你好像问过的。”明明说:“是啊,是问过的,你不是说我在查户口嘛,没告诉我嘛。”穆童嬉皮笑脸的说:“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甘明明沉下脸说:“要不说实话就让你自己买单了哈!”穆童这才乖乖的说:“儿女山,思濛河,石坪镇。”甘明明问清楚了是哪个县后,点着头说:“怪不得,怪不得,你原来是儿女山思濛河养育出来的。”
穆童一怔,问道:“你去过儿女山?你见过思濛河?”甘明明说:“去过,哦大概5年前吧,我们去儿女山抓过一逃犯。”穆童呆望者她,恳请道:“甘姐,可以说详细一点吗?”甘明明自己开了一瓶啤酒,嘴对嘴吹了一大半,也不顾自己要不要开车了。这才缓缓地说:“那年夏天,对,就是夏天,我们队接到了一个任务,就是抓捕王金和贩毒集团的二号人物王玉虎。在这之前,这个犯罪集团遭到了覆灭性打击,几乎所有重要人物都落网了,包括他们的老大王金和。可他们称为‘军师’的二号人物王玉虎却漏网了。”
“公安部发了全国通缉令,进行了网上追逃。后来经证实这王玉虎流窜进了我们省,省公安厅到处设卡拦截都没有逮住他,这家伙带着两把□□和一支AK,据说他还当过兵,受过特种军事训练。”甘明明说到这里抚摸着自己的左腿,说:“我这条瘸腿就是中了一发这家伙的AK。”穆童呆呆地听着,等着甘明明的继续讲述。
“王玉虎窜进了儿女山,哎,你知道的,儿女山太大,省里几乎动员了全省三分之二的警力,才把这杀人狂魔围困在了山里,我们像过梳子似的搜山。那天中午,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们队终于和王玉虎狭路相逢了,他倚靠着一处峭壁,双手各持一把□□向我们射击;我们呈扇形依托山石树木和他对射,打了约十来分钟,他好像没子弹了,就扔了□□举手投降,哎,我和小陈也是立功心切,跳起来就要冲过去,队长都没拉住,没想到这狗杂种突然从后背抽出了一支AK,向我们扫射,小陈当场就中了三发子弹,我左腿中了一发,兄弟们一齐开枪,这疯子也倒地了。”说到这里甘明明以手掩面,双肩微微抽动。
“你知道王玉虎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甘明明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眼圈红红的,问着穆童。
穆童茫然地摇着头,明明又开了瓶啤酒,对嘴一饮而进,说:“王玉虎咽气前说了这么一句话:‘流泪泉在哪里呀?’。”
其实穆童是知道5年前那次围捕行动的,然而他只是听人说的。当时他还在县中上学,在学校里就听说老家石坪镇来了好多警察,要抓一大坏蛋;周末回家,又听父母街坊们大谈特吹的,反而将那被追捕的罪犯说得神乎其神,说什么他是只杀贪官不杀百姓啦,可以飞檐走壁登萍渡水啦等等,穆童就只当是听闲话。现在,那次事件的亲历者就坐在对面,这位美丽的女人,通过她的讲述,穆童几乎感受到了在那个滂沱大雨的中午,雨水冲刷着血水,是怎样惨烈的场景。
“流泪泉?”,沉默了许久,穆童才开口,“那小……,那王玉虎窜进儿女山难道就是为找流泪泉?”他本想问问“小陈”是否牺牲了,但又怕刺激到甘明明,就问了这个问题。
甘明明盯着他的双眼,淡淡地笑了笑,说:“小陈牺牲时候才21岁,比我当时还小两岁。”
明明又接着说:“是啊,没想到流泪泉的传说有这么大的魔力,王玉虎就是冲那儿去的。可他找到了又能如何,能洗去他的罪恶荡涤他的灵魂吗?”穆童听得直点头,心中亦自问:“我呢?我能找到流泪泉吗?找到了又能怎样?”
甘明明又开了瓶啤酒,看来要不醉不归了。又是半瓶下肚后,她的眼神已变得轻柔如春波,她说:“儿女山,思濛河,玉屏山,石坪镇,绿色的山,清亮的水,随风都送来草木的清香,没有尘世的喧嚣,更没有人世间的利欲熏心,多好哇!穆童,你知道吗?”穆童心中也像有一片绿水在荡漾,他点了点头。“来,过来,坐到姐身边来。”甘明明冲穆童招着手,穆童坐到了她的身边,明明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一股茉莉花般的清香飘进了穆童的鼻孔。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到你身上一股纯自然的气息,老让我想起山林啦,溪流啦,枫叶啦,蓝天白云啦,你说说,你个山里来的傻小子,老天爷咋会把那么好的东西都给你?”
穆童嘻嘻笑道:“因为老天爷爱我呀,把我变成了大自然的代表。”
“真的?”甘明明问道,抬起了头,说:“还代表?代表大自然?好,那你自己买单,当大自然的代表有钱拿吗?”
穆童坏笑道:“有哇,你不也是大自然的中的一员吗?你不就是钱吗?我拿你抵账不就行了吗?”
听穆童这样一说,甘明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又深深叹了口气,说:“可惜呀,我大了你好几岁,又不想随便污染自然环境,否则今晚就把你给睡了。”
穆童趁着酒兴,说:“那就赶快吧,我早想让你给睡了。”
明明哈哈大笑,一拳捶在穆童胸口,狠狠说道:“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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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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