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琳边讲述着她的故事,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都不知喝了多少杯,脸上已泛出绯红。若在平时,潇潇一定会劝她少喝点,但今夜不同往常。潇潇只默默地看着她,等着她的讲述,她知道,罗琳的心扉早点打开,她以后的行程或许会透进点点星光。自责愧疚这些东西如黑夜的残片,早该离她而去了;黄思嘉韩岫穆童都平声静气,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断了罗琳的思绪。然而,就像所有的传奇故事一样,他们都期待着一个结局;沈西岭却在心中默念着: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可有些事情,真的能洒脱到可以“笑谈”吗?
罗杰将与李岳凡谈话沟通的内容向姐姐全盘托出了,他希望姐姐能够大气而潇洒地摆脱这个项目,这个他自己看来这个项目不一定要非做不可的。何晓峰和李岳凡?哼哼,姐姐呀姐姐,你何必要这样玩呢?脚踏两只船,狠刺激吗?潘宏杰或许真是个小人,可他很有势力,和这种人缠斗即便赢了又怎样?代价太大,吃力不讨好,搞得不好还惹一身麻烦!
“入股?”罗琳冷笑着反问道,“你知道入股是什么意思吗?你认为这个词是李岳凡那笨家伙能想出来的吗?这是潘宏杰下的套,就是想套住我,控制我!你想想,李岳凡出技术,我来经营管理,都在他潘宏杰的控制之下,他不仅拿到了这么好的项目,还得到了技术和管理方面的人才,我们只能在他手底下打工,成为他潘某人的挣钱机器,况且,他对我一直都有非分之想,我说我能入他的股吗?”
罗杰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罗琳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一定要拿到这个项目,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我的!一定要拿到!”
罗杰忍不住问道:“可是现在情况是你如果不入股,就参与不到这个项目中了呀,你.......”
罗琳突然笑了,笑得很长,这声音与其说是笑声,倒不如说是哀嚎,令听的人心中发毛;罗杰看着姐姐,他从来没见过姐姐这样失态。罗琳笑完了,她站了起来,双眼死死盯着地面,咬着牙,握着拳,在屋子连转了几个圈。在罗杰看来,姐姐这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去动物园看到那条狼,那条狼被关在笼子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吐着长长的腥红的舌头,在笼子里疯狂地转着圈。
罗琳突然停了下来,眼盯着罗杰说:“小杰,我有办法了,我可以拿到那个项目了,你小孩子,我的事就不用你来掺合了,你回江沙去吧,姥姥姥爷都那么大年纪了,你回去陪陪他们吧!等开学了,你就继续上你的大学。你放心,你上大学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还让你当阔少爷富二代,哦,不,福一代,哈,你说爽不爽?”
罗杰怯怯地摇着头说:“姐,你这样说我就是没把我当成你的亲兄弟吗,我......我是有点不懂事,可我真想帮你的,我......哦,你说你有办法了,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了,要是真有好办法,我就回去陪姥姥他们。”
罗琳嘴角泛起一抹冷冷的微笑,她说:“潘宏杰不是就想我入股吗?他不是就想着我这个人吗?好,我就入股了,我就去参与他控制的这个项目了,他想着我来给他经营,给他赚钱,顺带把我给拈了,如意算盘他倒是打得啪啪响,我就如他的意了,倒看看谁玩得过谁!”
罗杰看着姐姐一脸决绝的表情,就像即将走上刑场的烈士。他情不自禁地喊道:“不!你不能入他的股,你这样就是毁了你自己!”罗琳笑了,说:“你刚才还在劝我入他们的股吗?”罗杰摇着头,呼呼喘着气,没说话。罗琳笑着说:“好了,小杰,回江沙去吧,回去陪陪姥姥姥爷。现在要去财务部了,看看我回收了多少钱了”说着起身要走,到了门口见罗杰还呆呆坐着没动,就说要不你再多坐会儿,我忙事儿去啰?罗杰点了点头,一脸的茫然。
罗琳出了门,下了楼。她并没有太在意罗杰在想着什么。此时此刻,她心中弥漫着一种欲说还休的复杂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步是应该向前迈还是向后退。该勇猛进击还是以退为进?无论以哪种姿态,她都知道自己是一定要拥有这个无人飞行器项目的。
她默默启动了汽车,向她的超市财务部所在的那座楼驶去。心中盘算这所有能拿回这个项目的办法,挨个的筛查,似乎个个办法都是可行的,又似乎个个都是行不通的。她烦闷难当,在心中骂着那个诅咒着那个。车到了楼下,她胡乱将车一停,也不理会守停车场的大叔叫她交费的叫喊,自己摁开电梯上了楼。
罗琳眼中沉郁的阴翳在慢慢消融。她还在喝着酒,讲述着她的故事,在其轻言慢语中,渐渐透出了几缕悲愤的波纹,如涟漪般荡开了,围坐在她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这浓烈的情绪。
“我到了财务室,查了我目前的账户余额,”罗琳说,“还好,我抛货变现的计划进行得还是不错的,该回收的款项基本上都回收了,数额也差不多达到了我的预期。可是,我就这样去入潘宏杰的股吗?那是个黑洞洞的陷阱,更是个醒不来的噩梦,我就这样往下跳吗?我问着自己,但是我找不到答案。我呆坐在办公室里,一直到暮色降临,华灯绽放,黑夜笼罩大地。员工们都离开了,我没开灯,就这样一直坐在黑暗中,要不是我的手机突然猛响了起来,我想我会坐到时间的尽头吧?哈哈哈......”
罗琳懒洋洋地极不情愿地拿起了手机,一看,是何晓峰,她叹了口气,接了。
“罗琳!”何晓峰在电话里语无伦次且近乎疯狂地嚎叫着,“快!快到......离云镇......105国道上......来,罗......杰和那姓潘的,哦,潘宏杰......开着车冲......冲进了岷江里了,快点过来!我已经报了警......”
罗琳耳边轰的一声,像滚过了一声闷雷。她张大了嘴,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身体发颤,四肢都在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她的耳际响起了嗡嗡声,就像某种金属拨片在振动着;她很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猛烈的痛感使她清醒过来。她一把抓起手机,飞也似的冲下楼。她冲到自己的车前,看车场的老头过来要收她的停车费,罗琳顺手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票子,甩给了他;可她却上不了自己的车,因为车钥匙她放在了办公桌上,慌忙中给忘拿了。她一顿脚,冲到公路边,挥手拦下了辆出租车,叫司机能开多快就开多快,到105国道的离云镇。看车场的老头捻着从地上捡起来的那几张钞票,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怪笑着自语道:“这女人疯了么?为了啥?哎,要天天她都这么疯就好了。”
罗杰独自坐了很久。他呆望着窗外,城市静静沐浴在上午还没有多少热度的阳光中,近处的楼群远处的山峦,在此时的罗杰眼中都是呆板的没有任何色彩的鹅卵石。他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怎样才能帮到姐姐呢?潘宏杰?那人好恶心啊......,李哥?李岳凡,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姐姐呢?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他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后,在穿衣镜前站住了,他看着镜中人,笑了,对着镜中那俊朗的青年说:“做你想做的事去吧!”他开了门出去了。回到自己的住所,找到他那把刀,揣进自己怀里,打了个车到了临易县国税局办公楼前。直接上楼去潘副局长的办公室。可是潘宏杰不在,办公室门紧锁着,他敲了门也没人应。罗杰就问一位在走廊里路过的,科员模样的女士。这女士扶了扶眼镜,翻着白多黑少的眼仁,上下打量了罗杰好几遍,才以探寻的口气问他:“你是谁呀?找潘局有事吗?”罗杰看着这张苍白的脸,额头眼角隐现着密密的褶子嘴唇却猩红得像刚舔了血。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他......哦,潘局的......的一个朋友,有点事要找他,请他帮忙的......”这女士一脸的不屑,说:“潘局在开会,可能要下午晚一点才有时间,要不你明天来吧。”罗杰说没关系,他可以等的。女士说:“那你到楼下的大厅里等吧,这办公室一个人没有,你在这里不合适吧?”罗杰点着头,哈着腰,退步下了楼。
罗杰在这座大楼大厅的椅子上枯坐到了中午,总算看到潘宏杰身着银灰色西装,白衬衣,敞着脖子没系领带,从电梯里出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而是和一大群男男女女谈笑着走出电梯。罗杰立即迎上前去,拦住了潘宏杰。潘宏杰一看到罗杰,先是一愣,很快就笑问道:“这位同志,你有事?”罗杰本想板着面孔把他叫到一边说说自己想说的话。可是潘宏杰身边的那群男女一起齐刷刷地望向了他,在众人的目光下,罗杰很没出息的紧张了,他结巴着说:“潘......嗯......潘局,我找你有点事,你......您......能不能......嗯,我可不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潘宏杰笑了笑,说:“可以啊,不过现在不行,你看到的,现在我要陪陪这些领导和同事们去谈工作去用餐。这样吧,你呢先去吃饭,下午稍晚一点你来我办公室,怎样?”罗杰看着他一脸温润的笑纹,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股暖意,他点着头,陪笑着说:“好好,下午我晚点过来。”潘宏杰伸出手,和罗杰握了一下,转身和那帮男女离去了。罗杰还站在原地,看着这伙人走出了大门。他觉得自己的手还没握到潘局的手潘宏杰就将手挪开了。他们的手只是挨了一下。
罗杰自己到国税大楼外的一家面馆吃了碗面,就回到大厅里继续呆坐。不知何时,困意袭上了他,他连打了几个哈欠,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头沉得抬不起来,就斜靠在长椅上昏昏然睡着了。
他做梦了,好几张脸悠来晃去的。哦,姐姐,她紧崩着脸,双眸凛冽,如箭似刃,在盯着自己。像在说着:你去吧,去当你的富二代阔少爷吧,有你老姐替你挣钱,你可以尽情的玩尽情的闹。在大学里玩够了,毕业了还可以接着玩,反正有人给你钱,你担个啥心啊?从小到大,不都是你老姐替你扛的吗?又是一张脸,谁?郭潇潇!傻笑着,整个就是个傻妞,她捧着一大块蛋糕,像是生日蛋糕,上面覆盖着雪白的奶油,却又没插生日蜡烛,嘴里却喊着:许愿呀,快点许愿呀,你爱着谁想着谁?吹呀,快把蜡烛吹灭呀!哈哈!好多人在笑,看看他们,都笑得像木偶像傀儡。都戴着面具吗?这是谁?韩峥?你怎么长出角来了,像条公牛似的,眼睛瞪得那么大,脸涨得那么红,在和谁生气呢嘿,那不是西岭吗?你怎么不笑?哦,你就怎么盯着我,冷冷的,想要看出点什么来么?哦,西岭转过身去了,她走了,头也不回一下,西邻,你想对我说点什么吗?姥姥,姥爷,你们也笑着什么,是不是又给我做好了竹笋烧鸭子了?这是谁?李哥!你也在笑?你就笑得这么开心?姐姐都不要你了,你的无人机就也没人要了,你还笑的出来,傻瓜!你就是个傻瓜!这是谁?哈,这是个女人,好亲切的眼神啊,比姐姐那眼神好看多了。她怎么蒙着脸?一块黑布,蒙着她的脸,她在看着我,好漂亮好美丽的一双眼睛啊!你是谁?你怎么就不说话?喝!你是......你是我妈妈?
“嗨!”罗杰耳边响起了声爆吼,他猛的醒了过来。他惊恐地张着嘴,挺身坐起,看着他身前站着一位中年保安大哥。
“你睡在这儿乱喊谁妈妈呀?”保安大哥斜睨着他撇着嘴问,不等罗杰回答,他就冷笑道:“这里是国税大楼,现在都上班了,你还睡着不醒,岔跨叉腿的,那么多人来上班来办事,看到你睡这儿像个什么样子?我一中午看你睡这儿,睡得那么香,都没忍心叫醒你,你还妈妈妈妈的乱叫,我真该早点撵你出去......”
罗杰没理会这位中年大叔的呱呱乱叫,他已经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要去做什么。他抬头看见正面墙上那个电子钟,时针已指到下午三点了。他连忙站起来,冲向电梯口,可是电梯迟迟不见下来,他干脆去爬楼梯,很快就气喘吁吁地爬到了潘宏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刚站到潘副局长办公室的门口,那位眼镜女士就像闻到气味的猎犬般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倒吓了他一大跳。
“你怎么又来了?”眼镜女士冷冷地问,“我上午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潘局长在开会,没时间见你,你明天来不行吗?”
罗杰尽量以平缓的语气说:“我见着潘局长了,他说要我下午晚点来,他开完了会,就要见我的。”
“好吧,既然你和潘局约好的,那就在这过道里等吧。”眼镜女士以极度厌烦的神情说。
罗杰又只能在这办公区过道的椅子上呆坐了;那女士则进了另一间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临近下班时间点了,罗杰才看到潘宏杰从楼道另一头的会议室里出来。他手里捏几张白纸,像是文件什么的,正向这边走来。他边走还边和一位他下属模样的女士谈着什么,指指点点的。待他们走近了,罗杰连忙站了起来,想对潘局打招呼。可是他的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又有三四人从乱哄哄地从会议室里涌了出来,赶上潘局和他的女下属,围住了他们,几张嘴几乎同时张开,几条声带同时振动,要请示要汇报要讨论要争辩......寂静的过道一下充斥着吵嚷的声浪,像极了菜市场摊主们抢摊位时的相互咒骂和恶语相加。这阵仗把罗杰惊得呆住了。
然而这吵闹声却随着潘副局长的一挥手而戛然而止了。只见潘宏杰一挥手,那几个家伙立即闭嘴,他威严地扫视这几个因为过于激动而脸红脖子粗的家伙,说:“......既然是会议上达成的精神,就要执行,而且必须执行,还要执行到位,如果你们有意见,那也是该在会上提出来的加以讨论的。会上不提出来,顾虑重重,会下就来找我发牢骚,说这也难办那也有困难,我们的工作还做不做?还有没有一点原则性纪律性?”潘局这几句掷地有声的话语让那几个人低下了头。过道里又寂静了下来,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可这时潘局长却听见了啪啪的掌声。是谁在这儿乱鼓掌?是谁敢在这儿瞎起哄?他一转头,一个不太眼熟的年轻人站在旁边,傻笑着看着自己。
“你是谁?”潘副局厉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罗杰还回答,早就站在一边的那位眼镜女士抢着说:“这人说预约过你的,潘局,他说你说的,开完了会让他来找你,都等了你好久了......”
潘宏杰这才想起来好像见过这个人,他对其他人又挥了挥手,说:“好了,散了吧,该下班下班,哈!”又对眼镜女士说:“陈姐,你稍晚点走,你,”他指了指罗杰说,“到我办公室来。”
罗杰随潘宏杰进了他的办公室,潘宏杰指了指他那宽大办公桌对面的一圈沙发,示意他先去那儿先坐坐。他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后,然后叫那眼镜女士过来,将手里那几张文件摊在了桌上,说:“陈姐,这几个人要特别关照,该这么处理你自己应该知道哦......”那姓陈的眼镜女士拿起那几张纸,凑到眼前仔细的瞧,突然尖叫道:“哎呀,不对,潘局,这个胡老板上次才......”潘宏杰狠狠地哼了一声,陈女士立即噤了声,但她还是不由得瞟了坐在沙发上的罗杰一眼;她向潘宏杰默默点了点头,拿起那几份文件出去了。
其实罗杰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了潘宏杰身后那面墙上方的一个横幅,还有侧面墙上的一面锦旗,他的注意力全被这两样东西吸过去了。那个横幅上有八个字:无欲则刚,有容乃大。罗杰不太懂书法,他只觉得这八个字写得曲曲弯弯的,就像大号的蚯蚓,可这八个字表达的内容他多少还是懂一点的,他觉着有些好笑。那面锦旗,他更觉着稀奇了,那锦旗上亦有八个大字:廉洁奉公,两袖清风。罗杰心中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情绪,他想着:有些东西是不是都是反着来的?但他的思绪很快被打断的了。
“你”潘宏杰喊着他,“哎,你叫什么来着?”罗杰正欲自报家门,潘宏杰像是很快想起来了,他说:“哦哦,你是罗琳罗老板的弟弟,就是......嗯,那个大学生,罗什么杰,哦,罗杰!对吧,找我有事吗?”
罗杰咬了咬嘴唇,那幅字那面旗不知为什么,舒缓了他的情绪,他现在放松了下来,并不感觉紧张。他笑嘻嘻的说:“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来看看潘局嘛,我们潘局长工作得好认真好投入哦!”
潘宏杰却从这话里听出了讥诮之意,他冷冷地看着他,直问道:“是你姐派你来的?大家时间都很紧,有什么事,直说!”
罗杰直视着他的双眼,说:“李岳凡的无人机项目本来就是给我姐姐的,请你还给她。”
潘宏杰嘴角一翘,拖着长音叫着:“李岳凡的无人机项目你怎么找我来谈了?你好像找错了人吧?”说着他站了起来,端着只茶杯,绕过办公桌坐到了罗杰侧面的沙发上,“这件事你应该去找找赵卫东吗,他才是李岳凡的合伙人,赵卫东是我朋友,那天我只不过凑巧在场赶上了......”“行了,潘局,”罗杰打断了他,“你这样装模作样的有啥意思,你聪明我也不傻,我们就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来直去吗?何必要扯到别人身上去呢?”
潘宏杰又站了起来,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将双肘支在办公桌上,双手交替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定定地看着罗杰,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今天来你姐姐不知道吧?”罗杰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潘宏杰笑了,说:“小伙子,你可真够冲的,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清楚吗?你姐姐这几年开超市怎么挣的钱挣了多少钱,她和李岳凡还有那个姓何的有些什么理不清的瓜葛,你搞得懂吗?还有,你就这么冲到我这办公室来说这件事,给我提这么个要求,合适吗?”
罗杰迎着他的目光,说:“我不知道这些事,也不想知道。我就知道李哥李岳凡本来就是我们一家人,他的无人机项目就是给我姐姐的。现在被你半路给截了,你必须得还给我姐姐。”
潘宏杰摇着头叹着气,说:“我不想和你这小孩子谈这种事,至少我不想在我的办公室谈这些事。”他拈开衣袖看了看表,说:“现在早过了下班时间了,我也饿了,该回家吃晚饭了,你也回去吧,小朋友太晚回家,家长会担心的,走吧!”
潘宏杰站起身来,又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俯身去锁办公桌的抽屉;然后走到门边,手按上了门锁把手,他一回头,见罗杰惊惶地望着自己,额头上亮晶晶的。他笑了笑说:“走啊,我可是要下班了,你也该回家了,你姐姐一定在等你回家吃饭了吧?”
其实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刹那间,潘宏杰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妥,也没有注意到罗杰的眼神及动作。
潘宏杰低头锁抽屉时,罗杰的一只手飞快地伸进了自己的怀中,双眼射出了一抹凌厉的光芒,似刀锋剑刃。但是他又深吸了口气,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将手抽了出来,平按在了自己膝上,脸上却通红了,呼吸急促,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罗杰站了起来,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走在潘宏杰身后,出了门,又下了电梯。期间他一直低头看着地下,没说过一句话;潘宏杰当然也懒得跟这小子说什么了。
下得楼来,潘宏杰来到停车场,正要去开车门,却见罗杰跟在自己身后,傻乎乎的,就像要乞求他点什么似的。潘宏杰说:“小罗,小伙子,你咋了?不敢回家啦?怕你姐姐打你骂你?没事的,我哪天有空去帮你说说,这事跟你本来就没关系嘛......”
罗杰一下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他笑着说:“潘局,你让我开开你的车行吗?上次我坐过你的车,就想开一下你的车过过瘾。”潘宏杰愣了一下,觉着这小子有点奇怪,就像他身体里憋着什么东西似的,是什么?潘宏杰想不出来也懒得去想。“这可不行”,潘宏杰客气地拒绝了,“我这车从不给别人开的,嗯,这样吧,我开车送你回家,送到你姐家那小区门口,够意思吧?”罗杰只好说好吧好吧。两人就上了车,潘宏杰自己先系上了安全带,又叫罗杰也系上,“遵守交通规则。”潘宏杰盯了一眼罗杰说。
黑色奥迪A6驶出了国税局大楼的停车场。
轿车刚驶入主城区,罗杰突然指着车窗外一处店铺叫了起来:“潘局,看呀,那不是亚力克吗?听人说那儿的牛排特别好吃,红酒也特爽,我们去尝尝嘛,哈,我来请你怎样?”
潘宏杰掌着方向盘,瞟了罗杰一眼,说:“牛排?红酒?那有啥好吃的?真是年轻人,就喜欢洋味儿是吧?我可对那些东西不感冒,我宁愿吃土火锅。”
“好哇!”罗杰立即欢叫着,“那我们去105国道边的离云镇,那儿有家很有名的土火锅,叫着啥名字来着?哦,土老帽,就叫土老帽,好吃又实惠,我们到那儿去吃!”
潘宏杰又瞥了一眼欢呼雀跃的罗杰,说:“连离云镇你都知道了,看来你姐姐带着你把个小小的临易县玩遍了嘛,那儿有家火锅店?我怎么不晓得?”罗杰一个劲的说有的有的,自己都去吃过不止一次了。潘宏杰说:“好好,下次去吧,今天,嗯,你也看到的,我忙了整整一天,很累的,想早点回家休息;再说离云镇有点远,挨着岷江边上,都出了城了,下次吧。”罗杰却说:“潘局,潘哥,我可能明后天就要走了,回学校去了,下次?下次我来都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了,走吧,现在就去,再怎样我们也是相识了一场吗;再说啰,今天为找到潘局座,我可是在你们大楼的大厅楼道里等了你整整一天。我提心吊胆担心受怕的,就害怕你局长大人不肯见我,连饭也没吃得上。你说你累,我也差不多累了一天了嘛,走吧,去离云镇,吃吃火锅,解解馋,也关爱一下小朋友,别让小朋友饿着......”“好啦好啦”潘宏杰笑着打断了他,“我们去离云镇,去吃火锅,行了吧?高兴了吧?小朋友!”
他将奥迪调了个头,转入外环路,又从外环路转入了105国道。
看着车窗外向后飞掠的山峦,村落,绿树,田野;还有喷洒在天际的那一抹红彤彤的夕阳,潘宏杰的情绪顿时蓬□□来,觉得在这样一个美丽的黄昏,开着车,清凉的风吹拂着面庞,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烦恼,似乎都飘散在这黄昏的风中了。他居然哼唱起了歌:“......暮色中谁把琴弦拨响,细语在大地上静静流淌,我们像那千万条小溪奔向远方,年轻的心儿像蓓蕾初放,啦呀啦,啦呀啦......”
罗杰听着看着,情绪也被他带动起来了,他问:“潘局,这首歌是谁唱的,我这么没听过?”
潘宏杰白他一眼,说:“谁唱的?你没听见我在唱吗?”罗杰连忙强调:“我是问谁是原唱?”潘宏杰撇着嘴摇着头叹着气说:“我都不晓得谁是原唱,只知道这歌很老了,你们这些新新人类,是肯定没听过的。”罗杰看着他,目光炯炯,说:“我也觉着这是首老歌,还有点好听。”他又接着问:“喜欢音乐的人都是好人,你说对吧?潘局?”潘宏杰显然没听懂他之所指,反而笑呵呵地说:“是啊,音乐能陶冶情操嘛,哈哈哈......”
约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在他们的谈笑中很快过去了,奥迪下了105国道,开进了离云镇。这是个古朴的小镇,居民不多,狭窄的街道上行人稀疏,街灯昏暗。潘宏杰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见一家火锅店。他问罗杰:“喂,小伙子,你说的火锅店呢?”罗杰沉声答道:“前面,在镇子的那一头,镇口的地方。”潘宏杰以不到四十码的速度向前开,很快就到了镇口。
此时夕阳已落下,天空还飘撒着落霞的余晖。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那个傍晚那个黄昏,那天空的颜色就像是被人用烙铁烙进了潘宏杰的记忆中:这边的天空乌云翻滚,如万千吨墨汁倾倒进了一处广阔无垠的大湖中;浓黑的乌云正在向天的另一头平推着滚滚而去,如暗夜之神驱动着的万马千军;而邈远的天际却呈现着透明的青白色,还浮动着些许金黄色,那该是被落霞烧着的云朵吧?
在这还算明亮的天光映衬下,潘宏杰看见了一棵大树,一条白莽莽的无数浪头跃动着的大水带;那棵树是棵老黄角树,挺立在江边的高坎上,顶着一伞状的巨大的黑色树冠;他听见了流水声,哗哗的,那当然是岷江永无止息的歌唱。江面是那样的宽阔,以至于几乎望不到对岸;潘宏杰望着岷江,只觉着这巨量的水从左边灰濛濛的山川中奔涌而来,接着又涌向右边溟濛混沌的天地间,无始亦无终。
“火锅店呢?”潘宏杰怒吼着问道,“你说的火锅店在哪里?”
“没有火锅店,没有,”潘宏杰听到了罗杰冷冰冰的回答,“到了这里,我只想要你潘局答应我一件事情。”
潘宏杰转头看着罗杰,这位可爱的“小朋友”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闪着白光。他从没见过恶狼的眼睛,而此时此刻,潘宏杰认为他就正被一头恶狼凝视着。更令他大小便都快失禁的是,他还瞅见了罗杰右手上还攥着把刀,亮闪闪的,该是开了刃的吧?
“你......你想要干什么?你这.....混小子!敢这样骗我......”潘宏杰心里升起了巨大的恐惧,他绝对没想到罗杰这笑眯眯傻乎乎的小子居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而自己还真的傻乎乎地上了他的当。
“我不想要什么别的,”罗杰坐直了身体,压低嗓子,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放弃李岳凡的无人机项目,把这个项目还给我姐姐,什么事都好说。否则,今晚你是回不去了的。”
“你......你他妈的疯了么?”潘宏杰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傻小子会给他来这么一手,他想破口大骂,但是他忍了回去,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就为这事?就拿刀子,就这样强迫我胁迫我?哈哈哈......”潘宏杰硬逼着自己哈哈大笑,他也突然觉着这事很好笑,这家伙,就为这事要动刀子了?真他妈的是个混球加二百五!潘宏杰深呼了口气,恐惧之情绪消减的一大半。他硬做出了微笑的表情,说:“小罗,你姐姐真的就那么想要这个项目?你了解她吗?你了解女人吗?你拿着刀子逼我还无人机项目给你姐姐,这不是狗屁不通吗?这个无人机项目我根本就没当回事,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业项目。你姐姐如果真想独自经营,只要她自己来找我,把话说好了把条件谈好了,我自然会给她的嘛!就这事值得你拿刀威胁我?可笑!愚蠢!你这是犯法的......”
潘宏杰看到罗杰盯向自己的目光没那么凌厉了,于是他受到了鼓舞,认为自己的那几句话如当头棒喝,这小子怯了心虚了。他又乘胜追击:“你先把刀收起了,我们现在就回去,无人机,哼哼,小事一桩!只要你姐姐顺着我,稍微检点一些,她早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我姐咋又不检点了?”罗杰突然吼问到。潘宏杰刚拉起手闸,正要换成倒档,听他这么一吼,手一颤就松开了,心中不觉涌上一股气,他也吼起来:“你姐姐先是和李岳凡好,后来又和那个什么何晓峰勾勾搭搭,她在临易做生意,老子照顾了她多少?帮她赚了多少钱?她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哦!”罗杰叫了起来。“原来你一直想霸占我姐姐,你个臭流氓!”说着他将刀顶到了潘宏杰的腰间。潘宏杰本能的一闪,右手想去掐罗杰的脖子,右腿自然向前一伸。他就忘了这车还没有熄火,挂的还是前进档,这一脚离开了刹车,重重踏在了油门上,奥迪立即冲了出去,像头发怒的公牛,砰的一下就撞断了可能是因为偷工减料而建成的薄脆的金属护栏,向着奔腾的岷江猛扑了过去。
车子飞出了高坎,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伴随着潘罗二人的尖叫,噗通一声栽进了河水中。
然而车子并没有立即下沉,倒是很快就进了水,冰凉的河水一下淹到了潘宏杰的胸部了。他惊慌失措地乱抓乱挠,张嘴喊救命,却喝进了一大口水。他想着完了完了,要淹死拉!然而,绑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突然松开了,接着一双手将自己攥向了车窗口,这双手又托着自己的屁股,一颗脑袋把自己顶出了车窗。潘宏杰凫在了水面上,他胡乱扑腾着,却眼睁睁看着奥迪向水下沉去。他啊啊地叫着,终于喊出了声:“罗杰,你快出来!你他妈的蠢货!......”
潘宏杰水性不错的,很小就学会了游泳,只是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他都不知道该怎样伸手打腿了。眼看着罗杰和车子沉进了河里,他拼命叫着,可也阻止不了奥迪的下沉;然而他会游泳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在水面上扑腾着,他是沉不下去的了。
不远处的江岸上一对情侣正在散步,目睹这一切,男的吆喝女的尖叫后,那女的忙叫男的快打电话叫人来救他们。男的打完电话后,想去下水救那个还在水面上扑腾的家伙,女的拉住了他。女的叫着说水流太急,你下去也救不了的。
潘宏杰被江水冲着下游漂而去,他奋力挥手蹬脚,向着江岸边拼命地挣,终于在距他们坠江处约两公里的地方上了岸。www.miaoshuzhai.net
他如牛般喘息着,顾不得抹一把满头满脸的水,立即向上游跑。远远地他已望见闪着红灯的消防车已到江边。他顿时松了口气,脚下一软,绊到了一块石头上,一下扑在了江边的鹅卵石滩上。他支撑着手臂慢慢地坐起,胸口急剧起伏着喘着粗气,这时一股强烈的痛感袭来,他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胸部多了一道不太长的血口子,还在往外冒着血。他想这一定是罗杰拿刀割断绑着他的安全带时留下的。
“罗杰!”潘宏杰的捏着拳头猛捶到了一块大鹅卵石上,“你狗日的不能死!”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为您提供大神烈日飞霜的流泪泉最快更新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