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家主恋恋不舍看着自家弟弟,伸手整理苏言被风吹的微微乱的鬓发,低声道。
明白兄长的担忧,眉眼精致的青年应了声好。
谢清旷一看他那态度就明白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叹息一声。
“你怎么这么记仇?放心吧,这次我不会再派人跟着你了。”
青年抬起眼皮子控诉地看了他一眼,他尴尬地咳嗽两下:“为兄不是担心你吗?去吧,天色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太阳就落山了。”
明明是他把人从早强留到这个时辰,若不是苏言生了气,恐怕明日才能离开,此时却颠倒黑白道:“为兄知道你舍不得,但……”
青年打断他的话:“兄长不必担忧。”
说完转身向山门走去,他背负长剑,头也不回融入灿灿阳光之中。
“家主,回去吧,二公子他走远了。”左长老不知从何处窜出来,见自家家主有向望弟石发展的趋势,连忙劝道。
半晌,谢家主道:“我不放心他。”
左长老:“……”
他实在不理解家主的想法,换做寻常弟子,几年前就已经下山历练去了,而宠弟如命的家主的却将二公子强留在山中,用零碎琐事牵绊住二公子。
如今,二公子好不容易争取到下山的机会,家主又说自己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以二公子的境界只有他欺负别人,哪有被人欺负的份?
大概这就是长老和家主的思想差距吧。
山中来来往往的弟子颇多,苏言经过梧桐桥时,桥上顿时一静,弟子们看到苏言的装扮,心里了然。
待那道玄色身影消失在桥头,一弟子转头低声跟同伴兴奋道:“二公子下山了!”
他同伴前两日才被苏言责罚过,激动地双手合十:“谢天谢地,二公子终于走了!我现在听到灵昭小筑的名字就腿软。”
“嗐,谁不是呢。二公子比谢缪师兄不近人情多了。”
苏言一路都未曾回头,直到穿过护山大阵,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三千阶石梯上通霄汉,云层浓密处隐约可见气势磅礴的山门。
苍云谢家,修真界七大世家之一,他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
玄衣青年遥遥对看不见身影的人拱手行礼,确认果真没人暗中跟着他,步履轻快地穿梭在山间狭窄小路。
日色西沉,晚霞是女子妙手织就的华丽锦缎,明晃晃悬挂在空中。
青年步伐慢了下来,目不转睛盯着天边云霞,思绪飘飘荡荡回到从前。
那时他偷偷溜出苍云山,找到刘府。
少年身量并不高,看似平静冷淡,实则心里忐忑不安。
他握着谢清旷重金打造的凝霜,亲手割断他那混账父亲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和云霞融为一体,绚烂夺目到让他看出了神,尖叫混乱的声音逐渐远离。
浓妆艳抹的女人哭的撕心裂肺,管家叫来护卫将他团团围住。
让他回神的是他所谓的弟弟。
小指指根有细细的黑线出现又隐没,他感受着轻微的灼热,并未起了解这段恶缘的心思。
那小孩还没他胸膛高,紧张地咬着唇,眼睛水润又漂亮,仇恨和恐惧都在那汪清泉里泡着,让人一眼便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向地上那人,惊恐的表情扭曲了原本还算中等的容貌,不经意想起多年前他和母亲乞讨时偶然看到的那个锦衣华袍气势凌人的刘老爷。
哪还有当时三分之一的从容?
他弯起嘴角,拉出个自以为是笑,在旁人眼中却是狠厉的弧度,说了他来刘府的第三句话:“我等着。”
他并不知仇恨是多大强大可怕的力量,也不知对他最重要的人日后差点死在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柔弱少年手里。
只知那日之后,他便爱上了从未留意过的火烧云。
火烧云会轻而易举地让他想起喷溅的血色多么漂亮。
他骨子里渴望鲜血,渴望杀戮。
这种渴望被他掩盖的很好,连和他朝夕相处的谢清旷都没察觉。
晚风送来怡人野花香,青年一动不动,仿佛可以就此凝望到天荒地老。
夕阳吻上他眉眼,远远望去如同给他渡了层微光,衬着青山绿水,如锦如缎的晚霞,漂亮的如同一副精心描绘的画卷。
忽然,一股强风朝后袭去,树木惊慌失措地拍打树枝,鸟雀纷纷拍打翅膀远离这里。
一道飞鸟般灵敏的身影自翠绿丛中掠出。
脚跟还未着地,眼前便是黑影一晃,玄衣青年已朝他袭来。
……刀、刀意?
苏二公子用的是剑吧?
他连忙掐诀还招,墨绿和玄色两道身影不停交错,山坡四处都是飞溅的泥土草屑。
交手不过两三个回合,那人意识到苏言的修为比他想象中还要高上许多。
他庆幸他此番只是来试探苏言,而非来解决苏言。
苍云谢家二公子鲜少在外走动,多半时间都在苍云山练剑或者处理事务。
容色过人,实力成谜。
不少修士都在暗中猜测苏二公子是何境界。
那人抬手,六道红光自他掌心涌出,随手腕翻动朝苏言射去。
两者相撞并无声响,却激的附近树木纷纷堕下绿叶。
抬眼看去,苏言目光平静,好似两人不是在斗法,而是在轻松惬意地谈天说笑。
“苏二公子好身手。”
他双臂一振,一道道明黄色符箓从他袖口飞出,眨眼间将苏言围困。
符修?
苏言抬了抬眸,指尖一动,符纸被无形刀意劈成两半,轻飘飘落下,自行燃烧化为灰烬。
他冲那人扬扬下巴,那人有恃无恐,笑着拍拍手掌称赞他修为高深。
玄衣青年凌空而立,神色冷淡:“杀我,你还不够格。”
“不不不,是掳不是杀。”
那人飘到粗壮的树枝上站稳,伸出食指摇了摇,嬉皮笑脸地说:“苏二公子天姿国色,石头见了都得动心,在下是个俗人,一见到美人就克制不住自己。”
胡言乱语说完,他对苏言温柔一笑,眼里羞怯含情,好似真的对苏言动了心,甚至还扭扭捏捏往前走了一步,扬手却是几道更为厉害的符箓。
等苏言脱身,他早已脚底抹油溜的不知所踪。
绵绵山野,举目四望,只剩苏言一人气息。
若非这一地狼藉,他还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是他的幻觉。
他企图追踪那人踪迹,随机又想到那人是符修,定有屏蔽气息的符箓,便熄了这心思。
拂去衣上翠叶,苏言暂时不去猜那人身份。见太阳即将落山,他不想露宿山野,对比着地图仔细确认路径。妙书斋
闵家庄一事让苏言很是疑惑。
此地一没有灵脉,二没有天材地宝,三不是大能陨落之所,竟屡屡出事,还搭上几个弟子。
此事关乎苍云谢家名誉,苏言作为苍云山的二公子,于情于理都该来一趟探查明白。
太阳完全隐没高山之后,只剩丝丝缕缕微弱霞光向人们昭告黑夜的来临。
一点微光在苏言进村时一闪而过,与此同时,黑暗中有人缓慢抬起头。
苏言环视了一周,敲响离他最近的那户人家木门,好半天才有个苍老的声音询问:“谁啊?”
他高声答了,不一会儿听到迟缓脚步声从门内传来。
吱呀一声,门缝中漏出一线昏黄灯光。
开门的是个老人,目测七十来岁,身形佝偻,眼瞳浑浊,精神很好。听了苏言借宿的话,沉默着从头打量苏言一番,侧身让苏言进去。
青年若有所思向后望去,灵识悄无声息散开,除了村头黄角树上有三只鸟外一无所获。
他正好赶上老人做饭的时候,老人道:“直走便是正厅,公子去歇息吧,晚饭很快就好。”
“有劳了。”
外头下起了雨,从窗口望出去,整个村庄如同被人用巨大的黑纸包裹住了,不见一星半点光亮。
除了淅沥雨声,再不闻其余声响。
安静的不可思议。
唯一有灯光有声音的地方是他所在的这间房屋。
苏言好奇地盯着窗户上贴的符纸。
他肯定自己不会看错,这符纸的作用不只是驱邪镇宅,不过他对符箓了解甚浅,想了想,将其抄录下来,打算以后询问安长老。
抄完符纸,他拇指食指捏着下巴,开始思索这符箓和闵家庄的关系。
黑影在阴暗角落蔓延,食指粗细的墨紫色藤蔓拖着灰色花朵沿墙壁无声往上爬。
它们停在窗下,探出两根细小触手,露出触手中细小的“眼睛”紧紧盯着屋里人的举动。
苏言背对着窗坐在餐桌前,看不到密密麻麻的藤蔓汇成一片从窗台蜿蜒而下。
老人倒是往苏言身后看了眼,不知道看没看见这不寻常的一幕。
它们闻到食物鲜活的味道,头顶“眼睛”绿莹莹地亮。
爬的快的离苏言脚只有两步之距。
但也仅限于两步之距。
它们安静地来,同样安静地消失。
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饭菜不算很丰盛,一碟青菜炒肉,一份花生米,一碗蔬菜汤,一样看不出原材料的菜肴,一盘腊肠焖菜,两碗白米饭,还有一坛老人自己酿的米酒。
苏言不喝酒,谢过老人的好意,夹了筷墨绿色的青菜放进嘴里。
老人喝了口酒,开始絮叨村里近些年发生的事情。
他似乎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有些语句前后颠倒,不过苏言还是捋清了大致事件。
半年前某一天,村里来了个红衣女鬼,见着活人就迎上去。
最初经常有人在深夜听到那女鬼哭哭啼啼,那声音凄厉的很,吓得人一宿一宿睡不了觉。
不光如此,她还经常闯进屋,瞪着一双流血的眼睛问她丈夫在哪儿,好几个人都被她活活吓死了,还疯了两个人,天天嚷嚷着要杀了村民给她丈夫偿命。
村东李老头家的儿子,就是被吓疯了的人用锄头锄死的。
老人连连摇头,直道是造孽。
如此混乱恐惧地过了半个月,有个云游书生经过,见状给他们支了一招。
不仅如此,那书生还亲自动手给他们制作桃木剑,画符念咒,女鬼这才消停了些。
村民们深受其折磨,书生此举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天降甘霖。
不仅门窗墙上都贴有符纸,还特意缝了布袋装着,随身携带,晚上睡觉也不愿取下。
天色一擦黑,村民们就赶紧进屋关上房门,生怕动作一慢,女鬼就找到机会缠上他们。
苏言眉头紧皱,按老人的话来说,红衣女鬼是在半年前出现的,可他得知红衣女鬼是在一个月前,而且谢清旷当即派弟子前来驱鬼。
弟子们将红衣女鬼魂魄打散后才返回苍云山禀告。
为何又说那女鬼仍在?
谢家弟子不可能会说谎。
即便是那红衣女鬼真的没被除去,或者用了什么其他办法假死,时间也对不上。
闵家庄虽然地处山谷,位置偏僻,可出了山,往东三十里就能看到一座小镇,里面常年有弟子驻守。
若真有女鬼肆虐,村民们为何不去求助谢家弟子?
老人抿了口酒说:“哪会没人去通知。”
红衣女鬼出现的第二天,就有青年自告奋勇出村,直到第二日傍晚才回来。
据青年自己交代,他被困在一处密封的山谷,四面八方都是陡峭悬崖,找不到出去的路。
那谷中有不知名的花,颜色艳丽,香味甚甜,他浑浑噩噩,又累又渴,茫然中被一阵风送出来,等双脚落地,回头看去,只见一片平坦道路,根本没什么山谷。
他不敢多待,忙拔腿跑回家,碰到找出来的村民才得知自己失踪了整整一日,家里妻儿都快急疯了,到处找他找不到。
又有不信邪的人想试试,故意选了隐秘难走的路,有些被山谷所困,有些迷失在树林,最后都被怪异的风送出来。
次数一多,就没人敢出村求助了。
那红衣女鬼虽四处游荡吓人,并未伤人性命,云游书生的法子给了他们很大的安全感。
他们怕归怕,却也习惯了。
“那山谷在何地?”
老人道:“顺着大路出村,往东十五里左右有棵大槐树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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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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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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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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