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苏言说，“你不必愧疚，你不欠我什么。”
顾恒摁着他检查了一遍，的确没见到伤口，重新搂着他：“我不是愧疚，是心疼。”
苏言身躯一僵，心里又期待又忐忑，忍不住红了耳朵尖。
顾恒道：“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磕了绊了伤了我能不心疼么？”
弟弟吗？
顾恒竟是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吗？
苏言脸色瞬间一白。
顾恒以为他胃又疼了，继续给他揉胃，想了想手掌从衣摆探进去，火热的掌心与冰凉濡湿的皮肤相碰，苏言轻微一抖。
有规律地打着圈按揉，另一只手扯过被子盖上，顾恒轻声斥他：“你又怕冷又不盖被子，冻病了怎么办？都这么大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只是弟弟吗？”
他声音太轻太飘渺，顾恒没听清楚，下意识问了遍，他摇摇头说没什么，顾恒手上动作没停。
他胃舒服了些，但心情很低落。
“我不想当你弟弟。”
“那你想当我什么？”顾恒低下头含笑问他，“你比我还小上几岁，当兄长是肯定不成的。”
苏言眨着眼睛不说话，顾恒摸着下巴沉吟道：“你看你长的这么好看，心地又善良，不如当我妹妹吧？”
苏言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他装模作样呼痛求饶，又道：“我想了想，不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没人要的老男人，当我媳妇儿？”
“……”苏言耳朵根通红，哪怕是清楚顾恒在开玩笑，左胸那块肉也跳的很厉害，他说，“你想的美。”
顾恒笑着刮了刮苏言鼻尖：“胃还疼吗？不疼了就睡会儿？”
苏言微微弓起身不让顾恒听到他过于激烈的心跳声，脑袋一个劲儿往顾恒胸膛上凑。
顾恒深知他疼的厉害会不自觉展现小孩儿的性情，一只手搭在他背上，嘴里轻轻柔柔地哼着歌，哼完了拉上床帐，视线又恢复黑暗。
“睡吧。”
苏言心满意足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顾恒维持着他入睡时的姿势，见他眼睫颤抖着睁开，显出一双刚醒的茫然眼瞳，笑道：“醒了？”
“嗯。”
“把头挪开，我胳膊麻了。”顾恒好笑的看他耳朵缓慢浮上红晕，吞下调侃他的话，“洗脸水已经备好了，我让纪云去厨房叫了红枣粥，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粥里有几味养胃的药材，不会很苦。”
等苏言洗漱完梳好头发，顾恒背靠着床头冲他勾勾手指，他听话靠过来坐在床位矮凳上仰头看着顾恒。
他灵根受损执意要去屏山时，顾恒虽然也板着脸，但并非今天这般严肃。
他看的出，顾恒是真的动了怒火。
顾恒习惯秋后算账，而苏言很清楚怎样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制造楚楚可怜的表情。
他试探着去拉顾恒的手，被不客气地甩开，抿抿嘴又去拽顾恒衣袖，小幅度晃啊晃。
他低着头，微微抬眸觑顾恒脸色，认错认的轻车熟路：“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顾恒不说话，苏言开始自己认错：“我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让你担心。”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顾恒愈发怒火高涨，目光一落到他可怜委屈的面上，话在舌尖滚了一圈：“不许撒娇！”
斥责色厉内荏。
顾恒和谢清旷一样，从小就拿苏言这套没辙，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导致苏言嘴上答应的好，该犯时还是得犯。
指尖在他脑门上使劲一点，顾恒叹道：“你就不能学着照顾自己？我又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顾三公子伸了个懒腰，出门迎接阳光的拥抱时忽然想起，他好像是打算狠狠训斥苏言一顿来着。
这样可不行，他得坚定意志，不能每次都让苏言用卖萌逃脱了去。
可是转头一对上苏言透着乖巧可怜的眼……
那点子念头就像被扔进滚烫油锅的冰雕，噼里啪啦炸的厉害，消失的也厉害。
纪云进门时顾恒正和苏言一块儿喝粥，红枣香甜而不腻，药味和甜味中和的恰到好处，粥熬的时间充足，一调羹下去能牵出细细的丝，是顾恒最喜欢的状态。
“他喝了吗？”
苏言动作轻微一顿。
纪云大大咧咧在他们对面坐下：“嗯，喝了，还喝了两碗。”
“一个两个胃都不好，还都不让我省心。”
纪云意有所指：“这才能体现你的温柔和体贴。”
“这种献殷勤的机会我宁愿不要。”
大抵是昨日苍使君痛快认输，苏言对他好感提升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忽视他。
他们俩都是话少的类型，偶尔你问我答能聊上几句，再加上纪云和顾恒从中调节，气氛还算轻松和谐。
“大人，我闻到啦。”
“这里是……”
顾恒眼角抽搐，和纪云说说笑笑，竟然没注意到苏言走进了哪儿。
彭城最有名的花街！
据说在群芳街，无论什么样的美人，只要你想要，只要你有钱就能找到和自己胃口的美人。
整整一条街都是！
大雍的京都都没这么多！
“怎么门都关着？”苏言不解问道。
白日里都是做生意的时候，街道两旁建筑却皆是红门紧锁，不闻人声，和他们经过的闹市天差地别。
纪云冲顾恒挤眉弄眼，他想起了顾恒初被苍使君拒绝时那段流连花丛的日子。
这美人阁里，还有顾恒一位“红颜知己”呢。
顾恒面色很难看。
苍使君面无表情。
苏言则有些茫然。
苏二公子只在话本子见过欢馆一词，实物是头一回见，自然不认得，只觉得眼前布置的花花绿绿的建筑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见顾恒和苍使君一致停下脚步，不由得起了好奇心，但两人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准备叩门，手腕一紧，修长冰冷的手指如铁器箍住他。
抬头看去，并不是顾恒，而是苍使君。
“放开！”
他除了顾恒兄长以外，不喜与旁人有身体接触，当即就蹙紧了眉。
苍使君沉默的将他拉到顾恒身边，不待他再一次开口，主动松开手。
“你不能去。”苍使君语气平静，左手自然垂下掩在袖子里，手指虚虚合拳。
苏言皱眉看他。
“我们先回去。”
“那人说不定就在里面。”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苏言哪肯说离开就离开。
顾恒用力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觉得他们站在大街上实在太过显眼，尤其是苏言和苍使君过人的容貌。
苍使君似明白他的想法，掐了道隐藏身形声音的结界。
他朝苍使君投去感激的一眼，转过头对苏言道：“阿言，听话，我们先回去，回去我再给你讲。”
苍使君和顾恒站在同一条战线，纪云看不懂他们在坚持什么，疑惑道：“不就是欢馆吗？他又不是小孩子去不得。”
话本子里的内容不合时宜从神秘角落钻出来，苏言耳根一烫。
顾恒也不太想无功而返，想了想道：“那这样，我和使……纪云进去探查，使君你和阿言在那边茶馆等我们。”
“我随你去，二公子和纪云留下。”
顾恒诧异地看了看苍使君，又转向苏言：“你觉得如何？”
苏言不愿意苍使君和顾恒单独相处，不过他明白经过醉酒一事，他短时间内最好别触顾恒霉头，面上平静地点头。妙书斋
顾恒接过小木妖，利索地□□而入。
“……”
不走正门就算了，苍使君一撑一跃的动作怎么也这么熟练？
顾三公子不光□□熟练，记忆力也是一等一的，近两年没来过的地儿依旧记得一清二楚。
寻常人看不见由天地灵气所化的小木妖，顾恒施了隐身术，轻而易举避过小厮打手。
那邪祟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迅速离开美人房间，小木妖气呼呼鼓着脸，翅膀用力一扇，一道精纯的妖力不偏不倚打在那邪祟身上，只听得哎哟一声痛呼，那人跌倒在地。
小木妖加速飞过去，得意地在那人头顶飞来飞去，斜着眼睛睨顾恒，神情仿佛在说“你真没用。”
顾恒：“……”
他还没幼稚到跟小妖精计较，蹲到苍使君身旁和苍使君一块儿检查这人。
“不是他，只是沾染了气息。”
苍使君一手肘将那人打晕，那人全然不知自己记忆被人看了个干干净净，更不知翻看自己记忆的人脸色说不出的怪异。
“看到了什么？”
苍使君闭眼理了理杂乱繁多的记忆，挑出最有用的：“应该是在城郊的青山。”
“那我们待会儿就去看看。”
“嗯。”苍使君飞快地把脑海中不属于他的杂七杂八的记忆删除，只留下关于青山的那部分。
另一头顾恒两人进去后，纪云眼巴巴看着动也不动的苏言。
好在对方并不打算站在大街上等人。
交了几文钱作入场费，苏言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纪云自觉离他远远的。
台上说书先生醒木一敲，朗声道：“上回我们说到邡城的云嵘云大公子大破风华宫的贼人，那是风头正盛呐，成了不少姑娘眼中的香馍馍。可惜这云大公子他不爱红装爱儿郎，还偏偏看上了那苍云谢家的二公子。那二公子是什么人，他可是谢家主的宝贝疙瘩……”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言抬头望场中看了一眼。
纪云见他垂着眸子安静喝茶，耳朵却竖的老高，往他身侧挪了一巴掌长短的距离，神秘兮兮地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谁？”
“云嵘啊，他在赏春宴上为了你差点被谢家主打死。”
“不认识。”
纪云眨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苏言下巴一抬：“说。”
纪云：“……”不是，面对顾恒各种乖巧听话，面对他就各种冷淡。
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纪大公子虽说有时候容易犯傻，但心气还是很高的，若不是看在苏言这张在修真界都难得一见的脸上，他早甩袖走了好吗？
咳，他才不会是因为打不过顾恒所以怂了。
经过短暂的两天相处，他算是看出来了，顾三有隐藏的弟控属性，而且程度和苍云谢家那位家主不相上下。
想搞一波事情的纪大公子按耐不住内心如火山爆发的兴奋，清清嗓，把一年前赏春宴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重点描述云嵘多么痴情，多么百折不饶，即便被谢家主打的爬不起来了依旧抓着谢家主衣角不放。
苏言疑惑问道：“我认识他？”
“……”纪云望天，莫名有些心疼云嵘。
苏言又道：“我为何要嫁给他？”
纪云：“……”
问得好。
“便是要嫁，也是他嫁我。”
“你们在说什么？”
顾恒的声音猛地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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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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