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
“仙长们有什么问题尽可询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纪云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冒犯了,敢问二公子的病……”
“想必几位仙长听我父亲说过了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买完书回来就……后来几天我浑浑噩噩,什么都记不住,等我清醒了,就看见自己抱着一个下人,我们身上全都是血,我闻到血腥味,看到哥哥父亲以及下人们惊悚害怕的脸,我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何事,便晕了过去。”
“除了书局,你可去过其他地方?”
“未曾,”林知君摇摇头,随即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去书局前我去了趟枫园。哥哥你别担心,我没进去,只是在院外徘徊一阵。”
顾恒继续问:“你去枫园所谓何事?”
青年也急切地看着他。
林知君和青年的眼对上,似乎在思量应不应该说,半晌道:“前段时间府上来了名梁上君子,盗了父亲一根玉簪,哥哥没能及时发现,被父亲借故狠罚了一顿,我去给哥哥送药。返回的途中看到有个小厮往枫园方向去,我提醒他,但他没听,依然低着头步履匆匆,我便跟了过去,只是到了门口,那小厮又凭空不见了。我以为他进了院子,推开门一看,没人,我就回来了。”
“我在被孕鬼附体期间,隐约看到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气质很温和,我听见他似乎在警告谁,不许伤害……我?”林知君皱了皱眉,不确定地说。
苏言想到枫园里的婴儿衣物,顾恒和他想的一样,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几人起身告辞,直奔林老爷院子。
路上顾恒把枫园的情形跟苍使君他们一一说了。
听顾恒提起枫园,林老爷手一抖,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茶盏,示意下人们退下。
他拭去溅到手上的茶水,良久缓缓开口:“枫园里住的是柳衔秋柳公子。”
说完这一句,林老爷又安静了片刻。
柳衔秋是林老爷的父亲林勤远从欢馆带回来的小倌,姿容甚美,性情温顺。
林勤远不仅因柳衔秋遣散府上小妾,还因他喜静,特意在后院给他修了座小园,名叫枫园,又免了他日日向夫人请安,一有空闲就到枫园陪他看书作画。
林夫人是大家闺秀,自然看不上柳衔秋妖媚惑人的一面,却也不屑与小倌争宠让人白白看了笑话,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柳衔秋到府上不到一年,林老爷出生,林夫人便将所有精力与柔情投到林老爷身上。
枫园两人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林老爷六岁那年得了场大病,那晚雷雨交加,小孩子哭着闹着要父亲,林夫人冒雨跑到枫园,敲开门却只听到林勤远冷漠地说:“他怕雷。”
哀求的话一句接一句,亲生子的渴望抵不过柳衔秋苍白无助的脸色。
最后还是柳衔秋开了口,林勤远才恋恋不舍地去看自己儿子。
——这段故事林夫人添油加醋屡屡向林老爷提及,恨不得拿匕首将仇恨一笔一划用力刻在林老爷记忆中。
可惜小孩子自打见了柳衔秋一面,便觉得这人甚是亲切,不大能恨的起来。
自那以后,林夫人性情跟变了个人似的,对柳衔秋说不出的怨恨,处处针对。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的恨如此之深,竟在柳衔秋有五个月身孕,林勤远到隔壁安宁成办事时,直接命手下砸开枫园大门,强行将柳衔秋拖出房外,腹中胎儿被生生打死不说,还让人把已经奄奄一息的柳衔秋扔进枯井,盖上石板。妙书斋
然而林夫人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林老爷收之眼底。
想起柳衔秋当时朝他露出的安慰笑容和让他别看的口型,林老爷闭了闭眼接着说:“父亲得知柳公子没了后大发雷霆,参与这件事的下人通通陪葬,母亲被禁足在安苑,至死不得出,遗体不入祖坟。而枫园更是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出。”
林老爷话音一落,忽觉得自己把柳衔秋说成了狐媚惑主的人,又补充道:“柳公子虽出身不高,待人却极为真挚,从不为难下人。”
与他母亲后来刻薄的性子天差地别。
林老爷多年以后才明白,母亲当时那么针对柳衔秋是因为母亲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柳衔秋生了个男孩,身份水涨船高。
林勤远对那孩子格外偏爱,将本来属于他的家产尽数留给那孩子。
——柳衔秋那一胎的确是男孩,双生子,两个都是男孩。
看得出那个柳公子生前待林老爷极好,否则林老爷也不会急急忙忙给他辩解。
纪云好奇道:“柳公子既是男子,如何能有身孕?”
林老爷叹息一声:“柳公子他……身体特殊。”
离了林老爷住所,纪云还沉浸在惊讶之中,苍使君看了眼敛眸沉思的苏言:“我们去枫园看看吧。”
再次踏入小院,方觉处处都透露这主人的用心。
纪云看到竹篮皱了皱眉,不赞成林夫人当时的做法。
无论多恨柳衔秋,孩子总是无辜的。
苍使君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往苏言身上瞟,微微出了神。
他几乎能想象柳衔秋怀着柔情坐在床边,低着头一针一线缝制衣物的认真的模样,和他久远回忆里的那人一般。
察觉到他的注视,苏言冷冷回睨过去,直奔枯井。
这一次苏言在枯井旁察觉了些许异样。
底下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袖口轻微动了动,有活物顺着手臂爬到他肩膀,苏醒的小木妖从他领口悄悄探出脑袋,在他耳边娇声道:“大人,我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就在下面。”
青年一手撑着井沿,双腿一使劲跳了进去,顾恒听到动静回头,一抹黑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吓得他连忙奔到井边。
苏言安然立在井底,他把蹦到嗓子眼的心脏吞回:“你啊,做事前不能给我吱个声?”
“训”完苏言,顾恒打量周围,这井并不深,他们落脚的地方隐约可见一滩凝固的暗红色液体。
想必柳衔秋当时被扔下来,还爬行了一段距离,最后靠在井壁安静等待死神降临。
井底气温比外头冷了几分。
阴气死气怨气三者皆不是。
小木妖耸耸鼻子,伸出细小手指往前面一指:“大人,就在这里面。”
纪云听到声音凑过来,欣喜地看着和人类外面相差无二的小木妖,问苏言:“你收的妖宠?”
苏言不咸不淡嗯了声,拨开他仔细打量小木妖所指的墙壁。
顾恒拿指甲盖轻轻弹了弹小木妖脑袋:“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刚想让阿言把你扔了。”
“呸,你个臭道士,就知道挑拨我和大人的关系。”
“哟呵,你还敢骂我?”
小木妖捂住嘴巴,眨着水润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苏言,后者不为所动,倒是一旁看戏的纪云被它这委屈样萌的心肝乱颤,偏过头跟顾恒咬耳朵:“你说我送沈姑娘一只妖宠如何?”
顾恒白他一眼:“那也得你有本事训一只出来。”
苍使君神色复杂,上前和苏言肩并肩:“可发现机关?”
苏言不着痕迹后退半步,他对苏言的敌意清楚的很,心情黯淡,脸上平静无波。
左手对着一块不起眼的凸起小石头用力一摁,轻微的机关启动声传来,他又往左拧了小半圈。
在他们身后,一道石门缓慢打开,顾恒打头阵,穿过左弯右绕的石径,前面又是一扇石门。
“这……”
打开之后,里头摆设布置竟与枫园主卧相差无几。
只不过最中间的床榻被一方水晶棺代替。
那人面容平静,好似寻常睡去,随时可以醒,长发如墨似瀑,被压在身下,仅有几缕柔顺贴在胸前,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吾妻柳氏,”纪云拿起一旁桌上未封存的信件,失声叫道,“他是柳衔秋?!不是说随林老太爷入土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事实上入土的只是柳衔秋旧衣,林勤远不愿让他受虫蚁噬咬之苦,更不愿他天人之姿化作白骨,便耗重金寻了这水晶棺以保他尸身不腐,又让工匠暗中建造这墓室。
——也多亏了这水晶棺,才能让柳衔秋提前恢复记忆。
“柳衔秋见过诸位道长。”
几人骤然回头,只见窗台边站着一道飘渺人影。
那眉那眼,和躺在水晶棺里的人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人影小腹隆起,衬的他人更加清瘦。
温润的眸子映入几人警惕的神色,柳衔秋扶着腰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身形愈发清晰。
和苏言冷冽逼人的艳不同,柳衔秋眉宇间如拢三月春风,给人的感觉很是温柔。
“诸位道长不必紧张,我不是鬼也不是怨灵,这孩子更非鬼胎。道长们只需明白,我不会伤害林府任何一个人。”
“林老夫人你也不怨恨?”纪云不假思索地问出来。
柳衔秋动作微微一顿:“自然是怨的,不过她人已死,这恩怨也就随风散了。”
“你倒是看的开。”纪云嘟囔,“换了我,谁敢伤害我孩子,我必不轻饶他。”
“她无非是怨我占据林勤远的心罢了。”
“不止,”顾恒插嘴道,“她还怕你的孩子长大会跟林老爷争夺家产。”
柳衔秋哑然:“我从未如此想过。”
意识到话题远了,柳衔秋主动将其拉回:“即便是几位道长没找到这里,我也是要寻几位道长的。”
“因为林知君?”
“道长聪慧,正是如此,”他站的有些累,招呼几人坐下,“那孩子被邪物缠上,我如今法力消减的厉害,又受限于水晶棺,无法离开林府将其驱逐。”
在顾恒他们到来之前,他出手打散过那邪物,可过不了多久,那邪物又重新聚合。
若不找到邪物本体,恐怕林知君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大约是察觉到他状态不佳无法对自己产生多大威胁,柳衔秋感觉到那邪祟动静愈发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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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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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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