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既然已与元俨定亲,按理,每日里还需去静安阁里给德太妃请安。德太妃见了她仍是冷冷淡淡的,好在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偶尔还问下她的近况。
虽然有宛玉不时过来陪她,安宁在这宫中仍有度日如年之感。只有每隔几日收到一封从边关传来的信,才会抚平她有些焦虑的心,元俨的书信虽则廖廖数语,她总要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会罢休。
窗外的花开的越来越热闹,转眼便已到了四月。
安宁仍早晚在坤宁殿里接受女官的教导,皇后每日照例要过来检视一番,虽然说的话做的事看着和蔼又大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几次,看她的眼光总带了一些复杂莫名。她猜不透原因,每次都尽量少说一些话,以免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她。
向淑妃有一次特地绕到西厢来看她,虽然向淑妃曾是她未过门的嫂子,但如今毕竟是皇帝嫔妃,身份早已不同。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些平淡无奇的宫中事,向淑妃仿佛有许多话,又仿佛不知从何说起,大抵想起从前顾明璋的种种,心中仍念着一丝旧情,不然当日在殿上不会为安宁说情。安宁想到这里,又忙起身谢过,向淑妃只是略为惆怅一笑,说自已只是不忍看一对有情人生生拆散,这话说的别有深意,安宁一时间有些愣怔。
向淑妃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她:“明日是你哥哥的忌日,我会去城外拜祭,你不方便出宫,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她想着,今年再去他的坟前,总算能对他有所交待,他牵挂的妹妹如今安好如初,即将过上圆满的生活。
安宁眨了眨眼,不知该不该说。还记得去年刚入京城,曾见过向淑妃在兄长“墓前”的哀伤欲绝,若是让她知道,自已兄长有可能还在人世,心情会不会更加复杂。想了一想,觉得还是不要扰人心怀为好,连她自己如今也不确定的事,又要如何说起,况且说了也没用,这一生,两人已然错过,再也无法回头了!
她选择了隐瞒,便不能让淑妃看出破绽,因此只好艰难说道:“那麻烦淑妃替我向兄长说一声,我如今很好!”
“好!”向淑妃点点头。
一时又是相顾无言。
太子跑了进来,看见两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奇道:“你们在打哑谜吗,为什么不说话?”
安宁见他满身的汗,不知道又去哪里疯玩了,招手让他过来,替他将额间汗水擦掉,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太子“咕噜咕噜”一口喝完,喘了一口气。
向淑妃搂住他笑道:“是呀,我们在猜,是谁又躲在门外偷听大人说话呀?”
“我好奇嘛!你们大人总是神神秘秘的样子,什么也不给我听到!”
向淑妃点了点他的头道:“你这好奇的性子实在是要改一改,小心总有一天会闯祸!”
皇后随后走了进来,笑道:“谁又闯祸了?”
向淑妃及安宁起身向皇后行礼,向淑妃道:“自然是太子殿下了,总是像个小猫一样到处跑,我真怕他不小心伤到了!”
太子见了皇后,着急地道:“我这就去温习功课了,母亲切勿责罚我!”话刚刚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淑妃也起身告辞,皇后道:“我正有事找你,你若是有空,去我的偏殿里坐一坐!”
皇后的偏殿离此不远,向淑妃刚进了门,皇后便低声质问她:“我听官家说,你今年又要出去祭拜那位?”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从前我不是年年都出去吗?”
“官家依着你,并不表示官家心无芥蒂,你年年都闹这样一出,官家的颜面往哪里放,毕竟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你也不能太放肆了!你自己说说,官家允你替他守孝三年才嫁入宫中,如今你又年年拜祭,官家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若太张狂,迟早有一天,官家失了耐心,只怕你连出宫一次都难了!”
淑妃叹了一口气道:“是你们非要逼着我进宫,难道我去拜祭一个已过世的人都不可以吗?”
“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他,唉,顾家的人个个都是妖孽,将你们一个个都迷的神魂颠倒,从先帝,楚王,再到你,到元俨,你们个个……唉,不过在我看来,顾家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和顾家扯上关系,只会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
淑妃紧张地拉住皇后的衣袖:“你不会是想对明月……你绝对不能动她!”
“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随便感慨一下,她如此是正经的王妃,又在我宫中住着,我能拿她怎么样,我只会好好地护着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别人都会来怪我,元俨也肯定会来找我拼命,这样蠢的事,我怎么会做!”
淑妃长长吐了一口气,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道:“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再去看他最后一次,从此便老死宫中罢!”
天刚亮,雨还未停,向淑妃坐上马车出了宫,一路向城外驶去。
因为知道是最后一次走这一条路,心情格外沉重。
就算是带了好消息前来,也抵挡不住内心的痛苦。
那里,原是她全部的寄托。
狭长的街巷里,豪奢的马车与一匹瘦弱的老马迎路相逢。
老马上坐着一个全身着蓑衣的男子,帽幨低窄,也看不清面容,只看见手上提着一把普通的剑,马尾上挂着一个皮革缝的酒袋,像是一个清贫的游侠剑客。
马夫喝了一声:“让一让,这是宫里的贵人!”
那男子果然老老实实的将马转向一边,让出路来。
马车从他身边驶过,他低着头,一动不动,突然一点熟悉又遥远的玉兰花香传来,被风卷起的车帘里,他恰好看见了她的脸。
马车辘辘远去,他独自在街头,怅然若失。
一定是心魔作祟,明知道不应该,他仍然掉转马头,一路跟了过去。
马车出了城,沿着一条羊肠小道拐入了一座荒山里。
为了不让人听到,他将老马系在山外的一棵树前,独自走了进去。
这个地方,他曾经带着她来过,三月桃花盛开、八月桂花飘香的季节里,她最爱来这里采摘花朵,然后酿成美酒,他远行出征时,正好带在身边,酒的醇香能令他忘却大漠的飞沙与冰雪、寒冷与孤寂,无数个日夜里,他的身旁总会有这样的一壶酒。
远远地,他看见她被人从车上扶了下来,走到一座坟前。
坟前青草离离,她慢慢跪倒,默然祷告。
雨下的太大,侍女本想替她撑伞遮雨,她却命令她们离的远一点,就这样湿淋淋的跪在雨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站起身来,侍女们涌上前去,将她连哄带劝地请上了马车。
马车又远去了,四周又静了下来。
他走上前去,看了看墓碑上的人名,突然苦笑了一下。
原来在这里,他早已是个死去的人。
他伸出手,摸了摸墓碑下面的三个字,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遥远的、无忧无虑的青春记忆。
那时,他是英勇无畏的少年将军,她是温柔贤淑的宰相千金。
他们本是人人称羡的一对,他日日期盼着与她结枝连理的那一天,却不料无情命运将两人分隔开来,到如今只能远远看一眼,再不能相认。
这样也好,也许只有他死了,她才能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见不远处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个身影。
他慌了神,忙不迭地向后退去。
“顾明璋——你给我站住!”她使出全身力气,向他大声喝道。
他再也迈不开脚,只能任由她扑了上来,不停地捶打道:“你好狠的心,你明明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带我离开……”Μ.miaoshuzhai.net
他当时被人救走,也想过要来找她,救了他的耶律音儿说道:“如今你已是这宋廷里的罪人,你若去了京城,只会害了她,就算你一意孤行,也只能带着她四处逃窜,从此永无宁日,她从小富贵,何时吃过苦,你忍心看她跟着你受罪吗?”
他挣扎着想要离开,耶律音儿拦住他道:“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天大地大,总会有容身之所,公主还是回辽国去吧,不要跟着我这亡命之徒了!”
“为什么你不和我回契丹,到了那里,你会成为我的驸马,再也不会被人追杀,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
“我是宋人,生死都在这里,我不会去契丹,你不用说了!”
“不,若是你不跟我回契丹,那我也不稀罕做什么公主,我只要跟着你,向慧心她是大家闺秀,没有受过什么苦,我却不一样,我虽是公主,从小也是在马上长大的,我不怕吃苦!”
她说到做到,此后便一直跟着他。
他开始还有些不耐烦,渐渐习以为常。
得知父母亲人的死迅后,他每日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醉生梦死的岁月里,也都是她陪在一旁不离不弃,渐渐地,说不上是歉疚还是感恩,他终于娶了她。
她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安于做他的妻子,为他操持家务,诞育生命。
想到这里,他更是无颜再见眼前之人,他推开向慧心,狠着心肠冷冷地道:“你多心了,我早已忘了你,也早已另娶他人,是我负心薄情,你恨我也好,我无话可说,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转身就走,向慧心哭泣着道:“如果你忘了我,为什么还随身带着那个酒袋,你曾同我说过,除非你死,否则永远不会丢掉它,因为它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在你的心里,和我一样珍贵……”
“我没有丢掉它,不过是因为觉得用的趁手,扔掉有些可惜罢了,至于当初说的那些话,我也早已忘了……男人的话,又怎能相信呢!”
“不,我不相信……”
“对了,它还有一个用处,它会时时提醒我,当日要追杀我之人,便是你们向府之人,你我早已不共戴天,你还奢望我对你还会有感情吗?”
“不,不是,不可能,向府的人怎么会追杀你?你一定是看错了!”
“我有没有看错,你去问令尊吧!”他心中清楚,就算是向府的人要杀他,也和她无关,但他若不这样说,只会令她心存幻想,她是个怎样的人,他心里清清楚楚。
她看着他远远离去,悲从中来,跌坐在雨地里。
良久,她终于起身,一路往向府跑去。
她浑身泥泞,又被风雨吹的湿透,等回到向府时,府里的人看了半晌才认出她。
她什么话也不说,只管冲到父母的厢房里,向敏中与夫人见了她的模样,大吃一惊,还未搞清楚状况,便听到她连珠带炮似的问道:“六年前,是不是父亲带人去追杀明璋的?”
向敏中吃了一惊,忙先令下人退下,又关好门窗,这才急切地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疯言疯语,爹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回答我!”
向夫人抱着她急道:“慧心,你这是怎么了,你不在宫里做你的皇妃,怎么这个样子跑了出来,你不要吓我!”
向慧心几乎是嘶喊出声:“快点说呀,是不是你做的!”
向敏中这才为难地道:“真不是爹,爹和顾家又没什么仇恨,为什么会去追杀他,只不过……只不过皇后娘娘说皇帝看中了你,要选你做妃子,顾明璋留不得,要不然向家便会惹来灾祸,要我在顾明璋押解回京的路上除掉他,我自然是不肯的……皇后娘娘便让你的哥哥带了几个人去了,我当时也拦不住……后来听你哥哥说顾明璋半路被人救走了,他们没有得手,皇后娘娘便让我们隐瞒你,告诉你顾明璋已经畏罪自尽,哄骗着你嫁入宫中……哎,爹也是没有法子啊,皇上和皇后的命令,我们做臣子的,哪里敢违背啊……对了,你今日为何这样问,难不成你见到顾明璋了?”
“没有,我听皇后身边的宫女说的。”明明已经心痛到麻木,脑子偏偏清醒的很,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知道顾明璋的下落。
“那就好,那就好……慧心啊,你也别想这么多了,反正你如今已做了皇妃,前尘旧事就忘了吧,你们两个这是无缘啊!”
她任眼角泪水颗颗滑落,天意弄人,她这一生原来都是她人眼中的棋子,自然注定命运会被他们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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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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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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