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风看着窗外皑皑的雪色,面上挤出了一个笑。
“今年江城的雪倒是下得不少。”
细微的窸窣声隔着一层花隔窗薄纸,落盐一样洒在静悄悄的清晨,密密匝匝,白的雪面敷了一层又一层,早已变得松软。
莫风想起,初雪时他被发现,颜卿挑了他的雪帘,拿石子将他从房顶上击落下来。
那一瞬,多年未置于阳光下的影卫,这偌大秦庄里最见不得的隐秘,窘迫与尴尬齐齐袭来,他手足无措,她却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一样。
颜卿毫无芥蒂,接着欢欢喜喜地拉着公子攒起雪球打雪仗:“原来这么多天跟着我的那个尾巴就是你啊?秦笙,你好不讲义气,我要砸死你!”
公子的性格虽然清冷,但如果是那位,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拿捏起笑话也很是熟稔,在那日也照样如此,由着那姑娘的性情来,直与她胡闹个彻底。
“你说,她会感到冷吗?”秦笙坐在桌案前,面前摊着一本书,却没有要看的意思,许久也没再翻过一页。
莫风不敢答话。
窗外红梅稠枝,艳艳独芳,秦笙以手支颐,淡眼看去,清冷的眸有了几分热度,他垂着头,似是沉入想象:“她那么喜欢玩闹,又那么喜欢雪天,这次也一定是要出来凑这个热闹的。”
莫风看着秦笙的神情,心下不忍,轻声唤道:“公子?”
“过去她就喜欢玩闹,好了,跟我玩了这么久的捉迷藏,我却找不到她,你说,她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公子,颜姑娘她……”莫风话至半路,生生忍了回去,他生硬地握着漆黑的剑鞘,喉中一片湿咸。
他头一回见到秦笙冷硬面容上露出的软弱,那软弱有如隆冬冰封的河水下被人凿出的冰洞,多年深藏的情绪终于有了爆发点,裂纹在冰面上悄然蔓延。
秦笙看着窗外的天空,那天空灰蒙蒙的,似卷了乌云,又裹了雨,趁着雾霭倾撒下的,却是一颗颗冰粒子:“那时虢颙要生擒她,逼问七煞那些秘卷的下落,我知他没这个本事,又担心他多疑,便对他说,只要不死,怎样都行,”他话到此处,黑眸微睁,竟是悠悠缓缓地笑了,“现在看来,当真没有人比我更蠢了。”
寒风透过半掩的窗,雪花点点,几朵飘入泥炉,几朵飘向那发怔人的衣襟,那人只觉唇下一凉,似有冰清细长的指轻轻滑过下颌,摩挲着肌肤,一个姑娘歪着头,眼角曳着一抹桃红。
她说:“世间男子千千万,不及阿笙万万分,这位小哥儿生得好俊俏,不如跟官人我回去做小?”
那姑娘眯起眼看他,面上掠过霞光。
秦笙扶起酒盏,盏中酒水温温凉凉,映出他青白的脸,他低声语道:“经历了这些,方知原先所做的一切向来没什么意义,她如此快的想要脱身,定是厌极了我,不愿再出来相见,我也知道自己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小人,可我这小人身上却也有一些真的东西,纵使她食之无味,我喜欢她这一点,着实不假。”
莫风上前,发颤的手摁下了那人将要贴上唇畔的酒盏:“公子,你醉糊涂了,颜姑娘她,她已经去了。”素日面无情绪的影卫竟也有些晃神,说了这句话,又倏然闭上口。
三日前,虢颙长老带来消息,夜泱的尸体在七煞的碑泉山上找到,经过验尸发现,她死于饮恨华毒发,那是一种烈性毒|药,毒至喉咙,顷刻毙命,比鹤顶红还要阴毒,天下只有七杀的毒漓能做得出。
可是秦笙不相信。
他只是远远瞥了一眼她冰冷的尸身,再也没有走近。
“我要去找她。”
莫风面露哀戚,快步追至门口:“公子。”
外面狂风呼号,飞雪漫天,秦笙赤脚走到屋外,一步也没有回头。
黄泉路上,彼岸花开,忘川河畔,不见前尘。
一盏又一盏蓝莹莹的鬼火环绕在秦笙身边,恢诡谲怪,妖异缭乱,鬼火中的怨灵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不时撞到秦笙,皮肉烧焦声滋滋响起,秦笙却不躲。
他缓缓停住脚步,倾耳聆听。
这是属于颜卿的笑声。
“嘻嘻,来啊,阿笙,来陪我玩。”
“阿笙,这么多天,你可有想我?”
“阿笙,来陪我玩嘛!”
秦笙如痴如醉的听着,似乎永远也听不够。
他脑海里全然是颜卿的脸。
她躺在竹青藤椅上,神色慵懒得像一只路边晒着太阳的猫:“戏做久了往往就会看成是自己的,我原来很不相信,可后来慢慢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
“画满油彩的脸上,开心的时候不能笑,难过的时候不能哭,你须跟着戏路走才能演出观众想听的故事来。以为这已经很让人难受,没曾想到更难受的还在后面,开心的时候,你的笑竟是真心的,难过的时候,你的泪竟也无法作假,这整个人啊,居然就连着戏一块儿活了,平时不演戏的时候呢,则像丢了魂儿一样,无法再过上正常的日子。”
“你说,这样的人傻不傻?”
秦笙捂住泛痛的胸口,笑了。
总是,她入戏的时候比较早,他还来不及跟上,等他跟上了,她却已经抽身而出了。
“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惩罚,我甘之如饴,可是卿儿,你不要再躲了好不好?”
鬼火轰然而起,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彼岸花的起伏招摇悄然消逝。
白雾生,彼岸花开,黄泉路上弥漫着一浮清甜。
秦笙睁开眼,秋日的雨绵绵下了起来。
空寂的小巷里,那人绿衣绿裙,手中擎着一顶天青色的竹骨伞。
雨滴打在伞面上,绕了一弯弧度滑落而下,淌入路边石上青苔,她款款走来,行过处漾出了一圈又一圈浅浅的水纹。
秦笙屏住呼吸,胸腔内却似燃起了一团火,烈烈烧着,黑漆漆的眼珠盯着那人不放。
那人微微抬起了伞:“阿笙可是找我?”
她如莲的脸上漾着一抹清浅的笑意,青衫水袖,眉黛生烟,细细的眼梢处,水墨画般晕染着一抹水秀红,一团桃花色。
心脏在胸口中剧烈跳动着,仿佛随时会从喉咙中蹦出来,秦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你是……”
女子歪头笑盈盈道:“我叫颜卿,颜如玉的颜,卿本佳人的卿。”
她的乌发如天上飘着的云朵,她身上的清香让人不自觉沉迷。
秦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下一秒,她就和那银铃般的笑声一样消失于茫茫雾霭中,再也寻不见。
“阿笙,我是来接你的,我们回家。”
她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细雨绵绵密密,他脸颊上淌着水珠,泠仃不绝:“卿儿,你原谅我了吗?”
天青色的伞微微一倾,掩去将要落在他身上的清冷秋雨,绿衣绿裙的女子轻轻踮起脚,将脸凑过来贴在他耳旁,声音轻烟般舒展开:“阿笙,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她偏过脸,看着他的眼睛,笑得真心实意:“阿笙,我原谅你了,跟我回家。”
水风清冷,蘋花老,梧桐雨细,叶飘黄。
秦笙痴痴地重复道:“回家?”
她笑了,笑容如月皎洁,眉眼弯弯,如一味新生的月牙:“春有落英,冬有落雪,夏有凉风,秋有明月,那里就是我们的家。”m.miaoshuzhai.net
秦笙看着她皎白的脸,双眸怔然。
他知道她其实不是不喜欢桃花,而是难以抹去记忆最深处那殷红翻浪噬骨钻心的疼痛。
她喜欢看北国飘茫无际的雪,或许是因为雪很干净。
他想陪她看尽北国雪,春城花,大漠烟,江南柳。但更重要的是他要确保自己有足够强健坚硬的羽翼,能护得她一生温暖周全。
梦里,她仍然爱笑,却笑得冷情而疏离,连做戏也不肯了。
看到她这样,他的心针扎似的,生疼。
是什么时候,她已经像盘虬的树根一样深深扎根在他的心里,再也拔除不去?
他不知道,也不想再费神探究,因为那已经不再重要了。
虽然她走了很远,双手沾满血腥,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明娟一笑生莲的小姑娘,但不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足以勾起他内心蛰伏的所有心疼。
这就足够了。
右手慢慢移向心口,那里很痛,却有一个要去十分珍惜的珍宝。
无论如何,只要这里有一个她,就足够了。
秦笙倏然笑了:“谢谢你给我一场梦境,能再见到她,我已经很知足了。”
连绵不断的秋雨渐渐停了,晨光微露,白雾消融,脚下的路向前无尽延展,远处碧波荡漾,一虹独立小桥横跨两岸。
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西为女,桥东为男。
擎着竹骨伞的女子讶异地看着他。
秦笙回想起梦中颜卿决绝的神情,低低道:“我实在很想把这一切都当作是真的,可你不明白,她已不会再叫我阿笙。”
青衣女子五官渗出血,凄厉惨叫了起来,她脸上面皮一层一层不断脱落,手脚慌忙地想要捂住脸,却在眨眼间变成一盏蓝莹莹的鬼火,随着周遭无数星点般的鬼火飘荡而去。
夹道彼岸花招摇而开,花朵饱食了迷失者的骨血,开出极艷的颜色来。
深色的天空中悬着一弯明月,发着皎洁明亮的光,青梗高坡上,华庭殿宇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一连数月的绵绵细雨将冥府两旁威严的长道和的朱红铆钉的宫门浸泡的仿佛失去了根基。
守城阴兵的眼神空洞而木然,就连面色也被周围淡淡的悲意浸泡出了几分不见日光的苍凉。
秦笙一步一步走向大殿,十殿阎君默不出声。
他走到宝座旁,看着桌案上被风翻过凌乱的书。
那么一卷薄薄的册子,竟然记下了所有逝去的人们的姓名。
不论生前是高管华贵,还是贩走足夫,是帝王将相,还是青楼歌姬,一旦收录到这本簿子里,往事前尘,浩浩功绩,便一概抹了去。
冥府之主的脸色竟是意外的憔悴,同忘川河里淌了千百年的鬼魂别无二致:“你来了。”
秦笙淡淡道:“我来了。”
成王默然,苍白的手指掀起一纸脆薄的泛了黄的书,书页还未落下,成王倏然变成了一片薄薄的小纸人,飞入秦笙掌心。
秦笙拂袖坐下,冰蓝衣衫倏然变黑,落了满天的星辰。
他在宝座上发愣。
鬼火忽明忽灭,暗夜蝙蝠在风中慌不择路凌乱飞舞。
十殿阎君低低俯下身,齐齐颂道:“恭迎吾主回归。”
幽暗深蓝的鬼火不时吐着青烟,青烟缭绕而上,随着凄冷的夜风消失于苍穹。
穹顶上是漫天灿烂而多情的星辰,星光点点,投射在秦笙眸中却泛着泠然死寂的颜色。
物换星移,时光斗转,他神色清冷,一如往初,若来时,若归去,若清月,若星河。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为您提供大神河洛素以的子非鱼最快更新
第七十七章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