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愣神后,那大夫上官纵突然站出来,吹胡子瞪眼地向姬定质问道。
姬定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之前就解释过,这只不过是初步筛选,故此我也不想这标准太难,以免你们认为我是在故意刁难,我的标准很简单,就是责任感,只要有担当,不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那就算是合格。”
“我看你这分明就是使诈。”
上官纵激辩道:“你为何之前不言明这一点?”
姬定笑道:“他们都已经上任为官,我想不应该由我来教他什么是责任感吧!朝廷任命他们去各地为官,他们难道不应该坚守岗位吗?还是说我楚国自有国情在?”
楚威王突然问道:“上官大夫,你孙儿回家了么?”
问的真是有气无力啊!
上官纵眼中闪过一抹慌张,突然灵机一动,立刻道:“回大王的话,臣的孙儿因水土不服,故而两个月前请假回了一趟家。”
其余大夫眼中一亮。
又有几个大夫站出来,表示自己的儿孙皆因身体不适,回家养病。
楚威王听罢,顿时觉得哀莫大于心死啊!
上官纵又向姬定道:“我不服你这标准,这身体不适,也不能回家养病,你是要让他们死在那里么?”
“不错,这你标准不合理。”
“我们不服。”
“当初可是说好得,若是我们有理不服,则不能作数。”
......
姬定反问道:“那怎么办?”
上官纵反问道:“什么怎么办?”
姬定道:“如今朝廷是迫切需要人才,去开拓那些荒地,治理荒地,敢问诸位,是让国家等诸位的儿孙养好身体,再开始开拓荒地吗?”
上官纵一时语塞。
如今国家马上就需要人才去治理那些地方,不可能等你将身体养好了,再去治理。
这说不过去啊!
也得换人啊!
姬定又道:“相比起责任感,这身体那更是至关重要,相信诸位也不会养一个病怏怏的门客吧。若没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更加无法胜任这些要职。
另外,我也暗中派人在监视着,若真是因水土不服,而回家的,还是会再给予一次机会的。”
还有人监视?
上官纵顿时就焉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孙儿回到家的第一天,就上酒舍喝酒去了。
这......!
楚威王很是疲惫地问道:“诸位卿对于这个标准有不服的吗?”
大夫们两两相望,皆是沉默不语。
讲道理。
这个......!
是吧!
这么简单的标准,若再争下去,可真的是无理取闹。
别得都不用敢,只要遵从朝廷的命令,待在那里,那就算是合格。
其实这都不能说是标准,只能说是本分。
连本分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人才。
这个标准真的就没法争。
争,就是笑话!
如高固等贤臣,脸都红的跟猴子屁股似得,都觉得有些羞辱见人。
姬定这一招,真的是将他们贵族底裤都给扒掉了。
太丢人了。
楚威王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等着他们辩解,过了好一会儿,见没人做声,他才缓缓言道:“寡人乏了,今日会议就到此为止吧。王子、令尹、周客卿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臣告退。”
大夫们狠狠瞪了姬定一眼,怒甩双袖,气冲冲地离开了。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楚威王向姬定问道:“到底有多少人未能达到卿的标准?”
姬定道:“臣才刚回来,还不知晓具体人数。”
楚威王又道:“但是卿事先就知晓,肯定有很多人完不成?”
姬定点了下头。
楚威王呵呵道:“想不到我楚国贵族,在卿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啊。”
高固闻言闭目一叹。
王子槐亦是垂头不语。
姬定沉吟少许,道:“回禀大王,如果那些贵族子弟个个都如昭阳大将军,那也不需要臣变法。”
他针对贵族的变法,就是要锻炼贵族子弟,世袭不改,但你若想得到,就必须付出努力,你不努力,你弟弟努力也行。
“唉...!”
楚威王很是懊恼地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紧锁双眉,好似痛不欲生。
他原本打算留给王子槐一个强大的楚国。
可这一下就原形毕露。
差得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摸着良心说,没有哪个国家,会定下这么低的标准。
但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可他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这种情况,他哪里放心将这么一个外强中干的楚国交给王子槐啊!
心中是无比难过。
王子槐瞅着父亲难过的样子,赶紧道:“父王息怒,可莫要气坏自己的身体。”
楚威王瞥了眼儿子,又向高固问道:“令尹如何看?”
高固忙道:“如今补救还来得及,臣相信他们亦能知耻而后勇。”
楚威王又看向姬定,道:“还来得及吗?”
姬定自信地笑道:“若是来不及,臣也不会来到楚国。”
楚威王听到这句话,神色才缓和了一些,突然又呵呵了起来,“寡人知道这是一个问题,但没有想到这竟是一个笑话啊!”
说着,他又向姬定道:“到时卿将那些未能达标的名单给寡人一份。”
姬定道:“臣遵命。”
“行了!”
楚威王道:“关于战事,你们就跟王子谈吧,寡人累了。”
说着,他自己在侍从的搀扶下离开了。
原本江州大胜,逼退秦军,他心情还算不错,如今他可真的是跟吃了屎一样难受,哪里还有心情谈战事。
一个字,愁!
关键他时日无多,他已经无力去改变这一切。
楚王走后,这殿中三人是面面相觑。
气氛很是尴尬。
王子槐突然问道:“周客卿,如今简单的标准,你...你又怎知会有很多人完不成?”
他觉得这太神了,竟然敢定出这么简单的标准,要知道姬定刚刚回来,他是在不清楚情况下,将其中标准道了出来。
可见他知道肯定有不少人完不成。
姬定解释道:“这个任务就是开荒,何谓荒,就是什么也没有,而那些贵族子弟平时养尊处优,肯定是难以适应,我猜想他们肯定是派门客在那里主持,自己则是回家去了。”
全中!
其实王子槐也是知道一些人提前回到楚都,让自己门客在那里处理事务。
只不过他当时觉得好像也没啥不妥。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姬定会定出这么一个标准来。
楚国贵族可以说是精英辈出,如昭阳、景翠、屈原等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是废物更多,且大多数都是废物,世袭制的另一种解释,就是不需要努力。
让他们去开荒,哪怕让他们什么都不做,光坐着,他们也不愿意。
老子凭什么要这受苦啊!
姬定又道:“不过我认为这对于楚国而言,倒也是好事,因为我的变法,就是希望贵族能够得到历练。
经此一事之后,今后那些贵族自然不会放同样的错误,而那些贵族子弟也将会得到很好的历练。”
王子槐稍稍点头,道:“不错!相信经此一事,他们也会更加注重对于后辈的教育。”
高固瞧了眼姬定,这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王子槐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对了!之前江州传来捷报,如今秦军已经从江州撤退,将重兵布置进入蜀地的要隘上,看来秦国打算以防守蜀地为重。
不过大将军认为,如果不增兵的话,是不宜再大举进攻,因为这战线过长,如果继续深入的话,我军后方可能会失守。”
秦军为什么后撤,其实原因也是战线过长,江州周边群山环绕,想从蜀地想要支援江州也是很难的。
如今江州落于楚军手中,楚军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再继续进攻蜀地,那么巫山盐泉一代就可能会被敌军偷袭。
要知道巫山西面可并未拿下,因为那边都是山路,易守难攻。
但如果楚军继续进军,可能就会顾此失彼。
而在那里的贵族,之所以奋勇杀敌,为得也是那三大盐泉,故此在拿下江州之后,那些将军都认为不宜趁胜追击,该稳固防线。
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姬定沉吟少许,向高固问道:“令尹怎么看?”
高固不答反问道:“周客卿在濮阳可有与齐相会面?”
姬定点点头。
高固问道:“齐国到底是何打算?”
姬定道:“齐相并未提及此事,我也不清楚齐国到底是何打算。不过在我看来,齐国之所以没有动作,可能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为上回秦国并没有选择与齐国结盟,可能导致齐国这回不愿意出手相助。
其二,如今齐国与宋国势如水火,若齐国贸然出兵进攻徐州,宋国一旦出兵的话,齐军主力将会进退维谷。”
高固又问道:“如果我们继续进军,客卿以为齐国可会出兵?”
姬定迟疑道:“这还真不好说。”
高固道:“这正是我所担忧的,若想继续进军蜀地,必然是要增兵巴中,巩固后防线,这极有可能会引诱齐国出兵。”
言下之意,就还是见好就收。
但是姬定怎么可能答应,要不打的话,新会可能就会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姬定道:“令尹所担心的,不无道理,但是一旦我们停止进攻,将会给予秦军喘息之机,待秦国整合完巴蜀苴三国,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反攻江州,而目前江州外面的主要关隘都在秦国控制着,如果我们不拿下那些关隘,无疑是将主动权交予秦国。”
高固点点头,觉得姬定所担忧的也不无道理,如果秦国拿下江州,那么对于楚国将会处于攻势,可以以江州粮仓,从西面对楚国发动攻势,于是问道:“不知周客卿有何打算?”
姬定道:“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计划,不求一举将秦军赶出巴蜀,但必须要持续向秦军施压,哪怕是寸土未得,也要跟他们继续消耗,让他们无暇整合巴蜀。
我们不需要大举进攻,但是我要让秦国知道,只要他们不退出巴蜀,这战争是永远不会停止的,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大举进攻。
另外,目前国内的贵族和士兵也都有立战功的渴望,继续跟秦军耗下去,不会影响到我们楚国的发展,如果错过这个时机,那将来再与秦军消耗,这成本要更大。”
高固又向王子槐问道:“王子以为该如何应对?”
王子槐思考半响,道:“我以为周客卿言之有理。”
高固抚须笑道:“既然此事大王已经交由王子,那就由王子来定夺吧。”
王子槐讪讪一笑,心中即是激动,同时又有一些忐忑。
原本高固早就要退下来,这令尹一职,也将会由昭阳来接任,可谁想到姬定横空出世,楚威王也调整安排。
让昭阳更注重于军事,而内政则是更倾向于姬定。
因为楚威王意识到楚国确实需要变法,但是昭阳缺乏这方面的才能。
可姬定毕竟是个外人,难以在楚国立威,同时楚威王也要好好考验一番姬定。
高固也因此在任上多留了几年,但其实也是处于半退休的状态,很多事务基本上都是姬定在处理。
出得大殿,高固突然神色一变,向姬定低声道:“周客卿,你此番可是闯下了大祸啊!”
姬定心下一惊,问道:“令尹此话怎讲?”妙书斋
高固叹道:“这事你考虑的并不够周详,你可知此番朝中那些大夫可都是派家中长子前往。”
姬定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点点头道:“这我知晓。”
高固道:“虽然根据你的计划,那些官职最终还是会被那些贵族子弟继承,老一辈的可能不会与你计较,但是这年轻一辈,必当对你怀恨在心,若他们将来继承家业,可能会对你报复啊!”
当初为什么贵族支持姬定变法,就是姬定保证职位还是会为他们留着,只不过要从他们家族选出精英来担任。
对于整个家族而言,这个当然就无所谓。
但是对于个人而言,这就是一个问题。
我原本是长子,要世袭官职,你这一来,好了,我得让给我弟弟,心里能不记恨姬定么。
关键这贵族家族内部斗争也很厉害,姬定只能确保谁去朝中任职,但他无法决定他们家族的继承人。
这绝对是一个隐患。
姬定沉默半响,叹道:“不满令尹,我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如此标准,都做不到,还能奢望他们能够带领我们楚国变得更加强大吗?我只能确保贵族世袭制不变,但我无法确保到某一个人身上,这总归会得罪人的。”
高固听罢又是叹了口气:“是呀!不管怎么做,都会得罪人得。”念及至此,他心中生出一丝惭愧来,人家姬定一个外人,为了楚国变得强大,无惧威胁,从这个角度来说,确实值得敬佩,又好心向姬定道:“可是你将来得小心啊!”
姬定颔首道:“多谢令尹提醒,我会加倍小心的。”
与高固别过之后,上得马车,姬定突然皱了下眉头,道:“想不到这高固心思如此缜密,就连这个细节都察觉到了,好在他没有想到这都是我故意为之,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期待他们的报复。”
忽闻外面有人嚷嚷道:“你今儿是活腻了么,没有瞧见本公子正在与好友作诗么,你怎还不识趣。”
又听得一人道:“公子,快些回去吧!主人是真的生气了。”
姬定稍稍掀开窗帘,但见在一家酒舍门前,一个年轻公子与一个老管家争执着.....。
那年轻公子问道:“大父为何生气,我又未做错什么事?”
那老管家道:“周客卿回来了。”
“周客卿回来与我......莫不是我没有被选上?”
“小人也不清楚,公子,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
姬定放下窗帘来,暗笑,今晚这里必然是鸡飞狗跳啊!
来到府门前,下得车来,但见一位娇媚、美艳少妇站在门前,正是荆夫人。
姬定稍稍一愣,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一丝情愫来,走上前去,笑道:“我终于明白大王的这一番良苦用心。”
荆夫人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笑道:“有个女人在等着,才能叫作回家。”
这真是一句大实话,以前回府,真的有点类似于住旅馆的感觉,今儿感觉还真有些不太一样。
荆夫人眸光一闪,笑道:“难怪你一直拖到如今才回国。”
咦喂?怎么有一股酸味?姬定讪讪一笑道:“抱歉!抱歉!让夫人挂念了。”
荆夫人轻轻哼道:“谁挂念你了。”
“是吗?”姬定略显失望道:“难为我还记挂着夫人。”
荆夫人笑吟吟道:“你身在濮阳,又岂会记挂着我。”
“夫人还别不信。”
姬定回头看向小莺。
小莺立刻从车上拿下来一个方正木盒。
姬定道:“记得当初我曾承诺为夫人设计一件裙衫,而如今这件裙衫都已经做好了,算是我回来给夫人的一份礼物,这一针一线可都代表着我对夫人的挂念啊!”
荆夫人微微一愣,只觉又惊又喜。
她是真没有想到,姬定已经为他做好一件裙衫。
殊不知是赶路的时候,姬定见小莺坐在车内无事,很是闲得慌,这小莺一天不干活,就浑身不自在,于是他找个活给小莺干,设计了这件裙衫。
半个时辰后。
“这...这怎么穿出去见人。”
荆夫人低头瞅着自己胸前那一片雪白,尤其是那深不见的的沟壑,给人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那傅姆见罢,不免看向一旁帮忙的小莺,道:“你家先生可真是没安好心。”
小莺对于姬定的设计可是有着盲目的崇拜,据理以争道:“但是挺好看的呀!”
那傅姆瞧了眼荆夫人,未出言反驳。
荆夫人斜目瞥了眼小莺,又向傅姆道:“拿镜子来。”
“是。”
很快,那傅姆便拿来一面铜镜。
荆夫人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虽这裙衫的衣领比较开,但整体看上去,却显得雍容华贵,同时还夹带着一丝性感妩媚,与其气质更相符合,不免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原来姬定为荆夫人设计的裙衫,正是唐朝比较流行齐胸衫裙,下身紫裙,上着白纱衫,一条白绸挽过腰间,环至小臂上,这若隐若现间,更显性感妩媚。
原本姬定是打算设计一件更为现代的裙子,因为对于姬定而言,等于是看多了古装,有些怀念时装,而荆夫人气质和身材,真是可塑性极强,但苦于找不到好适合的材料,故而才选择唐朝的齐胸衫裙。
他对于各朝代的服饰算是非常了解,他最钟爱的服饰,莫过于汉唐。
荆夫人眼波流转,突然向小莺道:“去请你们先生过来吧。”
“是。”
小莺出去之后,那傅姆道:“夫人,这.....!”
荆夫人笑道:“他又不是没见过。”
上回的那女仆装,跟这也没有多少区别。
咚咚咚!
“请进。”
吱呀一声,只见姬定推门入得屋内。
见到一身齐胸衫裙的荆夫人,姬定不免眼前一亮,果真是如他想象的一般,暗自庆幸,幸亏我穿着内裤,笑道:“夫人可喜欢这裙衫?”
荆夫人娇媚地瞧他一眼,羞赧道:“你这裙衫如何穿出去见人?”
姬定眨了眨眼,这他倒真是没有考虑过,关键这荆夫人身材确实比较丰满,好看是好看,穿出去好像是有些不太对劲,心念一动,道:“夫人有所不知,这种裙衫,乃是根据我家乡的婚礼服饰改造而成的,只是在新婚之夜,穿给夫君看得。
虽然我与夫人婚事,是迫于无奈,但毕竟夫人名义上是我的妻子,而且也有可能因此耽搁终身大事,故此我才想到亲自设计一件婚裙赠予夫人。”
荆夫人嫣然一笑,笑吟吟道:“想必先生就是这般哄得那位郑公主的芳心吧。”
姬定笑问道:“那不知能否哄得夫人的芳心?”
荆夫人眼波流转,幽幽道:“我都已经年老色衰,先生岂会看得上眼。”
姬定一拍脑门,道:“看来这事不解释清楚,夫人定要怨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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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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