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其它小说>将门嫡媳:许你江山如画>第二十七章留下药方
  很长时间了,季遥岑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弯下两痕蝶翼,脸色苍白,神情麻木,看不出悲喜。

  赵长乐和夭绿都站在一边,沉默着。

  房间里的空气凝滞沉闷。妙书斋

  终于,她轻轻地出了声,声音轻的像是平静的湖面上掠过一只蜻蜓,翼尖触过,漾起一圈涟漪,道:“他现在大概走了多远?”

  赵长乐稍愣了下,有些不自然,道:“不过百许里的路程,咳咳,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如果我们紧赶,还能追上。”

  他知道端木明湛的痛和无奈,但是,他不能,也不可能让两人从此天各一方。想来,端木明湛也是明白这一点,他只不过想要安静地呆着。

  有一种人,再痛,再伤,他只愿意自己躲起来舐。

  季遥岑默了下,道:“不用了,我们按照原来的路线走。至于他,吩咐随从的人看紧些,万不得已,让他昏睡,那种毒绝对不许再沾上一点。”

  “好。”

  季遥岑站起来,肩头扯着有点痛,她走到窗前,沉静地看着外面。

  阳光依然明媚,花儿正芬芳,然而她的心里是阴霾密布。

  端木明湛发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如果不能找到切实的治愈方法,不知道他还能坚持住几次。

  她长出了口气,道:“继续寻医问药,不惜一切代价。”

  “是。那个,鲁太医正往这边来,或许他有法子也不一定。”赵长乐道。

  季遥岑眉头轻蹙了下,鲁太医是和善的,安静的,却总是给她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甚至是阴森。但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端木明湛发作时那种非人的折磨,只想着该如何减轻对方的痛苦,给他解毒,下意识地不愿多作他想。

  她道:“好,”转身吩咐夭绿,“让人收拾下,我们今晚就启程。”

  “是。”夭绿应着去了。

  季遥岑抬眼看到赵长乐站着不动,似乎还有话说,便道:“还有什么事?”疲殆地揉了揉额角,“有些事你做主就是,不用和我说。”

  赵长乐道:“我知道,”他犹豫了下,“暗卫传来消息,说是前几天晚上有一队官兵进了司家庄,是去抓无忧岛的余孽。呃,有暗卫发现了加藤小樱的行踪。”

  加藤小樱,这个名字被重新再提起,带给她的是汹涌的恨意。是她害了自己的孩子,害了堇色,还有端木明湛……可以说,所有的,她的伤害都是对方所造成的。

  她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纤细的手指紧揪着绢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一点一点地着,像是着那个人。

  好久,季遥岑才平复下来,道:“这么说,加藤小樱去求了司家,可惜被司家出卖了?”她笑,森森的冷意,“大祸临头各自飞,真是好的很。”

  赵长乐皱眉道:“不过,奇怪的是,她明明知道官府在抓她,却还在府衙附近转悠,好像在找什么人,你看……”

  季遥岑沉吟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说过,海口关的守备是袁盎?”

  “袁盎来了渔阳镇!”赵长乐顿时明白了过来,觉得不可思议,道:“你是说她看到了袁盎,想着重叙旧情?不会吧?她现在那个样子……”想到自己曾经对上对方那张描画精致却死人般的脸,不禁有些作呕。

  季遥岑轻笑,冷冷地道:“我从来不怀疑她的聪明和能力。如今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必然是不甘心的。而能再一次见到袁盎,看到曾经弃之如破履的良人官运亨通,锦衣玉食。她会不惜一切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微挫牙,“而且,我相信,她能做到。”

  赵长乐道:“那我们怎么办?是不是……”他做了个杀的手势。

  季遥岑思忖片刻,摇头,道:“留着吧,谅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淡淡地,“虽然她害了很多人,也害了端木明湛,但是如果不是她,端木明湛早就葬身大海了,从这一点上我还是感谢她的。所以,放她一条生路,至于以后,就看她能不能安分守己了,如果安分,或许能善终,不安分?”她轻哼了声,眸子里有杀气闪过。

  赵长乐沉默了下,点头。

  当晚,季遥岑告辞了阿海夫妻启程,不疾不徐地跟在端木明湛的车辆后面,始终保持一天的路程。

  这一天天黑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房屋树木都被笼上蒙蒙的灰色,遥遥可见远处有一两点昏黄的灯光,却是个小镇子。

  一行人进了镇子,找到仅有的一个客栈,只见一个伙计正将写着客满的大红灯笼往房檐下挂。

  赵长乐上前道:“这位小哥,时辰还早,这就挂了客满?”

  伙计回头,见他容色绝美,贵气逼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忙赔笑道:“哎呦!这位爷好!”挠了下头,满脸的歉意,“客房倒是还有一两间,可是有客官包了小店,交代不许再接客人实在是对不住您。您哪,还是另想办法吧。”

  赵长乐脸色不豫,道:“这里就一家客栈,我们哪里去呢?”探头向着院子里看了眼,笑着,“小哥,既然客人住不了那么多房,你去给我问问,看可能腾一两间就好。”

  伙计为难地摇头,哈着腰道:“这位爷,不是小的不帮您,这客人是官家,一来就包了整间客栈,说是要保证安全。先头有位客官也让小的这么和主人家说,主人家不许,说若是出了事就拿小的是问,您瞧,小的哪里敢啊!”看看细雨蒙蒙,颇是同情,“这天下着雨,确实难为您了,可是,小的真是没用办法,您就多担当些。”说着,转身便要关门。

  赵长乐来了火气,冷笑一声,压住门板,道:“这客栈便是给人住的,就几个人便占了这么大的地方,还讲不讲道理?你让那个什么客人和我说。”

  “哎呀,爷,哎呀!……”伙计哪里敢得罪他,又是作揖,又是告罪。

  马车里传来季遥岑的声音,“算了,看看有没有人家可以收留一晚。”

  赵长乐无奈,松开手,刚要转身,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他回过头,只见里面走出一个着墨绿色长袍的中年人,鼻直口阔,相貌堂堂,看着竟然有几分眼熟。

  对方看到他,也是讶异,道:“你,你是……”笑了一笑,客气地,“这位公子看着倒有几分面熟,请问尊姓大名?”

  赵长乐见他气度不凡,知道是包店的客人,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客气地行礼道:“免贵姓常,带了妹妹赶路,日头晚了,又下着雨,所以想着住上一宿。阁下您……”

  对方道:“本来这客栈是在下做主包了,毕竟出门在外,小心为上。不过,刚才夫人说了在下一通,在下甚是惭愧。”顿了下,“那个,这样吧,在下让伙计给您让两间出来。大伙儿都是出门的人,都得互相给个方便不是?”

  赵长乐大喜,忙着道谢。

  对方笑道:“不谢,不谢,在下姓袁,是我家夫人听到外面有声音,便着在下来看看,留下公子也是她的意思。”说着,微一颔首便离去了。

  这边,伙计道:“既然这样,公子请。”

  赵长乐命夭绿扶了季遥岑下了马车,分别披了蓑衣进了院子。

  对方让出了两间上房,虽然简陋却也干净得很。

  夭绿伺候季遥岑坐下,给她沏了杯热茶,又忙着用干毛巾替她拭干被雨淋湿的裙角,担心地道:“夫人,您感觉怎么样?可好些?”

  季遥岑身体本来就弱,被马车颠簸了一路更是脸色难看。她端起茶喝了几口,才稍稍缓过气来,道:“没事,休息一晚就好了。”

  夭绿见她精神还好,松了口气,道:“那好,您想吃什么?婢子去和店家说一声。”

  季遥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外面响起叩门声。打开门,赵长乐走了进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关切地道:“还好吧?”

  季遥岑点头,道:“还好,你等会儿去谢谢那位夫人,总归是人家给了我们方便。”

  赵长乐道:“是,”皱起了眉头,“我瞧着那个管家模样的很是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季遥岑也觉得奇怪,道:“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认识的人?他可说了是从哪来来?”

  赵长乐道:“听说是从京城来的,是位官家夫人,姓袁。”

  季遥岑想了想,突然心头一跳,道:“姓袁?你问问是不是袁盎的家眷。”

  赵长乐也愣了神,只觉得这世事十分巧合,再细想那男子的模样,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就是袁家的人。那个管家是袁家的管家,当年袁盎到长乐坊买醉,每次都是他将对方接回去的。”

  当年,袁家求娶加藤小樱却被端木夫人拒绝,袁盎被情所苦,曾经到长乐坊买醉,让袁夫人很是头痛一段时间。后来,他如愿以偿地与加藤小樱定了亲,却因为端木家奉旨回京,婚事后延。不久,对方“病死”,这门亲事只能作罢。如今好几年过去了,对方应该是娶妻生子了。

  季遥岑不禁感叹,世事多变,加藤小樱的命运多舛。若是当年她与袁盎成了亲,或许都是另一种样子,天下也是另一个局面了。

  袁盎重情,爱加藤小樱至深,不知道娶妻生子后,可还有当年的赤诚之心。而这位袁少夫人能够顾及他人难处,看样子应该是个性情温善之人。

  季遥岑微凝目,思忖片刻,道:“既然是故人,他乡相遇也是缘分,我亲自去拜访吧。”

  赵长乐想想,点了头。

  季遥岑让夭绿将自己稍稍整理了下,便带着她往袁少夫人住的后院款款而去。

  对方已经得了通报,惊讶之余便请她进来叙话。

  只见明亮的烛光下,太师椅上端坐着一名着蓝色衣裙的年轻妇人,娥眉杏目,薄施粉黛,容貌比之加藤小樱稍逊,却胜在气质温婉。

  她微笑道:“听说是故人,真是难得得很。”

  季遥岑微笑着,轻敛衽,万福,道:“妾身季氏原是并州人士,闺中时与袁家的姐妹有过来往,只是后来跟随夫君离了那里,不曾再回去。却不想能在这里遇到故人,真是欢喜得很,特来拜访,还望少夫人不怪妾身唐突。”

  她这话半真半假,容色又是绝佳,加上神情举止端庄有礼,倒是让对方高看几分,信了她的话。忙道:“原来真的故人。”忙命人沏茶让座。

  季遥岑谢过,坐下,道:“今日多谢夫人谦让,不然,妾身还真的不知道哪里去呢。”

  袁少夫人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妹妹说,我这是赶着去见夫君,管家说出门在外,万事都小心的好。所以……”

  季遥岑道:“妾身明白。”由衷地,“夫人秉性良善,能急人之急,袁家大郎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袁夫人被她夸奖,更是欢喜,然而眉眼间有几分忧悒之色。

  季遥岑察言观色,清楚袁夫人的秉性,这样温婉柔顺的女子可能只怕被她拿捏得很,更何况,袁盎原先心里存了一段情,这袁少夫概过得并不舒坦。

  两人简单叙谈了几句,倒是和谐得很。

  她道:“听说袁大人得皇上看重,政绩更是出色,我从海口关来,倒是听不少人夸奖袁大人敬业爱民,这次更是立下大功,剿灭了无忧岛上的海盗,还一方太平。想来不久便会得到皇上封赏,封妻荫子,妾身在此先恭喜夫人了。”

  袁少夫人笑道:“多谢你了。”轻轻一叹,没有多说什么。

  季遥岑道:“少夫人似乎有什么心事?”

  对方摇头,掩饰道:“一路颠簸,应该是疲乏了。”

  季遥岑笑了一笑,示意夭绿取了笔墨来。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仔细地写了张药方,吹了吹,再推到对方面前,道:“夫人不必诧异,妾身虽然与夫人萍水相逢,却觉得投缘。妾身看夫人秉性良善,必然是贤妻良母。然而,身为主母执掌中馈,俗事甚多,往往是夫君敬重有余,爱之不足。若是有善媚者上位,会扰家事不宁。”

  顿了下,”这张药方送给夫人以备急用。若是有一日,有妾者骄横跋扈,居心不良,夫人可以照着这个药方取药,想办法放在她的洗漱水里,或许会救你,甚至你的子女一命。”

  袁少夫人悚然。

  季遥岑见此,笑了一笑,起身,道:“夫人,叨扰了。”

  袁夫人目送她的远去,再看看那药方,嗫嚅道:“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身边的丫鬟却道:“这位夫人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咱家爷是个好的,可男人这三妻四妾多了是了,再瞧瞧老夫人那样……保不齐以后真的有个心大的。”说着便将那药方拾起来,叠好,“收着也不是坏事,夫人您说呢?”

  对方下意识地点头。

  这边,夭绿十分不解地问季遥岑,道:“夫人,您怎么猜到以后会有为妾者不安分?再说,您那个药方有什么神奇的么?”

  季遥岑凝神片刻,道:“我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便不再多说。

  夭绿只得将疑惑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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