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依靠在软塌上,后面垫着个靠枕闭着眼睛养神。
尤氏坐在左下首,端木夫妻则坐在右下首。
房间里安静得很,只听见烛油被燃烧时发出滋滋的声音,一阵风来,将烛火吹得忽闪了几下,房间里暗了暗。
老夫人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着端木将军,道:“这么说,你一直都瞒着我?”
端木将军沉了下,道:“是,偌娘那时的况您知道,所以我不能让人有机可乘。”
老夫人呸了声,发怒道:“有机可乘?你这个意是说我吗?你这般防着府里的人,甚至防着我这个老婆子?你倒是说说,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端木将军低头道:“母亲息怒,儿子的意不是母亲所想的。”他抬眼直视对方,不亢不卑,“您该知道如今是非常之时,儿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老夫人喘了口气,一时无话反驳,只是气得手抖。
端木夫人开了口,神平静,道:“母亲若是怪罪就怪媳吧,这也是媳的错,夫君忙于朝堂上的事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其实,他也是刚刚知道。”
“你……”老夫人瞪眼,然而对上对方沉静的目光还是将一口气咽了下去。
尤氏觑了眼对方的脸,赔笑道:“嫂子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母亲也是担心则乱。大哥,嫂子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母亲常常想起,也求了医,想着早点让嫂子好起来。”说着,配合地用绢子拭了拭眼睛。
端木夫人了唇,道:“弟妹有心了,这些年多亏你在母亲身边尽孝,又掌管着这么个家,真是难为你了。”
尤氏心里有几分得意,面上不显,道:“嫂子这话就见外了,孝顺母亲是我应该做的,再说府邸里的事……”
端木夫人打断她,道:“如今,我回来了,这病也好了,以后这府邸里的事就不让弟妹劳心了,你有时间多陪陪母亲就好。”
尤氏傻了眼,她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便将管家的权便要了去,一时间不能说话,只拿眼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也是吃了一惊,皱眉道:“你这是要掌家的权?”
端木夫人道:“以前媳不在府里,后来又病了那么久,都是劳累弟妹了,如今我好了,不忍心再麻烦弟妹。二弟身体不好,弟妹多陪陪也是好的,母亲,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被她一番话堵得一口气上下不得,气怒地看着端木将军,“你的意呢?”
端木将军恭敬地道:“偌娘说得也是,母亲年龄大了,弟妹又得照顾二弟,这府邸里的事还是交给偌娘吧。正好,将这些年生疏的关系都拉一拉,对端木府也是好的。”
两人都噤了声,确实,无论是韩氏自身的身份还是她的能力,在京城里都是个中翘楚,就是和蒋皇后也算得上闺中密友。
如今,端木家重回京城,需要拉拢的人脉和人力的经营都是必须的,这一点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尤氏担不起。
端木夫人见对方不说话,瞥见尤氏的脸难看,淡淡一笑,站起身,道:“今儿操劳一天了,母亲和弟妹应该都累了,媳先告退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更何况老夫人向来忌惮着郡主府,即使恼恨对方的咄咄逼人也不能发作。
她忍住气,忽视尤氏眼里的幽怨,不耐烦地摆摆手。
端木夫人敛衽一礼便由端木将军扶着走了出来。
出了院子,端木夫人挣开对方的手,灯光照了半边的脸,明暗不定。她的声音冷冷地,道:“你可是心里不舒坦?我说过,我回来必然要讨个公道,不会顾及什么。”
端木将军滞了一滞,叹气,将对方的手拢在掌心温暖着,道:“我可曾说了什么?偌娘,我知道我错了许多,但是唯有对你不曾错过,现在你能好好儿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已经是最最欢喜的了。偌娘,你是端木府的主母,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只是,”他嗫嚅着,带着小心,“左右她们都是我的亲人,你稍稍留点可好?”
端木夫人斜着眼看他,他满脸的惴惴然,毫无人前那威武端严的模样,心头微软,抿紧了唇,拢了拢披风转身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
端木将军连忙跟了上前,任由她推搡了两下还是将她半拢在怀里。
黄嬷嬷和其他几人都识趣地往后退了退,慢下来脚步。凝望着这黑沉沉的府邸,零星的灯光,她心里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有人疼惜的,这也是自家姑娘的福气。
端木小樱几乎一未睡,她从来没有想过端木夫人还会重新回到府邸,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起对对方的怠慢,想到以后可能会到的种种……她只觉得心惊肉跳,从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远嫁并州袁家,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回来。
将近天亮时,她爬起来,带了紫葡悄悄地去了厨房。
有早起的家人在打扫庭院,厨房半掩着的门缝里漏出一点灯光,两个婆子正在生火洗涮,准备早膳。听到动静回过头,都是一愣,忙过来行礼,“姑娘早。”陪着笑脸,“姑娘需要什么叫跟前的丫鬟过来说一声就是,用不着亲自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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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小樱难得柔和了颜,道:“你们忙着,我自己做些糕点。”
两人有些不明所以,对方可是老夫人心尖上的人物,向来对下人不假于颜,今儿真是透着奇怪,两人互相看眼。
一个婆子灵动,道:“姑娘这是亲自给老夫人做早膳是吧?真正是孝顺呢,这样,这里有些乱,姑娘需要的东西可能一时找不到,您说,老婆子来做,您看着,若是有不对的您再说。”
端木小樱微蹙眉,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说,你仔细听。”
紫葡搬来了个凳子让她坐下,她慢慢说着,“……选上等的赤豆细细研磨成粉末,调半勺子蜂蜜……”
两个厨娘忙着,依着她的说法做了赤豆卷饼和粳米粥,无论是泽还是味道都是上品。
端木小樱亲自尝了口,很是满意便命她装了两个盒子,让紫葡提着一盒往偌宁院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树叶碧绿,露珠在枝叶上滚动着,熠熠发光。鸟儿婉转啼鸣,空气清新而凉。
端木小樱低眼看了眼那食盒,心里多了几分笃定,脚步也轻快起来。
待走到院门前,入画行礼道:“樱儿早。”
端木小樱笑容甜美,道:“入画,母亲可起了?”
入画道:“刚刚起,嬷嬷伺候着吃药呢。”
端木小樱抬步往里走,却见门帘子一响,黄嬷嬷从里面出来,见了对方微微一顿,微屈了屈膝,笑得气而疏离,道:“樱儿早,夫人刚刚吃了药又睡了,您可有什么事儿?”
端木小樱知道对方一向不待见自己,若是以前她也不屑和她周旋,她以为那时候端木夫人好不了了,她要依靠的只有老夫人……她吸了口气,绽开那甜美无害的笑容,道:“嬷嬷好,我想母亲大病愈,胃口可能不好,便自己去给母亲做了点糕点,这是母亲平日最喜欢吃的,要不,我送进去吧。”
黄嬷嬷看了眼食盒,道:“樱儿真是有心了,不过,夫人身子还弱,大夫一再叮嘱了要按时休息,这会儿不能打扰。这样吧,你先放着,等夫人醒了,老奴再端给夫人吃。”
端木小樱心里明白对方是故意的,然而却发作不得,只得将食盒递过去,笑,“有劳嬷嬷了,等母亲醒了,我再过来看她。”
黄嬷嬷目送对方渐渐去得远了,呸了声,将食盒嫌弃地往旁边一放,道:“这时候知道来讨好了,早干什么去了?真正是个喂不的东西!喏,拿去分着吃了。”
“谢嬷嬷。”廊下两个小丫鬟笑着拎走了。
端木小樱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黄嬷嬷冷淡的甚至是嫌弃的表,心头越发烦躁和恐慌,端木夫人显然疏离了自己,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都付了水。她狠狠地揪着帕子,暗恨对方怎么不就此死了去!
这一念头出来,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惶然四顾,四周花木葱茏,一如往昔。压了压那愤郁之气,她沉了下,吩咐紫葡,“我还留了份,你去取来,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紫葡应声去了。
端木小樱站在那,百无聊赖地左右张望,小尽头一条聘婷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她的眼睛微微眯起。
季遥岑一袭淡绿衣裙带着堇姗姗而来。察觉有人,抬起眼看过来,正与对方的目光对个正着,彼此的眼眸里都是冷淡疏离,甚至是敌视,随即便移了开去。
待她走到面前,端木小樱盯着她那张永远都是b澜不惊的脸,咬牙笑道:“季这是去给母亲请安?”
季遥岑没有说话,脚步不停地从她身边走过。
端木小樱嗤了声,道:“你一心巴结母亲,你别忘了,这不是并州,这府里还有老夫人呢!就是母亲也越不过老夫人去!”
季遥岑微一顿步,转脸看着她,淡淡一笑,道:“多谢提醒。”
端木小樱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她的脸,恨道:“季遥岑,我问你,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母亲没事?你自请一起去庵堂就是为了掩盖现实?好让人措手不及?”
季遥岑无意和她多说,不过,她很清楚对方如今的沮丧和不甘,道:“我和你所求不同,你求的是更高一步,我不过求的是安心而已。至于夫人的病,应该是她福厚泽,上天庇佑,才能安然无恙。”
端木小樱愤愤道:“你应该告诉我。”
季遥岑有些可笑地看着她,慢慢地道:“我好像不记得和你好到这种地步。”
端木小樱涨红了脸,怒瞪着她。
对方撇过脸,也不再理她,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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