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遥岑正在拨弄着晒在匾子里的草药,闻言手顿了顿,嫌弃地将肥肥的,正眯着眼打呼噜的绒球往旁边推了推。
“喵呜”,绒球不满地叫了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挪了挪,闭上眼睛又打呼噜去了。
自从她及笄后,就不用再去学堂了,闲暇时间里偶然翻翻医书,也会整理一两种草药,在别人看来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
她表情淡淡的,端木小樱的事突然被翻出来是她始料未及的。一直以来,两家人都很清楚两人彼此有意,只不过都没有说破而已,不过,端木夫人应该没有想到端木小樱竟然与袁盎私相授受,由此而动了怒。
对于她来说,朱姨娘的事是个禁忌,端木小樱好歹是端木府的庶女,是容不得人看轻的。那日她匆匆回府,翻检了樱落院,得了确凿的证据,再关了端木小樱的禁闭,应该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不好的。
紧接着,袁家媒人的到来犹如火上浇油,她毫不留情地拒绝,并将端木小樱遣到乡下的庄子,很可能就此由着对方自生自灭了。可惜,端木小樱聪明谨慎,处处算计,却落到如此下场。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这件事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从自己被陷害,端木小樱的失宠,……环环相扣,好像每一步都算计好了般。
这时,前院想起杏青的声音,“姑娘,和园传话说,让您梳洗下跟着夫人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要添置些东西。”
堇色应了声。
季遥岑不置可否,从她这次病后,端木夫人越发看她重了,常常送了些首饰衣裙过来,前几天送了个钗子的图案,让她选个喜欢的。
明眼的人都察觉出这介孤女来日是真的飞上高枝做凤凰了,由此看着季遥岑的眼神和脸色都带了讨好的意味。
季遥岑表面上永远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淡泊模样,然而每夜她都是辗转难眠,想着如何将这件婚事推后或是取消,因为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惧和不安,她赌不起她的一生。
她净了手,又换了衣裙带着堇色往和园去。
行到半路,堇色咿呀了声,指着远处道:“姑娘,您瞧,那不是那个,那个叫季阿福的人吗?”
季遥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处蜿蜒的莲池边有几个家仆在清扫修葺着,岸边大片的水草被拔掉,将坡度高的地方铲平,将靠着岸边的污泥清理出来。
季阿福裤脚高高卷起,糊了一腿的污泥,他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情愿。
旁边一人不耐烦地催促着他。
季遥岑眯着眼,沉吟了下,在堇色的掌心划了几个字。
堇色有些不明所以。
季遥岑又写,“以后每月都送,直到他不再出现。”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堇色。
堇色心跳加快,看着对方的眼睛,坚定地点头,然后向那边走去。
季遥岑负手站在那,远远地看到堇色将银子递给季阿福,看到对方诚惶诚恐的模样,还有惊喜和掩饰不住的得意。她微勾唇,冷冷的。
这样一个人冒充季家的人,必然被人恩威并施,骨子里有着贪婪和好逸恶劳,端木家可能因为他是“季家人”而不好多加拘束。如此,自己便让他继续保留这个身份,继续维持着优越感。有了银子,他会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比如赌,比如逛青楼,再比如……总有一天他会被端木家厌弃,最后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不是她狠,而是有些人既然想得到好处,就该付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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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落院,确信季遥岑主仆走后,拾翠才从房间里出来,她将头发梳得光滑,衣着整洁,虽然很瘦,那眼睛却亮得很,闪着幽冷的光。
她避开来往的人,摸到了聚华院门前,踟蹰着,揪着手里的帕子似乎在做着什么困难的决定。
末了,她一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端木轩躺在树荫下悠闲地翻着书,透过缝隙的阳光在他的脸上跳跃着光斑。
遗红半蹲在他的脚边揉捏着他的双腿,声音柔和地,“爷,都看一上午的书了,该歇歇眼睛了。”
端木轩不语,过了会儿,道:“我这腿这样很久了吧?”
遗红犹豫了下,道:“嗯,上次鲁太医不是说,他去给您找药了吗?不几天就该回来了,那时候您的腿就会好了。”
端木轩轻笑了声,“好起来?它怎么能好起来?……”
遗红不禁难过,道:“爷,您别想那么多,婢子,婢子就做你的腿……”说这话时,她的脸上飞起红晕,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端木轩低眼看着她,神色变化却别有意味,听到动静,他抬眼向拾翠这边看过来。
遗红察觉出不对,循着目光看过来,不禁有些羞恼,站起身退到一边,低头捏着衣角不说话。
拾翠慢慢走过去屈膝万福,声音略有些哑,“婢子见过爷。”
端木轩淡淡地道:“不是说你病了吗?怎么到处乱跑?”
拾翠凄然一笑,道:“是,婢子是病了,爷。”她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定,“婢子想和爷说句话。”看了眼遗红。
遗红明白对方不愿意让自己听见,有些不高兴又不敢忤逆,只得怏怏地避开。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拾翠跪了下去,“请二爷给婢子做主。”
端木轩脸色有些难看,道:“你有什么事?怎么不去找你家姑娘?”
拾翠摇头,道:“婢子不敢冒险。”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举过头顶,“请爷先过目。”
端木轩狐疑地接过那布包,解开,不禁倒吸了口冷气,盯着那串佛珠脸色发白,声音几近嘶吼,“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拾翠迟疑了下,道:“回爷的话,是,是姑娘的……”
端木轩悚然惊动,“不可能!”
拾翠道:“婢子也不敢相信,但是千真万确是姑娘的。婢子问过姑娘,姑娘说是捡的,却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她泪水盈盈,“爷应该认出这佛珠是大爷佩戴的,当年夫人求佛开光,保佑两位爷平安,将这佛珠分别给了您和大爷。如今,大爷离家多年,杳无音信,夫人日思月盼,只望大爷平安归来。可是……”她肩头耸动着,几乎哽不能言。
端木轩脸色凝重,捏着那佛珠仿佛有千斤之重。
端木轲,端木家的嫡长子,少而聪慧,敏而好学,被端木老将军看重,十岁那年突然说是出外游学,却再也没有回来。渐渐地,这个名字成了端木府的一个禁忌。
十年后,他随身佩戴的佛珠突然出现,并且落在一个外人的手里。
端木轩的心沉了下去。
拾翠哀哀哭泣着,“婢子不敢追问姑娘,更不敢透露半点信息,每每夜不能寐……心里惴惴然不能安。爷,您和大爷一母同胞,婢子只能求您了……”
端木轩渐渐平复了心境,睨着对方,沉声道:“你这般做,可知道后果?”
拾翠身子颤了颤,伏地道:“婢子当年被拨去离落院的时候,就知道应该以季姑娘为主子,可是,姑娘始终堤防着婢子,这次,”她轻咬牙,“姑娘在婢子的药里下了东西,所以婢子一直病着……”
端木轩悚然动容,季遥岑,他还是低看了她,应该说她一直没有放松戒心,甚至开始反击。认识到季遥岑的心机和手段之深之狠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私心里,他希望那个女子应该是温柔善良的,具备大家闺秀的所有优点。但是这样的季遥岑又让他感到新奇,甚至有了几许期望。
因为,唯有变得足够强,足够狠,她才有可能站在自己的身边。
想到这,他微微勾起唇角,竟然笑了,那笑容让对方心惊胆战。今儿中秋佳节,春色祝所有的亲们节日快乐,天天快乐!感谢支持春色的亲们,正是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春色才能坚持再坚持。
中秋佳节,春色更新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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