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之上,众臣都面面相觑,北方的霍城是晋国的重镇,同时也是公室的领土,维护着晋国北方的和平,只要有霍城在,这些戎狄基本上就很难再向晋国的其他地方入侵了。
晋国正是北方的汾河那一片出现了涝灾,如果这些戎狄来侵犯,那还真的有点难办。
而且这个时候没有其他的国家趁虚而入,就算好的了,如果再打一场战争的话那晋国可能还真不太能够承受。
“霍本身就是晋国的重镇,数十年来从未有人能够从霍地进入晋国领地,这一次他们来侵犯也只是小的损失,并不能给晋国带来多大的危害,让霍城的将士们严密防守就可以了。”
这个回答显然不是晋侯想要的,因为根据那边的来报,这一次霍城损失了不少的物资,可不是这位大夫嘴里所说的一点小损失。
“臣建议将霍城分封出去,给予灭掉赤狄廧咎如部的中军将。
让其族人用心镇守,戎狄自然就打不过来了。”此时又是一名大夫站了出来。
这个方法其实也是有用的,将这个城邑作为卿大夫的私邑,那么卿大夫将会非常注重自己的私有财产,因此而努力防守,不过这个办法也是治标不治本。
虽然霍城能够完全守得住,但还是根绝不了戎狄的侵略,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晋侯坐着眉头反驳了他的想法。“不可,霍城本就牢固,无可攻破。
我想的是不要让戎狄来侵犯,好让我晋国的民众安居乐业,将城邑赏赐给别人,戎狄依然是会侵略,而不会因为这座城市的易主而改变。”妙书斋
这也不是晋侯想要听到的办法,因此他也是觉得不行。
“戎狄”
此时胥克提出:“不妨和戎人和亲吧,这样他们必然会亲附。”
中军佐郤缺却不太同意他的看法:“霍城以北,哪有太大的戎狄部落呢,就算和亲和他们谁和呢?和了这个,另一个部落也将会顶上来,继续侵扰晋国,
依我看,就加固过程以及其他城市的城防。在城市的外围建起城郭,包裹住霍城,戎狄来了,不可抢完就走,而是需要下马步行之后翻墙,这样他们就是走路过来抢了,既然他们都没有马的优势了,那么我们晋国的将士还怕追不上他们吗?”
晋侯觉得这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和亲的确是一个和戎狄和睦的好办法。
而且修建简单的城市外郭,也是一个能够阻止戎狄的办法。
胥克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我看中军佐是多虑了,当初我们献公纳狐氏,狐氏就已经成了晋国的一部分,而且更是出现了狐偃、狐毛这两位贤臣,辅助文公成就霸业,所以和亲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呢?他有可能将他们的良臣变为晋国人啊。”
郤缺:“恐怕和我们签订了盟约,也不一定会成为我晋国的盟友,那长狄不就是这样不讲信义的戎狄吗?
他们趁着我们灭掉赤狄的时候,趁虚而入,若不是公子獳将伏兵埋伏在壶口,恐怕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土地又要成为他们的了,而他们知道没有成功之后,又派人拿牛羊珍宝,来和我晋国和好,戎狄如此反复,哪里可以信呢?”
胥克:“这也是因为我们未和他们和亲的缘故啊,晋国和长狄仅仅是迫于威压之下而结成的盟友,这就像是郑国那样,一旦遇到什么变故,他们就离我们而去了。如果和他们和亲,那么结果又将是不同的。”
其实这两个办法都挺好的,其他的卿大夫们,大部分也都同意这两种方法。
士会就觉得和亲能够减少晋国发动战争的次数,能够让民众安居乐业。
荀林父一开始也是觉得修建城墙好一些,因为齐国和楚国,也是这么干的,不过他也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毕竟先前,公子獳的军队已经达到了晋水之阳,他们以后必然是要发展晋阳。
姬獳这一次没有说话,而是在一边默默的听着他们的争吵。
和亲...
他是的确有些不愿意的,但是无法保证这是最能够解决和其他民族的矛盾的策略。
而郤缺提出的修大城郭,也是一个好办法,其实他提出的这个,如果把城郭捋直了,那就是长城。
齐国现在就是在修缮长城,来防止长狄这边的入侵,这个的确是非常有用的。
不过有一点就是限制了自身的进军,这边开疆拓土也是受到了些许的阻碍。
看着朝堂上六卿争吵个不停,下军司马魏绛虽然年轻,但也有自己的看法。
他好不容易抓到了重回晋国政坛的机会,所以这一次自然是要回到绛都来的,虽然他身为魏氏族长,但他已经将国内的事情委托给了自己的叔父魏颗。
魏颗为人稳重,谋事有成,当初自己的祖父魏犨在临死前,也是将一些要事委托给了自己的这位叔父,而不是自己的父亲。
魏绛也是十分相信叔父,于是非常放心的就来绛都了。
他的想法是偏向于胥克那边的,和戎狄和亲,这样好处似乎比在城外建起广阔的城郭来防止戎人入侵,要省了很多的民力,而且建起城郭也没有办法在根源上去解决和戎狄的矛盾。
于是魏绛也发表了他的看法:“臣认为,和戎狄和亲,有五种好处。”
朝堂上的诸卿看见说话的年轻人,大多都一眼认出了他是谁,也不太敢去轻视他。
毕竟魏氏是最近发展势头比较旺盛的一个中等家族,同时受到了晋侯和中军将荀林父两位大人物的关注。
他是国君的女婿!
晋侯看见儿子为自己物色的这位女婿发话了,也想听听这个年轻人的看法:“有什么好处,你说说看吧。”
于是瞬间朝堂上清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盯着魏绛。
魏绛从容不迫,向晋侯行礼,然后说道:
“第一,可以利用游牧民族轻视土地,重视财货的习俗,发展对戎狄的贸易;
第二,没有战争,人民安居乐业,利于发展农业生产;
第三,戎狄事晋,四邻振动,诸侯争霸中有威摄作用;
第四,维持和平局面,军队得到休息,军备物资不须消耗,可以保存晋国的实力;
第五,以史为鉴,只有采用以德服人的办法,才能保持长久的安宁和睦局面。
与戎狄和亲,不仅仅是晋国之公女嫁于戎狄那么简单,若晋女与戎狄所生之子继承了他们的君位,已经有了晋国的血脉,必然会亲近晋国而远离其它的戎狄,而这样只是出嫁就能解决的事情,如何做不得呢?”
晋侯听了,看向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并没有说出任何看法。
不过他还是觉得和戎的办法很好:“好啊,可是我已经没有适合嫁给戎狄的女儿了。”
这话说来倒是有些尴尬,朝堂之上再一次鸦雀无声了。
不过也是事实,伯姬已经嫁给魏绛,将要在今年举行昏礼,而孟姬则是已经嫁过一次,但是守了寡,不太适合再和戎狄和亲。
其她的女儿又太小了,根本就没到及笄之年,怎么都不合适啊。
魏绛也在想办法。
“不若派出其他的公室女子吧。”
其实晋国公室其他的女子也挺多的,晋国不蓄群公子,但是公女又影响不了政治格局,所以她们基本上都在晋国的国内,或者嫁人,或者在其他的城邑生活。
这倒也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晋侯却清楚的很,自己兄弟晋襄公的女儿也都嫁完了,只能从她们的女儿中再去挑选,然后再和戎人和亲。
事情他打算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个时候,姬獳却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和亲,是一时之好,魏绛说的那些也都有道理,但是总不能是个戎狄来侵犯我们晋国,晋国就要与之和亲,还是需要我们晋国强大起来才好。
强大到能够从根本上杜绝他们的入侵,强大到只要他们敢来侵犯,就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强大到一只军队就能踏平他们,这才是永恒的。
所以,儿臣也有一个建议,这个建议不和魏绛讲的相冲突,反而这两种办法可以并行。”
晋侯:“说罢。”
“戎狄因为什么才能够形成我们晋国的忧患呢?还不是他们骑着马行走?这样的话他们抢过东西,我们再派兵追逐,根本追逐不上,但如果我们也培养了一支骑着马的军队,仗着我们武器和甲胄的优势,必然在和他们交锋的时候,能将他们打得大败而归。”
太子又要创立骑兵!
这是其他人的想法,骑兵的威力,他们可还真的没有见过,毕竟之前只练了一千五百人。
而且作战的时候也就出动了两次,一次是和赤狄联军打仗的时候,晋国的轻骑兵在姬獳的指挥下,迅速的撕裂了赤狄联军的阵型。
第二次也就是派着他们去围攻甲氏出逃者的时候,那些甲氏的出逃者,在轻骑兵的攻击之下,很快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要是一般的步兵可能还追不上呢。
那个时候他们真的没有在现场,所以丝毫意识不到骑兵的优势。
晋侯当时却是在战争现场的,他亲眼看见那支骑兵在赤狄联军中纵横披靡,无人能挡的样子,因此也对儿子的这个想法十分赞同。
“太子上一次创立的骑兵,有效果吗?”郤缺问道。
姬獳说道:“有效,非常有效,可惜你们当初没有在我们对战赤狄联军的时候亲眼目睹,单单一千五百人就将赤狄杀的胆寒,在战场上直取敌军主将,差点儿将那赤狄的领袖鄷舒活捉。
骑兵也有五种优势。
第一,行动迅速,车兵因为马拉着战车而受到限制,没有单马单兵跑的快,无论是当做斥候还是直接冲进敌方阵营,都有无与伦比的先发优势。
飞驰而来,飞驰而往,其疾如风,其暴如雷。
第二,行动十分灵敏,在战场上可以立刻掉头转向,而战车则是很难,需要调转一大圈。
第三,能够在战车跑不了的地方接着跑,比如山地,车兵想要上去就要耗费大量的力气,而骑兵则是可以任意行走,只要不在太过深的密林中行走。
第四,人马具甲,可以冲阵而难以被克制,快速的从侧翼打乱敌方的阵营。
第五,较于战车,能够作战的人数更多,一架战车占用驷马,而驭手只能驭马而无法战斗,一人持箭,一人持戈,骑兵一人便可驭马、射箭、携带长武器,这不是更加节省人力吗?
并不是说车兵不好,但车兵与骑兵、步卒结合,这样的军队才是无法战胜的。”
卿大夫们也仔细的想一想,觉得非常有道理,不过他们也知道,骑马是要更易服装的,上一次公子獳从曲沃行冠礼之后,奔向上阳,就是换上了狄人的衣物。
这一点就让他们有些受不了。
士会也说道:“若是推广骑兵,那么必将会更易服装吧,服装乃是礼制,不可以随意的更改啊。”
姬獳:“非也!我们也未必需要遵循礼制的人去作骑兵,刚刚征服的赤狄也是那样的衣装,如果让他们去当做骑兵,又该如何呢?
再说,狄人的衣物的确方便,若是庶人穿起来,必定能够在劳作之时更加省力,礼不下庶人,让他们穿着又如何呢?”
士会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原来是老夫想的太少了。”
晋侯也是同意了,既然要训练赤狄来当做骑兵,那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这些人得真诚的心悦诚服,真正的服从了晋国,把自己当成晋国人才能,不然的话,那就是对晋国的威胁了。
姬獳笑着:“所以就在赤狄训练骑兵吧,那里广阔而未开发的地方很多,正适合来当做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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