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斓不禁好笑,长公主前后态度大转弯。
从前一心帮着太子,不愿意卫玉陵多接触晋王。
现在却主动要把她嫁给晋王。
“我原以为,太子的党羽之中只有长公主府幸免于难,这是他们反击的唯一倚仗。现在看来,太子一党再也成不了事了。”
长公主非但不会再尽心帮助太子,还要改投晋王的门户。
轩辕玦道:“如果是卫家,那太子还有希望。只有长公主府,不成气候。”
卫大将军,那是一个功盖山河的传奇人物。
人死如灯灭,未亡人再如何费心经营,也回不到当年盛景。
沈风斓笑道:“长公主到底还是圣上唯一的胞妹,殿下就这么拒绝了,岂不可惜?”
他亦只是笑着,看着她沉默不语。
彼此心中有种默契,不言而喻。
她知道,他为何拒绝。
他也知道,她知道他为何拒绝。
沈风斓别过眼去,嗔道:“殿下要娶谁都不妨,小郡主那个性子,是不会为殿下提供助力的。好歹也娶个大家闺秀,名门淑女。”
轩辕玦托腮,故作思考状。
“那太师府算不算得上名门大家?”
他是铁了心了只想娶沈风斓,换谁他都看不上眼。
沈风斓却忽然眸子一暗。
“殿下也看到了,前次在金殿之上,圣上可没有这样的意思。”
太子已倒,无力回天,她心中畅快。
此刻再看晋王殿下,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这种感觉,让她格外舒心。
她终于可以正视晋王对她的感情,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回视他的感情。
唯独不能是以妾室的身份。
轩辕玦明白她在想什么,便笑道:“今日进宫,父皇同我摆了一盘棋局。”
沈风斓对围棋毫无研究,只得听他细细说来。
“父皇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他心中真正属意的储君并不是太子。反而是为了让他属意之人韬光养晦,才故意把太子放在那个显眼的位置。”
沈风斓道:“大概圣上心里也清楚,大周的江山,不能交给太子这样的人。”
这样,愚蠢的人。
那圣上属意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他最宠爱的晋王,还是有贤王之称的宁王,又或者……
“卫大将军去后,卫皇后就显得越来越不堪母仪天下了,父皇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轩辕玦沉吟道:“所以父皇这一回没有废太子,并非是心生怜惜,只是在布局。”
“那殿下以为,圣上真正属意的,是谁?”
沈风斓问起这话来,倒是轻松。
要让轩辕玦回答,却很沉重。
他自然是希望,圣上属意的人选是他,可圣心难测……
他摇了摇头。
圣上没有明说,那他便不必去揣度。
“对了,去拿棋盘来。”
他朝一旁的浣纱说着,沈风斓狐疑地看他。
“殿下怎么忽然想到要下棋了?”
他要叫谁陪他下棋?
“父皇说,等他下次空闲的时候,召你进宫陪他下棋。我先替父皇领教领教,十岁就能打败廖亭翁的棋艺到底多神奇。”
沈风斓面上一怔,只见浣纱已经端着棋盘出来了。
“娘娘自从出嫁之后,就没碰过棋盘了。难得今日殿下兴致好,奴婢们也跟着沾光瞧瞧。”
浣纱笑着摆上棋盘,听说圣上有这样的意思,心中替沈风斓高兴。
能与圣上对弈,这不正说明了圣心回转吗?
假以时日,圣上一定会让她,成为晋王正妃。
沈风斓听到此话可并不高兴。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放弃过读书。
书是她与这个世界交流的最好途径,在书里,她了解大周的风土人情,和现世的世界观。
她还努力练习写毛笔字,一开始看书要做笔记,她只能用炭笔随意划划。
到现在,她已经能够写出一手自成一体的字了。
她甚至拾起自己只知皮毛的古琴,反复练习,尽力不在人前露出破绽……
偏就是围棋,她尚未来得及学。
轩辕玦已经执起一颗黑子,想了想,忽然又放了下去。
“你先选吧。”
他多半下棋都是陪着圣上,圣上喜欢执白子,他便下意识执了黑子。
沈风斓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
晋王殿下这一辈子,难得会对谁有让这个意识。
他是天潢贵胄,只有别人让他,哪有他让别人的。
沈风斓忽然心情大好,看着他,把黑白棋盒的盖子都盖上了。
“大好的日子,在这下什么闷棋?殿下不觉得,该庆祝一下吗?”
太子的羽翼全被清除,连长公主都有了异心,卫皇后无计可施。
南青青顺利嫁进了东宫,一切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有条不紊地继续。
他们两人之间除去了太子的阴影,瞬间晴空万丈。
就连圣上都对沈风斓,隐约露出好意。
的确是大好的日子。
“你想怎么庆祝?”
沈风斓忙着把他的注意力,从棋盘上移开。
她径直拉起他的手,一面朝外走一面道:“我这几日去大理寺监牢,路上常常经过一家歌舞坊……”
人来人往的街头,忽然走来一对俊俏的公子。
其中一个长身玉立,面容清俊,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
若不是生得极高,只怕要叫人以为是女子。
另一个矮一些,只到他的肩头,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眉目却俊秀得更似女子。
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纤尘不染,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少爷。
两人站在一处,气度高贵,清冷的神情倒有些相似。
只有目光看向彼此时,才带上一些笑意。
“青天白日的穿成这样,你当旁人都是瞎子吗?”
轩辕玦低声凑近她道,目光还瞟了一眼,她耳垂上的小洞。
沈风斓满不在意道:“若是我单独走出来,旁人自然不信我是男子。可是跟殿下一起走出来,大家自然就信了。”
“你的意思是,本王生得像女子?”
他咬牙切齿,她哈哈大笑,随手抓过一个路边卖包子的。
“这位小哥,你说说我们俩,看起来像什么关系?”
她故意压低了嗓音来说话。
那个被抓住的小贩一脸呆愣,叫面前两人的容颜惊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结巴道:“是,是兄弟吧?”
一对儿兄弟倒是长得跟天人似的,就是可惜,有一个太矮了些。
小贩看着沈风斓,一脸同情。
“听到没有?是兄弟。”
沈风斓一脸得意,手中折扇一扬,啪地一下又合上。
轩辕玦微微蹙眉,一脸无奈。
“你那把折扇到底是要打开还是合上?”
沈风斓就不惯他,又在他面前打开合上。
“殿下不觉得,这样很潇洒吗?”
看着她得意微翘的嘴角,轩辕玦一时意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一头长长的青丝束成马尾,只装饰了一条湖蓝色发带,显得格外质朴又纯净。
这样的她,比起女装来别有一番美好。
因为贴得太近,沈风斓只能仰起头来看他。
这个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下颌的利落线条,紧实而坚毅。
脖颈修长的流线中,凸起的喉结轻轻滚动。
感觉他的手心覆在自己脑后,有一种莫名的,想靠近他的冲动。
忽然,一阵怪声嘁嘁喳喳地传来。
原来路上的人把他们两围成了一圈,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夭寿哦,青天白日的,两个男人在这里做什么啦?”
“长得那么好看,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啊!”
就连方才卖包子的小贩也在,摇头叹息道:“可惜了,我还以为是兄弟呢!这年头好看的男人啊,都去做兔子了。”
沈风斓一惊,连忙拉着轩辕玦跑路。
看到两个男人手牵着手,围观群众又是一片哗然。
“有钱人家公子玩的,咱们可不懂哩!”
沈风斓远远听见背后的议论之声,羞得耳朵都红了。
倒不是为被误会成“兔子”而羞臊,是为方才那一瞬间,四目相对的情愫。
两人已经脱离了人群,她就势要把手松开,轩辕玦却反扣住了她的手。
“殿下,有人……”
才甩脱一群围观群众,又要再招来一群吗?
轩辕玦凑到她耳边,“早就叫你别穿男装,这下好了吧,被人当成兔子。”
他说那兔子两个字的时候,显得十分暧昧。
沈风斓不自觉朝一边躲,“穿女装还要戴面纱,更加显眼。何况今日出府不是同殿下说了?咱们要去翠袖摇。”
翠袖摇,就是一品居旁边的那个歌舞坊。
听闻是京中最好的歌舞坊之一,美人如云,舞姿动人。
那舞袖一摇,就能勾去男子的心神,叫人乐不思蜀。
故此,名作翠袖摇。
沈风斓说,今日值得庆祝,不如去歌舞坊看看表演。
轩辕玦言听计从,和她在一起久了,也忘了说女子怎么能去歌舞坊这样的话。
他这才放开手,又大摇大摆地搭上她的肩。
她身着男装,这个姿势,刚刚好。
沈风斓老老实实被他胳膊压着,至少这个动作,还像是两个男人不是……
天刚刚擦黑,翠袖摇的门外,点起了大红的灯盏。
那灯盏密密麻麻从楼上挂到楼下,将整座楼,包裹成夜色中最耀眼的所在。
便是无心看歌舞的人,从门外经过,也会驻足停留片刻。
这时楼中便有穿得清凉的女子,妖娇妩媚地走来拉客。
“公子,今日歌舞正好,何不来品鉴一番?”
轩辕玦和沈风斓面前,就站了一个这样的女子。
她笑容不卑不亢,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淡。
容貌称不上多美,看起来却叫人舒服。
这和沈风斓想象中的景象,完全不同。
她想象的应该是,衣不蔽体的女子,挥着帕子抛媚眼,口中喊着,“客官,进来玩嘛~”
那女子如常迎上来之后,说了这句话,又被眼前两个男子的容貌一惊。
在这翠袖摇里,什么样的男子她没见过?
还是头一回看见,生得如此清俊的,活脱脱似从画里走来一般。
沈风斓折扇哗的一声打开,将那女子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她下颌微收,正好用折扇挡在身前,在夜色昏暗中挡住了脖子与胸口的位置。
做迎来送往生意的女子,对男子的特征最是清楚,这折扇就派上了用场。
她压低了声音,嗓音略显沙哑。
“给我们来个雅间,本公子不喜与人群混杂。”
“有,楼上最好的雅间既能看清歌舞,又没人打扰,只是多费些银子罢了。”
那女子目光朝她腰间一扫,并未看到荷包,只挂着一块极为清透的翡翠玉玦。
单瞧那玉玦,便是价值连城。
这种腰间不挂荷包的主儿,才是真正的富贵子弟。
果然,沈风斓下意识转身朝后看了看,才发现自己今日出门并没有带浣纱她们。
轩辕玦从袖子摸出一块银子给那女子,径自拉着沈风斓朝里走去。
那女子掂掂银子的分量,面上露出喜笑,忙跟上去唤人带他们上楼。
楼上最好的雅间,视野开阔,面向着底下的舞台。
表演尚未开始,有小二上了茶点之后,又问要不要先传两个人来陪客。
沈风斓眉梢一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这陪客是怎么陪?
陪着喝茶聊天,还是陪干嘛?
她睁大眼睛看着轩辕玦,轩辕玦一脸淡定地回视他。
她看着他做什么?
好像他知道歌舞坊的门道似的。
那小二一看两人的神情,便笑道:“二位公子是头一回来翠袖摇吧?小的给公子们说说。咱们这翠袖摇有歌姬也有舞妓,还有专门陪客的姑娘。”
“陪客的姑娘们可以给公子表演助兴,也可以陪公子喝酒聊天。至于别的,只要姑娘们愿意,都不成问题。”
沈风斓自然明白,他说的别的是什么。
她好奇道:“那歌姬和舞妓,是不能陪客吗?”
“能,当然能!”
小二讨好地笑着,能进这个雅间的都是有银子的主儿,有什么不能的?
“只是红牌的歌姬和舞妓,要的银子多些,别的规矩是一样的。”
沈风斓跃跃欲试,看着轩辕玦目光不善,又咽下了话头。
怎么感觉,他们两的举动反过来了?
该有兴趣的一脸冷然,不该有兴趣的反而十分好奇。
沈风斓只好道:“你先出去罢,一会儿有需要再叫你。”
那小二的目光在两人面上一流转,很快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他一出去,轩辕玦立马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沈风斓道:“殿下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吗?试试又有何不可?”
她又不想做什么非要姑娘们愿意才能做的事,听听小曲儿不行嘛?
轩辕玦一脸拿你没办法的神情。
“本王没兴趣,只是为着陪你玩罢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这家翠袖摇,是宁王的产业。”
沈风斓端起茶盏,一边喝一边朝底下张望了一眼。
口中应道:“哦。”
听她这口气,她是早就知道了。
“你何时知道的?”
沈风斓漫不经心道:“上回在京郊他救了我,告诉我日后有事可以去一品居找他。我那日去找他询问青青那桩事,意外发现这条街的店面十分齐整,做生意都是一个套路。”
那种套路,只要身临其境就能感觉得出来。
不同的小二和掌柜,竟然有相同的气质。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显然是有人统一培养出来的。
轩辕玦轻哼一声。
“你有什么事需要找他?找本王就行了。”
眼看晋王殿下又开启吃醋模式,沈风斓赶忙道:“殿下说来翠袖摇,是为此处是宁王的产业,何解?”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表演要开始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风斓目光向下方看去,果然方才还空旷的场地,一下子坐满了人。
琵琶声起,丝竹悠悠。
台上慢慢飘洒起花瓣,一串身着翠绿舞衣的女子,脚踝上的银铃锒铛作响。
她们脚步轻盈,扭着纤细的水蛇腰上了台。
沈风斓从太师府到晋王府,一直没见过大周的舞乐表演。
沈太师一本正经,府中除了他唯一的男丁沈风楼,又常年不在京中。
故而太师府没有圜养舞妓。
晋王府就更不必提了,连两个通房丫头都是假的,哪来舞妓?
总算能一见本朝舞妓的风采,她看得眼睛都不带眨的。
轩辕玦对舞蹈不感兴趣,目光时不时总落在对面楼上的雅间。
在昏暗的光线中,他视线敏锐地捕获着什么。
忽然,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原来沈风斓一边看舞妓表演,一边剥瓜子,剥到自己吃不完了。
她就把剩下一半给轩辕玦。
轩辕玦一笑,就着她的手,直接咬起了她手上的瓜子仁。
手心一阵酥麻,沈风斓诧异地把目光从底下收回,才发现他是这样吃的。
他吃得很认真,一次只咬一颗瓜子仁,嘴唇贴在她凉凉的手心。
在这炎炎夏日里,这种温度让人格外舒服。
而沈风斓碰着他温热的唇,只觉得酥麻难耐。
最最过分的是,他吃完以后,竟然还微微伸出舌头舔了舔。
一脸的意犹未尽。
“好香,再剥一把。”
不知道是说瓜子仁香,还是说她的手香。
沈风斓心中暗道,谁再给你剥,谁就是傻子!
她目光转过,不经意间,便看见对面雅间一个熟悉的人影。
腰间佩剑的男子,常年一身劲装,身姿高大挺立。
“那个人,好像是宁王身边的,叫做元魁。”
沈风斓目光示意轩辕玦,让他朝对面看。
元魁背对着他们,面朝雅间里头的厢房,似乎在警戒着什么。
他是宁王的贴身侍从,料想里头之人就是宁王。
轩辕玦目光一闪,看着底下一曲歌舞尽,舞妓如流水般慢慢散去。
“想不想知道,宁王在里头做什么?”
“殿下想看什么?”
总不至于是看宁王和姑娘调笑吧,那只能是……
“殿下的意思是,宁王在这里密会什么人,所以让元魁在外小心警戒?”
轩辕玦道:“早就听闻他这个翠袖摇藏污纳垢,没想到你一时兴起来玩,竟真的遇上了。”
沈风斓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玉扳指,一脸无辜。
“其实只是因为,来这里不要钱而已。”
那块白玉扳指是宁王给她的信物,让她日后再出府逛街时,在他的产业底下不必花银子。
轩辕玦一见那东西就不高兴了,随手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盘龙玉牌。
“这是父皇赏赐的,本王自小戴到大。晋王府的产业在西南长街,你知道吧?以后要逛街,去咱们自家的铺子!”
说着把那玉牌亲自挂在她腰间,顺手又取下了她的翡翠玉玦。
“这块玉玦正合本王的名字,快给本王系上。”
“那个是我二舅舅……”
他目露威胁道:“本王知道,还跟陈执轼的那块扳指是一对,是吧?”
云旗和龙婉百日宴那日,他看见沈风斓同陈执轼相视一笑,后来才知道还有这个典故。
故而,他惦记沈风斓那块玉玦,已经很久了。
防止他乱吃飞醋,沈风斓只得把玉玦给他系上腰间。
“这还差不多。”
随后,两人假意要去方便,摸到了宁王隔壁的雅间。
令人尴尬的是,连带着雅间的厢房是关着门的,里头有人。
不仅有人,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喘气声。
跟晋王殿下一起听到这样的声音,实在是令人尴尬。
她正要转身离开,轩辕玦却拦住了她。
“若非如此,只怕还不好进去。”
方才在他们那边的厢房,他留神观察了一番,门栓很是松散。
床前有层层纱幔,视线不好,靠近隔壁厢房的那面,还有一扇高大的花梨木屏风。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匕首,一面趁人不注意插入门缝,一面同沈风斓说话。
路过的人只会以为,两人是这个厢房的,正站在门口说话还没进去罢了。
木头轻轻咔哒一声,门栓被匕首刮开。
两人轻声走进厢房中,床榻上层层叠叠的纱幔里,溢出一声女子的呻吟。
男子淫靡的声音,边喘息边道,“小乖乖,我的心肝宝贝儿,我的乖乖肉儿。”
沈风斓眉头微微蹙起,轩辕玦用力一扯,将她拉到了屏风后头。
这个位置,便是一会儿床上的两人出来,也发现不了。
任宁王再怎么谨慎,也防备不到一对正在颠鸾倒凤的男女房中,竟然有人在窃听他们。
轩辕玦将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隔壁的说话声。
“……如今我等只能倚仗殿下了啊,求殿下切莫推辞,让下官等无依无靠。”
说话之人显然是个官员,声音略显苍老,听不出是什么人。
这朝中但凡说得上话的人,轩辕玦都听得出声音。
想来此人品级不高。
停顿了片刻,一把温和的嗓音响起。
“本王力弱,如何比得上太子殿下?只怕黄大人错付心思了。”
这声音,分明就是宁王。
被他称作黄大人的,乃是原太子少师黄显荣,年过半百,胡须发白。
他受太子一案牵连,被贬为国子司业。
国子司业是从四品官职,皆因他一贯只负责给太子授课,党争之事较少涉及。
圣上怜惜他文才出众,加上年事已高,才只降了三级挪去国子监。
黄显荣一听宁王推辞,当下就着急了。
“殿下!太子殿下的羽翼之中,居于高位的非死即流放,剩下的人位分不高,只属老夫还有些体面。下官斗胆替众人来求殿下,殿下看在昔日共事的份上,万勿推辞啊!”
共事二字,旨在说明宁王从前为太子谋事的地位。
轩辕玦听出他的身份来了,朝着沈风斓低声道:“这是原太子少师,太子的一众党羽之中,数他罚得最轻。现在能替余党来找宁王的,也就只有他了。”
沈风斓点了点头,继续听宁王的回答。
他显得很不情愿。
“既然黄大人都这样说了,本王若再推辞,对不起大人的一番好意。只不过……还有哪些大人愿意跟随呢?”
黄显荣的声音立马有了精神。
“多谢殿下,臣等孤魂野鬼,总算找到栖身之木了。名册在这里,请殿下过目。”
方才还一口一个下官,这会子立马改口称臣了。
沈风斓心中不屑。
太子还没被废,就已经树倒猢狲散了。
这样想来,他也颇为可怜。
此番收获最大的,反而是宁王。
沈风斓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失势之后,晋王和宁王的争斗,只怕会更加凶狠。
到时候,朝堂还能像现在这般宁静吗?
她轻声一叹。
轩辕玦认真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可惜,他们后续的谈话并没有涉及到名册里的内容。
见他一脸失望,沈风斓道:“像朴珍前一般的大官都不在了,殿下还在乎这些小喽啰吗?”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对于宁王,本王不得不防。”
像宁王这等心机深沉,又善于隐藏锋芒的人,那些品级低的小官对他来说更加有用。
沈风斓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忽然,木制的地板,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
隔着屏风,隐约看见地面上,有两个人影在滚动。
刺啦一声,她们面前的屏风被推向墙壁。
沈风斓一惊,轩辕玦手快,搂着她朝后一退。
两人已经贴到了墙边,那扇屏风仍在朝他们逼近。
怕厚重的屏风砸到沈风斓身上,他一个翻身挡在前头,将她压在墙上。
就在那屏风被推到轩辕玦背上时,那头的推力戛然而止。
同时,隔壁的厢房之中,交谈之声也停了下来。
轩辕玦心道不好。
就在此时,床上那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好乖乖,就在这里。”
沈风斓透过高大屏风的缝隙,看见了令她面红耳热的一幕。
那对男女离她如此之近,叫她一时不知目光往何处放。
随后,整个厢房之中,充斥着清脆的某种碰撞声音。
啪啪作响。
原来他们要在屏风前面,这处地上继续……
沈风斓面色爆红。
隔壁的厢房似乎也听见了这动静,宁王的声音带着歉意。
“黄大人,实在抱歉。眼下是多事之秋,只有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谈事,才更加安全。”
黄大人的声音有些尴尬。
“不妨事不妨事,微臣明白,还是殿下想得周到。”
墙的这边,轩辕玦一见她面色红成这样,大概猜测到了什么。
他低声道:“别看。”
沈风斓也不想看,可她的目光直直对着那道缝隙,索性闭上了眼睛。
眼睛一闭就更不得了了,房中男女的动静,近得就像在她耳边似的。
这种亲自观摩活春宫的感觉,实在叫人羞耻。
忽然,一双柔软的唇,贴上了她的唇瓣。
沈风斓一下睁开了眼睛,只看到轩辕玦颠倒世人的容颜,在她眼前放大。
他轻轻闭着眼,长长的睫翼显得格外温柔。
那双唇辗转在她唇间,没有分毫狎昵的意味。
只有无尽的深情。m.miaoshuzhai.net
他的手抚摸上她紧绷的背脊,掌心的热度,一点点化开她的紧张。
在圣驾面前,她尚且镇定自若。
面对感情的事,却又变作一个天真少女。
他们两个都在感情的道路上,一直摸索着。
沈风斓睫翼一颤,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反手搂住了他的腰,生涩地回应起他的吻。
得到回应的他狂喜,紧紧拥住她纤细的身躯,却不敢太过用力。
两人唇舌交缠,头一回忘却了报复与试探,忘却了朝堂上的争斗。
他们忘我到不顾周遭淫靡的气氛,也不顾一墙之隔,宁王结党的诡计。
这一吻,太过情深。
以至于沈风斓明显地感受到,他强烈的心跳。
和某种独特的反应……
总不能是晋王殿下袖中的匕首吧?
轩辕玦自然也感受到了,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只是屏风空的空间太过狭隘,他的身体紧紧贴在她身上,想离都不开。
沈风斓抬头一看,这下换做他面红了。
“抱歉。”
轩辕玦懊恼道,总觉得这个他控制不住的举动,太过轻浮了些。
沈风斓会不会生气?
她反倒坦荡了起来,踮起脚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
“殿下,如果你毫无反应,那才应该抱歉。”
她侧耳倾听,隔壁厢房之中静无人声。
想必方才他们亲吻之时,人已经离开了。
而房中的那一对男女,不知何时已经结束,又回到了床上。
偶尔传来他们低声细语,交流方才经验的声音。
轩辕玦闭目深呼吸了几下,很快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他拉着沈风斓的手,轻声走出了厢房。
而床榻上那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未曾发觉,自己的房间里进了两个人。
两人走到门外迅速远离现场,只见楼下的舞台之上,又换了一种舞蹈。
台上的舞妓穿得极其暴露,手腕和脚踝系着一串串的金铃,动作极其夸张。
这就是近来京中歌舞坊中,十分流行的胡舞了。
沈风斓看钱良媛跳过,眼下却没了看舞的心情。
她朝身边人一望,对方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脸温柔。
“我说。”
轩辕玦趁着路人不注意,在宽大的广袖之下,拉起了她的手。
“为了庆祝这个好日子,今晚本王可以上床睡吗?”
沈风斓狡黠一笑,很快地回答他。
“当然可以。”
这下他更加没有心情看歌舞表演了,直催着她回府去,沈风斓乖乖听从。
送他们出去的小二,看着这两人欢欢喜喜地离开,一头雾水。
两个大男人一起来翠袖摇,不点姑娘,也没看什么表演。
倒是一起去方便,去了小半个时辰。
紧接着就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这副情景,委实令人浮想联翩。
再想到那二人面容绝世,身姿颀长的那个充满男人味,矮一些的那个阴柔娇秀……
他不禁啧啧了两声。
一个玩兔子的带着兔子,跑来他们翠袖摇玩?
这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晚间,天斓居。
寝室中点着两盏灯烛,幽幽的烛光,照得一切都温柔了起来。
一张宽大的千工床,沈风斓穿着素白寝衣,披着一头青丝,半坐在床上。
轩辕玦洗漱过后走近,只见隔着若隐若现的红绡纱帐,她巧笑倩兮。
那一笑,将他的心都笑化了。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轻轻掀开帐帘,神情一下子僵住。
“这个时辰了,把大公子和大小姐抱来做什么?”
他问着一旁的浣纱,只见浣纱也是一脸无奈。
“回殿下,娘娘说了,要让大公子和大小姐同父母睡在一处,一家人才亲热呢。”
轩辕玦:“……”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沈风斓答应得那么痛快了。
云旗和龙婉两个,并排躺在床的正中。
沈风斓伸出手来,给他们换了个位置。
“龙婉是小姑娘,所以挨着娘亲睡。云旗是小男子汉,所以挨着爹爹睡,知道了吗?”
两个孩子已经会说简单的词汇,一前一后地重复她的话。
“知道,知道。”
她笑得慈爱,把龙婉挪到内侧,紧贴着自己。
轩辕玦低下头来,只看见云旗流着口水,正冲他傻笑。
他只能认命地躺下,睡在整张千工床最外沿的地方,侧身看着沈风斓。
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两个相爱的人,睡到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两个孩子。
看着沈风斓狡黠的笑容,他认命地探出头去,吹灭了灯。
床帐之中,顿时陷入昏暗,只有窗外的月光淡淡地照进来。
沈风斓闭着眼,月光照在她的面上,显得格外恬静。
她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舒心地,睡一个好觉了。
太子一党再也不能威胁到她,她可以不必战战兢兢,怕自己身边出现此刻。
此时此刻,夏夜宁静,孩子在她身旁睡得香甜。
还有他。
她嘴角轻翘,慢慢地陷入梦乡……
轩辕玦看着她呼吸渐渐均匀,面上现出微笑,笑意香甜。
也罢,她欢喜就好。
他闭上了眼睛,正要入睡,一只小脚丫踢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不禁睁开眼来,看见身旁的云旗,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俏皮地看着他。
这孩子,怎么还不睡觉?
他惊讶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龙婉也没睡着。
两个孩子都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轩辕玦忽然觉得,这两个孩子,一定是上天赐给他的祥瑞。
他慢慢地直起身来,抱起两个孩子离开寝室。
两个孩子果然十分配合,只是眨巴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由他抱着走出去。
而后,他孑然一身地回到了寝殿之中。
明窗半敞,夏夜微风阵阵吹入室中,清凉而幽静。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靠在沈风斓的身旁,感受到她轻缓的呼吸。
又将一把纤薄的丝被,拢上她单薄的肩头。
良久,他拥着她入眠。
------题外话------
我们家云旗和龙婉是神助攻,并且会一直助攻下去~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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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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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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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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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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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良久,他拥着她入眠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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