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日常
04
婚期临近。
出发去英国前,阮苏茉跟段西珩回了一趟江市。
阮苏茉并不是没有去过江市,大学时候她有和林珊妮去江市玩过,也曾在江市最大的演奏厅表演过,只是当时段西珩已经离开。
那时候她走在江市的大街小巷,心里会偷偷地想,段西珩是否也曾在这条街上走过,是否在这个路口逗留过,是否吃过这家店的食物,是否进过路旁那家书店。
江市真的太大了,条条马路纵横交错,车水马龙,人在这座城市中间,显得特别渺小。
她的思念,却那么翻天覆地。
现在再来江市,她和段西珩一起,心境和以前又完全不一样。
她有些紧张。
这次算是过来见家长。
阮苏茉跟段西珩认识这么久,除了上次回国见过的Wilson,她真的没再见过段西珩的家人。
所以从上飞机的那刻开始,阮苏茉就开始忐忑。
面上不表露什么,心底却慌得一批。
江市不远,飞机比开车快。
这短短的旅程,阮苏茉坐立难安。
段西珩看出来,握住阮苏茉的手,安抚她:“只是见我爷爷奶奶,别紧张。”
“你奶奶凶吗?她会不会不喜欢我啊?”既然被看出紧张了,阮苏茉也不藏着掖着,“我只用见你奶奶和你爷爷吧?不用再见别人了吧?”
“放心,不用。”
那就好。
阮苏茉悄悄吐气。
段家的情况,阮苏茉大概了解了一些。
她不喜欢段西珩那一群叔叔伯伯。因为他们欺负段西珩。
如果这次过去见了面,她没段西珩那么会忍,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因为气不过而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
江市很快到达。
段西珩先带阮苏茉去了一趟医院。
段家老爷子现在住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每天靠药物维持生命。
段家越是乱,他就越是能熬,意识也反而更加清晰,仿佛要熬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阮苏茉过去的时候,老爷子刚服了药,睡着了。
段西珩没有打扰他,与照顾他的护工打过招呼,约定迟些时候再过来。
阮苏茉远远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瘦骨嶙峋,枯瘦的手背上戳着粗长的针,睡觉时候还得戴着氧气罩,看着十分辛苦。
这大概就是生命的尽头吧。
她忽然理解上次段西珩从江市回来海城,那连续几天的低气压。
从医院出来,他们回了段家老宅。
段西珩的奶奶比想象中亲切,刚见面,就熟络地招呼阮苏茉坐,送上许多贵重的见面礼。
她头发花白,穿着件重工刺绣旗袍,看起来对这次见面很是看重。
对阮苏茉,也是尤其满意。
“上回阿珩回来,说自己已经结婚,我还惊讶了好久,一直在想,这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现在见着你,倒是不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快结婚了。”
老太太笑呵呵的,握着阮苏茉的手,对坐在身旁的阮苏茉左看右看,“这么漂亮的孩子,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阮苏茉笑得很甜,完全忘了自己先前的紧张和忐忑。
在阮家,她向来嘴甜,总能哄得长辈们喜开颜笑,现在对段西珩的奶奶,也是一样。
谁不喜欢可爱漂亮嘴甜还落落大方的女孩子呢。
老太太留他们吃了一顿晚饭,想再留他们住一晚,但段西珩提出住酒店比较方便,老太太也就随了他们。
她主要也是怕段西珩留在老宅,会有心理压力。
……
酒店。
阮苏茉累了一天,一回来就赶紧钻进浴室。
只是她才刚洗了个脸,浴室半透的玻璃门就被推开。
阮苏茉吓一跳,对进来的人嘟囔:“你吓到我了,我要洗澡,你进来做什么?”
“怕你太累了,帮帮你。”段西珩一边说,一边挽着衬衣袖口,一本正经,看起来是真的来帮阮苏茉的。
阮苏茉定了几秒,连忙往后推两步,伸手挡他。
“别——”她喉咙吞咽一下,“今天好累,我请个假。”
段西珩淡淡的视线投过来,眼眸半阖,高挑的身躯挡住浴室的灯光,将阮苏茉困在自己留出的阴影里。
“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会哄人。”
“……?”
话题忽然被扯远,阮苏茉反而愣滞片刻:“啊?”
“第一次见我奶奶被哄得这么高兴。”
原来是这个意思。
阮苏茉放松警惕,下巴微扬,满脸的小骄傲。
“我都是这么哄我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多学着点,下回见到他们,你也得这么哄。不然他们不满意你,我可不管。”
话才说完,段西珩的手臂就已经过来,阮苏茉还未反应,就被他掐着腰提起坐在了洗漱台上。
初春的天,她穿了一件非常薄的碎花雪纺上衣,一字肩和高腰的设计,露出精致锁骨与纤细腰线。牛仔短裙因为坐姿,而上拉到了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
背后就是大片的镜子。
段西珩倾身将她笼罩在怀里,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她的两侧。鼻尖相近,留出适当距离。
阮苏茉不由自主地往后靠,肩胛骨与冰凉凉的镜子碰触,她被冷得不由得颤了一下。
“哄哄我。”段西珩低着声,好似羡慕,好似诱引,属于男性的荷尔蒙在此刻无限发酵,让人欲罢不能。
他说:“我也想被你哄。”
阮苏茉眨巴着眼,呼吸微顿。
段西珩还在说:“好不好?”
阮苏茉脑子一懵。
靠。
撒娇的男人也太致命了!!
不上不是人!
她扬起下巴就亲到了他的唇,碰了一下就退开,呼吸重了几分,眼睫不受控地眨动。
段西珩像是有一秒怔定,而后与她对视着,眼底暗沉,又隐隐发着光。
接着,阮苏茉又亲了段西珩一下。
再退开时候,她说:“哄过了。快放开我,我要洗澡了——”
腰被搂住。
下巴被挑起。
一个充满情/欲的吻就这样落下来。
阮苏茉一瞬间有些招架不住。
段西珩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极尽缠绵地亲吻她。
……
阮苏茉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一个吻就招架不住?
才不是。
后面发生的才是真的招架不住。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种事,站着比躺着累。
还羞耻。
尤其是段西珩掐住她下巴,让她抬头去看镜子里的他们。
阮苏茉想打人,可是打不到,反而还被欺负惨了。
世界的震荡从身后而来。
撞碎春日。
……
阮苏茉一觉睡到隔日中午。
她用多次的血泪史证明,段西珩这个人就是很狗,越来越不知收敛。
以前还挺温柔,还是服务型选手,现在……
越来越凶猛了嗷。
中午是段家老爷子精神最好的时候,阮苏茉被迫起床,跟着段西珩又去了一趟医院。
见面过程很顺利,老爷子说不了多少话,就见了见阮苏茉,认识了一下孙媳。
离开医院,阮苏茉提出想去段西珩以前经常去的地方看看。
难得来一次江市,她很想多接触一下他的过去。
可惜段西珩以前的生活很无趣,并没什么常去的地方。
他带她去就读过的学校,在校门口看了看。
然后沿着回家的路,一路走回去。
最后他们走到了段西珩曾经的家。
尘封几年,房子无人打扫,积了厚厚一层灰。
段西珩的父亲离世快两年,这儿应该也空了两年。
家里摆设并没什么变化,仍是他当年送父亲进监狱,离开时的模样。
他对这个地方有很多的记忆,好的,坏的,全都是他贫瘠痛苦的过去。
空气里满是灰尘,站在玄关处的阮苏茉不小心呛了一下,咳了起来。
“我去开窗。”
段西珩走去开了客厅那边的窗户,春天的风和阳光钻进来,空气流通,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好像有了一丝生气。
阮苏茉忍着咳嗽,稍微缓过来,跟着段西珩的脚步走进房子里面。
他带她去了他曾住过的房间。
房间太干净了,除了床和衣柜,就是一张书桌,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阮苏茉有些讶异,这就是段西珩从小到大睡的卧室?
他在这住了十七年呀,怎么比酒店还干净。
“你离开的时候,收拾过了吗?”
阮苏茉环顾四周,问出自己的疑问。
“没有。”段西珩情绪有些低,说着,“原本就是这样。”
阮苏茉疑惑地看向他。
他解释:“我喜欢的东西,我爸都有可能毁掉,所以以前,我习惯隐藏喜好。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段西珩说得好像很轻松,可阮苏茉却听得心疼。
这哪里像人住的地方呀。
空落落的,他以前到底怎么一个人度过那些孤独的夜晚的?
阮苏茉有点想哭。
她忍住眼泪,换上笑容:“那你有没有以前的照片呀,你肯定有藏起来吧?”
段西珩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有藏起来?”
“猜的。快拿给我看看,我想看。”
阮苏茉催促着,段西珩走向书桌,拿起上面仅有的一个手掌般大小的地球仪,拆开。
一把小巧的钥匙掉落到满是灰沉的桌面上。
然后他拿钥匙,打开了衣柜最底下的抽屉。
他的照片并不多,一本小相册,是他父母离婚前拍的他的小时候。
当年他对人生心灰意冷,离开这里去阮家的时候并没带走。
现在重新翻开,很多儿时模糊的记忆纷至沓来。
其实段西珩是有一些意外的,比如回到这个曾经让他想亲手毁掉的家,这儿竟然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他的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按理说,他的父亲应该恨极了他,出狱之后找不到他,会将气撒在他房间这些说不得人话的物品上。
砸掉,破坏掉,怎么都有可能——
也许他父亲出狱之后,根本没有回过这里。
这大概是最好的解释。
人已经死了,段西珩已经无从得知他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妙书斋
时间无法抹平段西珩的恨意,只能戛然而止。
房间里到处是灰,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阮苏茉就站着,翻阅着年代久远的小相册。
“你刚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的,跟现在完全不像哎。”
阮苏茉的声音将段西珩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微微抿唇,凑过头,一起看阮苏茉手中的相册。
下一张是全家福。
一家三口,年轻男女,一起抱着一个几月大的男孩,看着很是幸福。
段西珩眸色晦涩几分,阮苏茉小心观察他的反应,迅速翻到下一页。
“哇,这张好可爱,你吃冰淇淋还能糊得满嘴都是,好傻噢。”
段西珩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再翻到下一张。
阮苏茉愣了一下。
“段西珩,你怎么有我照片?”
段西珩也愣了一下,视线顺着阮苏茉手指指着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女孩,梳着双马尾,头发卷卷,穿着一件白色公主裙,笑得露出刚长出的几颗牙。
她在照片左侧,右侧是比她大了一些的小男孩,圆圆脸蛋满是稚气,穿着小西装打着可爱的小领结,头上戴着一个生日帽。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插着数字“3”蜡烛的生日蛋糕。
“这是你?”段西珩有些惊讶。
父母离婚后,他就没再看过相册,几乎不记得有这张照片。
“是啊。就是我。”
怕段西珩不信,阮苏茉翻到下一页,看到了抱着自己的黎颂娴,连忙指给段西珩看。
“你看,我妈,我。”
段西珩迟钝许久,他想起上一次出国,他妈曾提过一句,阮苏茉小时候很娇气,她还抱过她——
忽然,他垂着眸笑了。
“你笑什么?”阮苏茉皱着眉头,有些奇怪。
段西珩没说别的,只亲了一下她的脸,说:“高兴。”
“很高兴认识你,在我三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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