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放后世,妥妥就是民众和媒体的炮轰对象:【想挂路灯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但在这先秦时代,嬴政如此操作,却是毋庸置疑的仁政!
而且不同于近两年那些国朝大政,此次是始皇帝个人的行为,受益者不局限于老秦人,凡大秦治下,六国遗民皆可仰赖。
这就很贤德,很阔达,很有胸怀天下的气魄了!
所以,当这诏令传遍天下时,许多对大秦心有成见,或对嬴政心有成见的六国遗民,不得不心服口服的放下成见。
并赞一声:【这始皇帝真心能处!】
于是华夏大地上,许多因为各种成见或心思,此生不愿仕秦的乡野遗才们,在得知这道诏书内容后,果断便去参加郡县考了。
而未来的大汉宰相陈平,便是其中之一。
陈平自幼读书,学的是黄老,虽也崇尚刑德,但与法家的刑法,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尤其黄老提倡的无为之政,与大秦深入民间边角的统治理念,简直不要太犯冲。
加之,他本是魏人,又年轻气盛,眼看生于斯长于斯的祖国,被秦国摧枯拉朽般兼并,心中对秦廷之抵触,自然是很深的。
可能普通百姓会认为,秦廷统治魏地,也没甚么不好的,因为秦廷带来了更方便省力的神奇农具,还有十数种高产的粮种菜种。
那让人烟稠密的魏地,从百姓食不果腹,瞬间变成粮蔬满仓,堪称解民倒悬了。
但……陈平虽为农户出身,却是不种地的!
他平日只负责游学交友,吃喝用度都是兄嫂土里刨食在供养,他对此根本没有太直观的感受。
简而言之,种种原因相加,让陈平对出仕秦廷,一直是不太感冒的,宁愿无所无事,哪怕被嫂嫂嫌弃,也不愿凭一身才学出去做事。
直到现在……嬴政这一纸诏令,其中所蕴含的贤德阔达,以及那等胸怀天下的气魄,让固守门户之见的陈平,深深为之自惭形秽,并为之折服。
他,要参加郡县考,更要参加中枢考,亲眼见一见那位大秦始皇帝!
“好啦,虎力兄长便莫要送我了,我是要去县城的……而您和娃娃们,去乡衙找三老便可,三老会组织你们,一同前往关中咸阳。”
陈平无奈停下脚步,劝阻身后拉着架子车的独臂男子道。
离宣读诏书那日,已经过去三天了,陈平在此期间,收拾了行装,辞别了兄嫂。
往日嫌弃他不务正业的嫂嫂,听说他要去考官做吏,态度当时便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大回旋,特意给他做了两件新衣裳,五双新鞋,供他路上换用。
而兄长,更是把家中存粮卖了,将积蓄全拿出来,供他路上花用,嫂嫂也没多说甚么,反而嘱咐他,只身在外莫要苛待自身。….陈平又是感怀又是惭愧,当着兄嫂的面儿发下誓言,若不能考个大官便死在外头,不回来给兄嫂丢人!
今日晨时,他离家出发前往县城,还没走出两里地,便遇上了独臂男虎力。
一番寒暄后得知,虎力已把家中无力打理的田地,全部租种给了亲族,一租便是十年。
拿到的租粮租金,给自己打制了一把精铁战剑,十支铸铁矛头的短矛梭镖,又给仨儿女置办了新衣……余下则留作路途吃用。
然后,把家当往架子车上一装,锁了宅子大门,便拉着三个娃子去闯关中!
此时已是晌午,两下结伴走出了十几里地,再往前走便要错过左近的乡衙所在了……
“我还是把你送到县城吧。”
虎力拍了拍腰间的战剑,笑道。
陈平莞尔,也是一拍腰间佩剑:“我时常出外游学,也是有剑术傍身的。”
虎力看了看他白皙双手的虎口处,心知这货就是个嘴上厉害的花架子,便道:“还是一道去县城吧,我又不进始皇帝陛下的工坊做事,去乡衙作甚呢?”
陈平恍然颔首,也不再多劝。
他把行装放在架子车上,自己在后面帮忙推车,两下继续结伴赶路。
……
至午后时分,陈平和虎力一家,终于赶到了阳武县城。
许是征南傩戏和蔗糖风靡的缘故,城中有许多从关中来的商旅,皆是在城中落脚,打算往东去东海郡的。
到了东海郡置办海船,便可走海路直奔越地!
“许久未来县城,真是热闹啊。”
虎力拉着架子车左瞧右看,忍不住啧啧称奇道。
陈平比他也好不了多少,这年余以来河西商路繁盛,而河西商路的乃是关中,阳武县城作为东方诸郡商旅,出入关中的必经之路,本身便已经够繁华了。
如今随着越地商路的兴起,阳武县城的繁华,更是陡然再上一层楼,已然超出陈平的想象!
“糖楂果……糖楂果呦……”
“尊客,给娃子买串糖楂果吃吧,五钱一串,酸甜开胃,是关中最风靡的好吃食哩~!”
有小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子,凑上前向陈平推销。
他大抵以为,虎力家的仨娃子,是陈平的孩子,而虎力只是个仆从。
偏偏,虎力是自尊心极强的人,闻言顿时眼珠子一瞪,怒道:“你这厮……”
陈平见他有要动手的架势,不禁吓了一跳,他来是想考公,可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进公门,顺便在脸上刺个字,于是赶忙劝道:“兄长莫恼。”
虎力根本不听他劝,只是怒瞪那小贩道:“你这厮……几个山楂果串成一串,竟敢卖五钱,咋不去抢钱呢?!”
陈平:“……”
是讨价还价啊?
用得着这么吓唬人么!
那小贩却是见怪不怪,毕竟喝彩是闲人,褒贬的才是真买主,便嘿然解释道:“尊客啊,山楂果不值钱,可这外面裹的糖值钱啊。”….陈平正自无语,听到这话却是来了兴趣,仔细打量糖葫芦外面包裹的糖霜一番。
但继而,却是失望摇头,道:“我前些日曾听好友言说,那关中风靡的甜食,皆是以白蔗糖制成。”
“而白蔗糖,据说色白如雪,晶莹剔透。”
“您这山楂果上包裹的糖,暗黄发红,绝非白蔗糖,看着更像是饴糖!”
小贩微微愣神,旋即叫屈道:“我也没说是白蔗糖啊,真要是白蔗糖,这一串卖五钱,我能赔死。”
陈平哑然失笑,从怀里摸出一把半两钱,数了十五枚递过去:“既然是饴糖,那便贱价些,十五钱给我四串。”
说着,已把钱币塞过去,伸手从草把子上,摘了四串糖霜较多的。
“您这不是让我赔本么……”
小贩嘴里咕哝着,但却并未阻拦,反而麻溜的收起钱币,继续去沿街叫卖。
陈平将其中三串糖霜最多的,给了架子车上早已馋涎欲滴的仨娃子。
然后,与虎力分食剩下一串:“唔,确实酸甜可口,若是那白蔗糖制成,恐更加美味。”
虎力含了一颗不舍得咀嚼咽下,只是漱山楂上面的饴糖吃:“让陈老弟破费了,一会儿吃羊汤麦面,我请客。”
陈平笑着点头,两下继续向前行走。
他想先去衙署问问,下一场公考何时举行。
不过,陈平和虎力还未走出多远,街边却有人向他们招手:“两位壮士,可愿入我张家商队做事,薪酬优厚的很呢!”
他们俩人,身上都带着剑,走南闯北的商队招伙计,自是认准他们这等人。
陈平和虎力同时一愣,虎力停下脚步,饶有兴趣问道:“张家商队,可是本县大豪张家?”
那招揽人的男子揖手道:“正是,在下张家庶子张羽……如今越地商路兴起,我家要组建一支新商队,去往越地跑商。”
“方才,听你们与那卖糖楂果的说话,口音也是本地人,咱们相互一打听,便可知根知底……可愿入我家商队做事?”
陈平立即摇头:“没兴趣。”
虎力则问道:“那薪酬,是如何个优厚法儿?”
张家子见身高体壮的陈平拒绝,不由露出失望之色,单剩残疾的虎力,他却是不招的,便道:“跑商艰辛,兄身有残疾,还是莫要吃这碗饭了。”
虎力大抵能猜出他的心思,便用独臂一指身旁的陈平道:“他这样的,我一条胳膊也能打五个,若真个生死搏杀,十个也战。”
陈平:“……”
你把吃我的糖葫芦吐出来!
哪有这么损人的啊?
……
不过,陈平心里吐槽,嘴上却帮腔道:“我这虎力兄长,乃是昔时魏武卒出身,且担任屯长之职,本领是非常大的,张兄莫看走了眼。”
“以前,他因那魏武卒出身,不敢出来做事,可近日始皇帝陛下颁布诏令,原六国之官吏都能重新做官任吏了,他这才顾虑尽去,出来也是为了找事做。”….“张家商队若缺人手,他做个商队护卫的首领,还是没问题的!”m.miaoshuzhai.net
张家子惊疑,重新打量虎力一番,客气揖手道:“既如此,虎力兄入我家商铺后院详谈。”
说着,侧身一指身后的商铺。
虎力自无不允,将架子车先停在商铺旁,让商铺伙计帮忙照看,而后和陈平一起领着仨娃子,跟随那张家子入了商铺后院。
后院很大,也已有不少人,看样子皆是应聘者。
张家子拿了把剑,便要试一试虎力的身手。
但虎力却是摇头道:“我习的是沙场本领,不宜切磋比试,恐伤了你。”
说着,摘下身后的长条形皮囊,解开系口的绳子,从中抽出一根短矛梭镖,甩手向院子角落的一颗大树投掷。
呼——
咔——
约莫三十步距离,短矛呼啸着飞过,准确扎在那大树树干之上。
张家子看的眼前一亮,正想开口叫一声好,虎力却已又抽出一根短矛,继续向那大树投掷。
呼——
呼——
呼——
咔咔咔——
虎力一口气连续投出三支短矛,动作迅捷流畅,以至于三支短矛,几乎是不分先后的扎在大树上。
而且,这三支短矛,加上之前的短矛,着落点非常接近,呈梅花状紧凑!
这一手绝技,莫说是张家子,便是陈平也看的惊叹不已。
院中其他应聘者,以及张家之人,更是看的目瞪口呆,旋即轰然叫好:“好武艺啊……好手段~!”
“虎力兄且稍待,我去喊家父出来。”
张家子欢喜的直搓手,赶忙去了院中一间厢房,喊自己的父亲。
稍倾,胡须全白的张家家主出来,先是打量一番那扎着四根短矛的大树,而后向虎力揖手一礼,直奔主题道:“老夫张负,虎力壮士若愿入我家商队做事,一年薪酬可给精米百石,年节之赠另算。”
这是大秦二等军功爵上造的岁禄了,绝对不算少。
虎力大喜过望,张口便想答应:“可……”
陈平在后面暗暗拉了拉他衣角,出前接话道:“张翁,我这兄长如今无妻,独自拉扯三个娃娃,若是跟你家商队走南闯北,仨娃娃如何安置?”
张家家主看向三个舔舐糖葫芦的娃子,嘿然道:“那简单,我做主为虎力壮士寻一位良配。”
虎力再次大喜过望,有了年薪百石精米,他确实可以再娶,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了。
陈平横他一眼,示意他稳住,继续道:“若是门不当户不对,我兄长可不答应。”
这话,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但如今陈平知晓了虎力的真实本领,若放开了找工作,张家这百石精米的薪酬,虽绝对不算少,但也绝对不算多。
虎力绝对能找到薪酬更高的下家。
真正有本事的人,走到那里都是抢手的!….“呃……”
张家家主陷入迟疑,仔仔细细重新打量了虎力一番,犹豫道:“老夫有一孙女,不知与虎力壮士,算不算般配?”
陈平毫不犹豫点头:“甚善。”
虎力欢喜的太狠,都有点发懵了,我是来应聘护卫的,咋还应聘成了孙女婿呢?
可是等他反应过来,却是脸都绿了。
这张家在舞阳县出名,其实并不是因为,其家财有多么丰厚。
而是因为这位张家家主,有那么一位长孙女,先后嫁了五次,丈夫都死逑了,简直是克夫本克,以至于没人敢娶!
如果按原本的轨迹发展,那位张家家主的长孙女,其实最后会嫁给陈平……
嗯,陈平亲手给自己戴了一顶大帽子,绿色的!
……
陈平帮同乡解决了终身大事,也算在县城找到了落脚处,成了张家孙婿的虎力,拿他当亲兄弟招待。
等他参加了郡县考拔得头筹,虎力又赠了他五千钱,作为前往咸阳参加中枢大考的花用。
陈平并不知自己五千钱卖了媳妇,还挺感动呢,洒泪拜别了虎力一家,会同几位成绩优异的同乡,启程赶往咸阳。
但他似乎跟鳏寡孤独残杠上了,刚离开了时来运转的虎力,却又与郡中前往咸阳的鳏寡孤独残同路。
而且郡守为了省事,干脆让陈平这些已经是后备官吏的考生,护送鳏寡孤独残前往咸阳交给少府。
这些鳏寡孤独残,皆是真正养不活不了自己失独老人,或孤苦伶仃的残疾之人,或养活不了女儿的可怜寡妇……
所以,一路上走的很慢,等他们赶到咸阳时,中枢大考的日期,已然快要临近了!
“招工啦,招工啦……”
“染布、漆器、喂养牲口……”
“包吃住,每月百钱~!”
陈平领着队伍向前走,还没进入咸阳城,身边便围上来一群没名堂的,嚷嚷着招工。
陈平眉头大皱,手按剑柄喝道:“你们是干甚么的?”
那些没名堂的吓一跳,继而却是齐齐恼怒:“天子脚下,你敢动刀剑?!”
竟是比陈平还理直气壮。
陈平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的恼怒,道:“再不滚远,我便叫巡卒来。”
“巡卒来又怎样?”
“我们是正经商贾,来招工的。”
“又没挡你路!”
还是那般理直气壮,让人无法克可说。
陈平彻底没辙了,只能装作看不见听不见,领着队伍继续向城内走。
但队伍中的许多人,却是听得眼睛放光。
有那老妇忍不住向靠近之人问道:“我会染布,还会织布,我家五个孙子孙女,都会放牧牛羊,能得百钱么?”
“能啊……不过,老嫂子你不会算账啊,你和五个娃子,那是六个人,便不是百钱了,而是六百钱!”
这话一出,莫说是那老妇,队伍中的许多失独老人,以及残疾者也开始神不思属了。….竟是想跟着这些招工的商贾走!
毕竟,进了始皇帝的工坊,那是白干活,只管吃住。
而跟着这些商贾,却是有薪酬拿的!
陈平和几个考生眼看要坏事,赶忙出声道:“诸位乡梓,你们出发来咸阳时,皆是在郡治有备案的。”
“我们要将你们送到少府官员手中,拿到回执公文,回去才能销案。”
“你们若是不明不白走了,我们没法向郡守和少府交代,郡守和少府也没法跟始皇帝陛下交代,那可是大罪过啊~!”
一众鳏寡孤独残闻言,终于是收敛了心神。
陈平和考生们,这一路上没少照顾他们,他们若是不明不白的脱离队伍,便等同于害了陈平等人。
更辜负了始皇帝陛下的一番良苦用心!
“老嫂子,您回头见了少府官员,便说已经有养活家小的活计啦。”
“介时少府官员必然不会阻拦,您带着孩子们,还回来这里找我。”
“我先支给您一月薪酬……但先说好,拿了我的薪酬便要来做工,否则我可是要告官府的……”
有道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来招工的商贾,似乎早料到陈平等人会这么说,却是对此早有准备。
但凡是有意者,他们都给预支工钱,仿佛那钱不是钱一样,许多人忍不住诱惑,便要伸手接了!
陈平眼珠子一转,突然幽幽道:“诸位乡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这些人跑到城外来招工,又急着拿钱套住你们,必然是有利可图的。”
“说不得城内会有更多招工的商贾,而且多半薪酬给的更好更多。”
“依我看,诸位乡梓也莫要急着拿钱,咱们进城去转一转看一看,再来找他们也不晚!”
这话是有道理的,许多人已经伸出去的手,赶忙又缩了回去。
便是已经接了钱的,也反手扔了回去。
商贾们鼻子好悬没气歪了,这次轮到他们拿陈平没辙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队伍进入咸阳城!
……
陈平想要带着乡梓们转一转看一看,为他们找到更好的工作。
但,等他进入咸阳城之后,看着眼前的熙熙攘攘,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顿时头皮都麻了。
转个甚么转啊,万一给挤丢几个,乐子可就大了!
他想考生同伴们使了个眼神,众人分散到队伍外围,护送着队伍往前走,直奔内城而去。
等到了内城,找到少府衙门,陈平总算是松口气。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招工的商贾,居然堵到了少府衙门口。
但没人敢喧哗嚷嚷,只是举着牌子,上面画着所要招募的工种,另外还写着薪酬。
确实比城外那些黑心商贾给的薪酬高,每月包吃包住,一百五十钱的比比皆是。
一些技术工种,甚至高达二三百钱!
“诸位乡梓,可有识字的?知道那些牌子上写的薪酬是多少吗?”
“薪酬最少的工作,也比城外那些多给五十钱呢!”
陈平嘿然给诸人解释道。
诸人自是感激他:“多谢陈君指点。”
陈平摆了摆手,走到少府门前,向站岗的披甲士卒道:“有劳通传,三川郡将衣食无着的鳏寡孤独残者送来了。”
披甲士卒也不废话,快步向府衙中而去。
稍倾,甘罗和秦墨一起出来,披甲士卒介绍道:“这位是秦相……这位是少府令。”
陈平和众考生懵逼,继而赶忙行礼道:“拜见秦相,拜见少府。”
秦墨摆摆手:“不必多礼,我是路过的。”
甘罗则道:“可有三川郡郡守开具的文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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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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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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