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趣儿就没趣儿在,当所有人都窥清了她此去西南揣着何样的小心思时,她非但不羞不悔,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地实施起来。
从王城而来的消息花了差不多五日才到,羊皮军令里卷了张薄薄的婚书仿本。顾长生显然对那上头的“澹台槿”三个字略有不忿,嘴里埋怨着天道不公,像宫家小姐那样声名狼藉的女人都有这样好的先生接盘,而她这般淳朴善良的姑娘,还要为了卖心上人一个人情,在西南的荒山野地里数月奔波。
一边说着,一边捡了婚书要往火里丢。
还是她副将程芝心细,抓了那方靠近火盆的手,掩面低声道,
“末将听说,春陵君现下的情景也好不到哪儿去,东六部的事情都归了季贵妃管,腿也伤着,一直未能竟好。”
“那又如何?总还是比街上要死的流浪汉好上万倍。她口口声声说要寻个伤病浪人嫁了以表忠贞,捱到最后,不还是给自己挑了个顶好的?哼,都是嘴上的把戏。”
“那也扔不得,”
程芝暗笑,复又去拦那要往火里投纸的手,
“她既挑了个好先生,那就说明没人逼她,是她自个儿变了心要嫁人的。这张纸,您不留着,拿给颜将军看吗?”www.miaoshuzhai.net
顾长生闻言,眼神闪了闪,武人的脸上露出副羞怯又得意的笑容。她收回手,把婚纸小心翼翼地叠好,卷回军令里。
“想来陛下送这东西过来,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
次瓦首带着身后灰黑色的赤蒙大军,在珞伽行府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他并不着急开战,或者说,虽然他自己来者不善,但还是寄希望于雅西这种文明大国,能跟他客气客气。
既然求和书上写了邀他们来山海极乐一聚,总要先客气顿饭,再论打不打架,不然有失大国风度。
可惜他不晓得,颜青平这个人啊,心思像名声一样戾,杀人的时候就认认真真杀人。至于大国风范或是个人气度,那都是最没用的东西,既割不出血也挡不住剑,不如趁早丢个干净。
如何在宴会半程起兵开战一举夺魁,次瓦首跟他那十个弟弟在嵋古大帐里盘算了多日,到底没想到,自己会是先遭打的那一方。
行府里扳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的未亡军将,借着必死决心和满腔仇恨,硬是造出了莽莽山林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在夜袭中死光折尽的部下、兄弟,甚至妻儿,而今都化作猎猎山风或是泠泠剑光,陪伴着他们熬过这场必将流血,又毫无胜算的决战。
赤蒙人的军队,除了人多,别无长处。
仗打得十二分不流畅,刀子砍上栏杆,铁箭扎进玉垒,马蹄绊住马蹄,□□穿过人腿。
仰仗敌人的愚笨,行府里那拢共不过千儿八百的兵将,竟然一再地挺了下来,甚至愈战愈勇,踏着行府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向次瓦首和他那一众亲兵冲了上去。
诚如赤蒙那个结巴老二所说,次瓦首带来的怪物,都还只是大母和大王子用剩下的残次品,但战力已经足够恐怖,即便是对于见惯了蛊毒尸鬼的赤蒙人来说,也是极难操控的东西。捆过来撑撑场面是可以的,真打起架来,见山拆山见水刨水,怕是保不住他们大王心心念念的山海极乐。
眼见着行府兵将越来越多,次瓦首顾不得心疼,当即属意部下解开捆着怪物手脚的铁链。
被缠捆束缚许久的怪物得了自由,伸展开粗粝结块的手臂和脖颈,发出树枝断裂一般的干脆响声。
旧时战局,顷刻扭转。
就如同皮肉抵不住刀子,鸡蛋捶不烂石头,人生人养的将士,碰上蛊毒尸水里喂大的怪物,能留个全尸就算好了,运谋周旋或是用计险胜,那都是想都不用想的东西。
来自赤蒙的灾难如同洪水泥流一般冲刷着整个行府,次瓦首端坐在马背上,脸上挂着既心疼又安定的复杂微笑。
粗粝笑容,一直坚持到中庭的雕花木门缓缓打开,才终于坚持不住,垮在了脸上。
他最终得以看到无数次在传言中出现的雅西延陵君,但看到他的代价,过于惨痛,惨痛到自此以后次瓦首再也没能回忆起这一天。
因为死人是不会回忆的。
自古大国总有声名挂碍,对待邻邦要以礼代兵,反而山林小国无此拖累,以弱者之名行强盗之实,掳民掠地样样不落。反正山高皇帝远,大国主将鲜少亲临,临了也不敢断然清剿邻族一窝,不然就有以大欺小滥杀弱民之嫌。
更何况,王城里还有大王子能帮他们周旋七八。
想到这儿,次瓦首不觉挺直了腰板,隔空喊道,
“颜将军的求和书写的漂亮,怎么做起事来全无礼数?堂堂雅西延陵君,就是用这种场面招待客人的吗?”
次瓦首的雅西语不大标准,气势先短了一截。
行府里的人拿一支九尺玲珑雕花羽箭,作了回应。
羽箭没有刺中他。刺中他的,是羽箭上难以仿刻的精巧雕纹,和持弓之人,一脸轻蔑的笑容。
“本王竟不知颜将军如此不识时务,”
他说着回过头,给自己喂定心丸一般,扫了一眼黑压压的赤蒙军队和怪物,
“颜将军现下停手求和,你我还是有余地可谈的。”
“谈什么?”
“谈……你们珞伽行府的一条生路。三日之内,退至珞伽三十里外,本王保证,决不多加为难。”
“那不成,”
颜青平扬起唇角笑了笑,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西南旱季特有的金白阳光灼热又直率,将他发上缀着的碧丝流苏鎏上一层金边。偶有小风,将额前一缕头发吹开,露出狐尾一样的眼角。
“杀人掠地,屠族端窝,这种强盗行径,我最爱做。贵国既已让本君的春秋剑见了血,血不饮够,哪有停的道理?”
次瓦首不太能明白,行府里那个延陵君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而这种平白无故的底气,又偏偏让他背后生出一阵凉意。
“延陵君这些残兵败将,本王看着撑不了多久了。现在总还有活路,再将面子逞下去,本王可是要不客气了。”
“不劳你操心。”
春秋剑趁着金白阳光缓缓出鞘,粼粼剑光有若青蟒鳞片。
“他们不必撑得太久,足够你断气就行。”
行府兵将有着特有的默契,十几个一圈,围住高大健硕的怪物。他们不要命地冲上前去,攀上怪物的肩膀,将已用断了的佩剑插_入厚实的颈肉,又被怪物一把抓下来,在地上摔成两截。
血肉迸溅,但着实辟出了一条通达道路,笔直又干净,直直通往赤蒙十一位首领。
春秋剑破空而来的时候,背靠重军,端坐马背的赤蒙十一首领,不是没有为了自己的性命奋力一搏。但指望他们战胜那位温柔可爱的颜先生,还是太难太难了。
头颅被割下来,有胡子的,没胡子的,都圆滚滚;
马腿被砍断,赤色的,牙白的,都坠着畸形的腱子肉。
春秋剑杀过敌人,摘过娇花儿,烤过河里的小野鱼,而今,又充了一把割麦的镰刀。
今年的麦子不多不少,刚好十一棵。身子有些粗,模样有些丑,镰刀割下去,还有鲜红的浆汁喷出来。
怪物见自己的主子丢了脑袋,无头身顺着马脖子滑落泥地,当即发了狂,扯胳膊折腿的功力越发精进,不要说突破那些围着他的并将,就是扯起山海极乐里汉白玉的廊柱子,此时也不在话下。
这就是不能赢,却能双输的办法。
没有人能活着走出珞伽行府,更没有人能活着回到雅西王城或是嵋古大帐。守疆人的尸体,异乡人的尸体,层层叠叠,摞在一起,黑色的血流出来,没过白色的马蹄。
————————
也就是在那个几近全军覆没的时刻,远处西滨道隐隐有号角声传来,三万三千精骑马蹄,将古道陈土踏出有若碎裂般的轰鸣。
她用尊严换来的巧合终于足够巧合,成为了挡在尖牙利齿和卷刃残剑之间的最后一面盾牌。
延陵君与七军统领率兵力战三日,清剿赤蒙余孽。珞伽诸地,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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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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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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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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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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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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