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舍得之前,想过他愿不愿意吗?”
神无月对周遭的变化视而不见,揽着鞭柄兀自开口,
“你一心想让他活着,想过他想活着吗?我杀他,未尝不是解脱。”
宫云息无话应,“活着总比死了强”的歪理一时也出不了口,她试着想了想,要是自个儿醒时发现自己杀了人,往后也没药医,铁定是要讨条死路的,可搁在他身上,却说什么也横不下心,总觉得该活着,总觉得会有转机。
“当年宫师兄死的时候,师姐也说是解脱。现在回头看看,解脱了吗?”
丹熏的声音宫云息十分陌生,清冽似山泉,又带着点轻飘飘的仙气儿。声音总抓不住,说出的字句却像铁铸的指爪扣住心窝。当年死掉的宫师兄,除了她父亲,还能有谁?沉浸多年的巨网一朝出水,她都未及做好准备,就已被敲开脑壳,灌进些闻所未闻的惊人史话。
“没有吗?”
神无月反问道。
“是,宫师兄是解脱了。”
丹熏扬起唇角,发出声几不可闻的冷笑,
“可重楼师兄自尽,玉衡师弟负罪至今,也算是解脱吗?”
“那是他们放不下。宫泽当年中平间大蛊,一夜之内屠尽平民百户,他本就该死。”
“只这一个原因?我怎么记得师姐那位行之先生,也在这百户当中?”
神无月这样的人,身上已经没有痛脚可踩了,陈年血案翻到眼前,她就像被针背扎了一下那样,轻轻皱了皱眉头。
“是呀,我当日不过对宫泽心软半刻,就断送了行之先生一条性命,足见跟中蛊之人,是没有情分可讲的。今日更要早早了断,免得日后谁的心上人,又要横遭毒手。”
“平儿是我夷山弟子,师姐担心他再犯错,将他交与我管教便是。”
“交给你?”
站在暗室中央的女人抬起头,细细打量起眼前人,从墙洞中漏进的天光落进她眸子里,又迅速消失在一片黑水之中。
“你是他师父不假,可我记得,三年前你就赢不了他了。将他交给你,是要我等着听夷山被屠门的丧报吗?”
“你……”
丹熏本就苍白的嘴唇此刻紧紧抿起,变得更加苍白,连原先那一点脉络透出的青紫血色也瞧不见了。
“我原以为师姐离开天息门甚久,早该远离杀孽,今日一见,才知风姿不减当年。也对,师姐身上累累罪债,再累一桩又如何?是我糊涂,妄图与师姐讲理,倒忘了斩雪鞭下从来只有异处尸首,没有道理可讲。”
“你既事事明了,何必在这儿白费功夫?”
“徒弟犯错,做师父的难脱干系,今日便一并谢罪。师姐惯爱残害同门,添我一个,也不稀奇。”
心里清楚必有一战,嘴上的情面也就没必要再留,丹熏身后数十柄长剑在空气中震颤,发出嗡嗡声响。些许遗漏天光照在剑刃上,泛起朦胧的金色光芒。那不是平整光滑的利刃,也不是旧剑上常有的磨出的毛刺,而是无数把细小尖锐的剑锋。
天息门会武之时,宫云息在云九里那儿吃尽苦头,被千机阵划得有如竹编的背篓,一眼便瞧出了丹熏师叔所使剑法与千机门的相似之处,可惜现下无暇深究,只道利剑五十柄,当比云九里当日还要恐怖百倍。
斩雪鞭也是一样,甚至还要更恐怖些。血战,死亡,痛失所爱,即将发生的事情化作活生生血淋林的画面,在她眼前一帧一帧地缓慢掠过,她似乎都能看清鞭侧的铁刃是如何撕裂衣料,割开皮肉,打碎骨头,狠狠砸在最远处的墙壁上,甩出一片猩红血迹。
“……无月师伯,”
宫云息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当今圣上自半月前复辟云水祭,残杀附族泉氏,至昨日意欲对渊王爷下手,集权之势为祸众多。颜师兄位列三君,又执掌四大边防,倘若不久之后……陛下野心当真伤及国本,三大宗族簇立新君之时,仍要靠他与将军府抗衡。”
“呵,多谢知会。我明儿就关了无月台,省得你们起兵造反,再砸了我家招牌。”
“师伯言重了。三大宗族本就肩负国本之任,陛下若是有违天子之命,弃而立新,在所难免。”
桓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集权之余,迫不及待地想要斩断三宗根基。此一桩本是机密,不要论说出来,只是想想,就足以招致杀身之祸。可奈何如今她没法子,上至天地玄黄洪荒真理,下至撒泼打滚蛮不讲理,她通通都要搬出来搁在神无月跟前,做块也许能抵挡一二的拦路石。
可神无月只是眨了眨眼睛,做出副对政事毫无兴趣的怠惰模样,冷声道,m.miaoshuzhai.net
“你既叫我一声师伯,便认我是天息门人,他滥杀当诛,我以师伯之身诛他,你们要立新君生国乱,同我有什么干系?”
“桓帝暴虐,为保帝位不择手段。无月师伯今日杀他一人,便是断送国乱之时,万千无辜百姓的活路。”
“阿息,蛊毒的死法,你岂是没有见过?”
许是听出先前辩词中诸多情愫,神无月的声音终于掺了些温度,可惜到底不会哄人,吐出几句远甚刀枪的实话,
“今日不死。不过是多撑几日,死得更惨些。”
说完,颇为怜悯地看了看眼前跪着的小姑娘。或许她真如自己所说是为人解脱,又或是因着惨死宫泽剑下的行之先生而憎恨所有为蛊毒所害的人。鞭子主人的真实想法无从知晓,鞭子的目的倒是清晰利落,直指身前。
铸铁鞭在地上曳动的粗粝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宫云息回过头,去看暗处被万千锁链拥在中间的人。他依旧没有醒来,眼睛垂着,湿漉漉的发丝凑在脸上,看着安安静静的,一点儿也不可怕,一点儿也不像侍从嘴里说的,中了蛊失了魂,在自个儿府上大开杀戒的煞鬼。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从来温柔,从来正直,会穿着祁蓝战袍策马扬鞭镇守四方,也会拿着破山剑跳上石阶给她敲落树上的杏子。她从不知道宫泽中过平间大蛊,不知道他曾一夜之间屠尽村庄。她以为他是被奸人所害,以为他是为国家死在了战场上……
难道,等她的颜先生睁开眼睛,醒来的就会是杀人的鬼祟吗?
“我不信。”
宫云息抬起头,一双眼睛牢牢盯着神无月,
“他醒之前,我不信你。”
天息门的无月宗师,从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亦不是替后辈解忧的善人。或许在花街泡得久了,是沾上几分烟火气,可撕掉周旋于世的假面皮,人还是旧人。
丹熏身后的银剑已然等不及,蓦得四散,如同一团团突然炸开的银色焰火,每一柄剑身都裂作一千细刃,由盘曲的银链连接在剑柄,细锐剑锋像是毒蛇的信子和牙齿,颤抖着,试探着,时刻准备开启一场撕咬与吞噬的餮宴。
梅花鞭柄上顷刻便缠满了恼人的毒蛇,蛇头乐此不疲地捶打着鞭_身,发出叮叮当当的刺耳响声,妄图将毒牙楔进去。一根断了,还有千根,剑断了,还有新的补上。攻击疯狂又密集,只在一旁看着就让人浑身发毛,神无月却没有心思牵扯其中,只用最粗的几节鞭子在跟前铸了铁网,自个儿则抱臂站在网后,神情复杂地看着孤注一掷的师妹,和师妹手上早已失了天息风骨的邪门剑法。
她久浸风月场,又不是聋子,丹熏与千机门首座的流言多少听过,今日一见,才知原来不止声名有污,连手中剑法都已失了体面。女人惯常敏感,丹熏不知从神无月哪个表情中捕捉到了一丝失望不屑,也不再试探,当即从腰间抽出佩剑横刺过去,衣袂翻飞如同春日新抽的草叶,看着青翠,毫厘间也能轻易割破山兽咽喉。
这回用的,总算是祖师爷教的剑法了。
神无月颇为满意,从锦袍宽袖中抽出手来,堂堂正正与她交手。
夷山剑法承自天息门至宗,五代门主不曾易谱,是为古剑谱第一,名作“天地心”。神疾形迅,用时必配青铜重剑,方不至失了准头。神无月在门中第一次见丹熏,便是见她在练“天地心”。那时候丹熏小小个头,肩上扛把清文剑,剑身比大腿还要粗上几分,正愁眉苦脸对谱画瓢,眼见着远处来了个没见过的漂亮姐姐,好说歹说拖来做陪练,大倒三日苦水,才知是明月崖闭关多年的大师姐。
而今夷山剑法传至颜青平,算是托付良人,不仅剑上风骨远胜同门,更可窥见至宗当年“玄冥归朔土,青帝入朱宫”之遗风。反观他师父,早染透了千机阵的邪气,神无月懒再纠缠,抬手起鞭,手上力道节节传递,盘踞青石板甚久的精钢巨蟒乍然入空,鞭尾细锥透出精劲寒气。
杂谱魁首斩雪鞭,来历成谜,风名不小,相传曾斩天神八,地鬼九,人间正邪各一,斩云成雪,无坚不摧,故名“斩雪十九”。
剑谱第七的清文剑被一鞭碎成四截的时候,宫云息方品出“无坚不摧”这四个字的意思。
她原以为出手徒劳,只一味退至暗室边隅,隐于万千铁索之中,守在他跟前。可等丹熏终于被逼出战局,神无月怜悯又笃定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她身后。
兵家百戒,畏敌第一。她得承认,面对斩雪鞭,她的确害怕,怕得眼前一片空白,怕得手不自觉向后摸索,直至抓住颜青平被血水浸透的衣袂。鞭身尽数腾空,天光净尽,暗室重新坠入一片虚无黑暗,兵法所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受用不起,她对斩雪鞭的唯一了解,不过杂谱上所载三五句话,三五句话品读干净,又只剩下四个字。
她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仰头看着空中压阵而来的铁蟒,兀自干笑了一声。
无坚不摧,这世上除了斩风月,哪还有真正的无坚不摧?
宫云息松开衣角摸上刀鞘,趁着斩雪鞭触地抖起的间隙将佩刀掷了出去,人又像只矫健云豹,回身扑食,将颜青平死死护在怀里。
斩风月横劈在鞭节上,当即断柄,身首异处,铁鞭受此一击,裂出寸长豁口,鞭身向上扬了半尺,失掉准数。神无月眼见她冒失送死,急急收鞭,手腕大骨几被余力震碎。
饶是这样,仍没能阻止斩雪十九粗壮锋利的尾巴尖儿,将她的脊背由下至上齐齐剖开。
——————
松山的雪很厚,踩进去能没到膝盖,四周很冷,雪也很冷,团个雪球的功夫,手指就被冻得通红。他有些恼自个儿没听茯苓的话,披件斗篷再出门。说起来茯苓也真是奇怪,大夏天的非要扯件貂皮氅出来缚住他的手脚,怎就知道松山雪大,连角鹿都冷得急急奔回家去。
山门外一片青葱翠绿,厅堂冰缸里还浸着梅子汤,山门里却光景出常,似是下了累月的雪。
他的头发在寒雾里结了霜,鼻尖儿硬硬的,不晓得是不是已经上了冻,与他一道的老马已然僵死道旁,春秋剑埋进雪里,原还能瞧见剑柄上缀的家徽玉佩,可低头去寻时,早已连玉佩都被新雪掩住了。
谈不上恐惧,多半是有些脱力和迷茫,意识徘徊在冰冻的边缘。几要死了,手背上又传来一点点温热的触感。
下雨了。
红色的雨,很温暖,甚至称得上滚烫了。雨落进他的衣襟,浸湿了一大片,又顺着衣摆流落雪地,融化冰雪和枯黄的草地。马融化在红色的雨水里,剑也融在里面,渐渐的,整个松山都融化了。
他坐在一片滚烫的赤红当中,蓦得睁开眼——
没有松山,没有雪地,浓重的血腥味儿钻进鼻腔,怀里扑着的人一息尚存,正夹带着血沫轻轻咳喘。血从她身后来,绕过低垂的脖颈,流进紧贴着的他的衣襟里,已染透了衣料,在地上汇成圈,可依旧源源不断汩汩而来。
终于得以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倘若他是只猫,当是浑身的毛都已惊得炸起,尾巴高高竖着,像是被人趁其不备,一把抽去了脊骨。颜青平下意识伸手去抱她,才发现手上吊着腕粗的铁索,于是奋力去挣,挣得眼睛都通红。
“别动。”
她声音很小,轻易地盖过了铁索挣动发出的荡坠响声。
“别哭。”
她说着,想要抬起垂落在地的左手,试了两下,没能成行,被颜青平紧紧握住。
“我记得,话本子里像我这样的负心汉,都没什么好下场的……这辈子不能嫁给先生,是我没福气……”
她自顾自念着,声音已经细如蚊呐,复又动了动嘴唇,在他裸着的颈子上,缀了一个鸡叨米一般轻飘飘的吻,
“……希望下辈子,你我的日子都能好过一些。”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为您提供大神潇山海的雅西传最快更新
第76章 踏莎美人:无月斩雪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