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神域的天气本就喜怒无常,可突如其来的暴雨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慕师靖看着汹涌的浪潮,心想自己是不是招惹了什么大海之王。
“先去避雨。”慕师靖抓住小禾的手腕,说。
小禾想伸手去抓林守溪的,却见林守溪呆呆地望着海面,一动不动。
“你又傻站着看什么呢?”小禾扯了扯林守溪的衣袖,问。
“那……那些什么?”
林守溪伸手指向前方,问。
只见迎面打来的浪头上,无数的软体生命正在巨浪上起起伏伏,它们像是海浪的牙齿,蠕动着,交媾着,光滑的背脊时不时被雷电照亮,露出凌乱拼合的躯体。
这是第一次打开,黄衣君主降临时的场景,一年过去了,这些杀之不尽的孽畜又攻了进来!
小禾踮起脚尖,望了望,却是一脸茫然,“那些?哪些啊?你到底在看什么?”
“海浪上全是邪灵,你看不到吗?”林守溪心头一惊。
“邪灵?哪来的什么邪灵?”慕师靖也道:“你是不是看花了眼?”
看花眼?
林守溪确信,自己没有眼花,黑压压的邪灵汹涌更胜乌云,它们正在搏击风浪,一往无前地涌来……难道说,只有自己能看到这些敌人,其他人都看不到吗?
“你们没有听到声音吗?邪灵的叫声……听上去像是啼哭!”林守溪语速飞快。
“声音?那不是风声吗?”
慕师靖认真望了一会儿,摇头道:“你是不是真被劈坏了脑子呀?”
“是啊……你可不要吓我呀。”小禾担忧地说着,还贴心地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
“……”
林守溪沉默了下去,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所见的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邪灵们的嘶叫令他感到头皮发麻,他竭力冷静下来,跟着她们向山道跑去。
这片山坡上有着不少遗落的古建筑与洞窟,寻个容身之所避雨并不难。
跑到半山腰时,林守溪瞥见雨林里藏着一座残殿,他忙说:“那里有座殿,我们可以去那休息。”
小禾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却是疑惑道:“你在说什么,那里只有碎石砂砾,哪有什么房子?”
“什么?”
林守溪咯噔一下,心想难道这又是幻觉,他并不服气,拉着小禾跑到了殿下。他仰起头,雨被建筑阻拦,溅在了外面,他忙道:“你看,雨被挡住了吧,这里真的有座殿,只是你们看不到。”
小禾却细蹙秀眉,满脸恼意,她伸出秀掌挡在头顶,道:“挡什么挡呀,再淋下去,小禾都要变成小河了!”
林守溪愣住了,他分明看到小禾的头发与衣裙都是干燥的啊,但……究竟谁经历的是真的,谁经历的又是幻觉。
“哎,你们在那里做什么?淋什么雨啊,快过来,这里有个山洞。”
三名弟子跑了过来,对着他们招手。
小禾拽着林守溪跑了过去。
说来也巧,这正是当初林守溪与小禾醒来的地方,也是在这座山洞里,他们互诉了真心,如今故地重来,其他人尚在用真气烘干衣裳时,林守溪与小禾已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小禾想起当初在这里做的梦,脸颊不由微红。
林守溪正靠在洞窟的墙壁上休息,小禾来到他身边,蹲下,抱膝,靠在他的身上,关心道:“怎么样了?头还疼吗?还有那些离奇的幻觉么?”m.miaoshuzhai.net
林守溪听着外面的动静。
凄厉的风声依旧在响,但邪灵迟迟没有到来,按照刚才大军压境的气势,现在应早已席卷山野了吧……难道说,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林守溪冷静了下来,他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单纯的幻觉,而是像在梦境里一样,看到了昔日发生过的场景。
邪灵的大批入侵应是一年前的景象,而先前那座残殿,应也是它完好时的模样……
想到这里,林守溪虽还没弄明白幻觉的由来,却是轻轻松了口气。
“怎么又不说话了?”小禾冷着脸,扬起拳头,还在等他回答。
“没事了。”林守溪笑了笑,握住她扬起的拳,揉软之后牵在手心。
小禾见状,才轻轻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你刚刚的样子可吓坏我了。”
林守溪张了张口,正要安慰几句,余光一瞥,却见小禾的身后亮起了六只血红的眼睛,布满口器的臃肿触手从黑暗中伸来,向着小禾纤细雪白的娇颈缠去,丑陋的触手与绝美的少女一同撞入视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林守溪心脏抽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伸出手,将小禾扯来怀里,一把抱住,来不及拔剑了,他直接以指为剑,斜刺而出,明亮的剑火激射而去,刺入那像蜘蛛又像邪灵的生物的体内,剑火将其点燃,它凄厉地惨叫着,在火光中扭曲着焚为灰烬。
所有人都吃惊地望向这里。
“你……你们在做什么?”慕师靖正从纳物戒拿着食物,见状,一脸讶然。
小禾被他骤然抱住,身躯紧贴,也没回过神,只是雪靥飞上了彤云,她也低声埋怨:“你又发什么疯呀?”
林守溪闻言,就知道,自己又撞见幻觉了,他紧紧抱着小禾柔软的娇躯,似是想从她身上汲取一丝真实的温暖,小禾靠着他的肩膀,发现他发抖得厉害。
三名弟子分享着食物,一同望来,交头接耳:
“他们好恩爱呀。”贺瑶琴感慨。
“是呀,他们真是郎貌女貌的神仙眷侣,若他们生个小孩子,不知道会漂亮成什么样呢。”谷鸣也说。
“对哦,他们如果生孩子,头发该是黑的还是白的呀?”谷小如说着,脑子里浮现出了斑马精的模样。
“……”
“你是不是又产生幻觉了?”小禾轻柔地问。
“幻觉?哼,我看呀,他就是假借幻觉故意占你便宜。”慕师靖幽幽开口,很显然,她对于雪夜之事依旧耿耿于怀。
林守溪看着小禾身后的怪物身体渐渐消散,沉默不语。
小禾不想干等着他回答,她伸出一指,点中他的眉心,可一阵探查下来,小禾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好道:“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强撑着。”
“嗯,我知道了。”林守溪点头。
小禾担忧地看着他,抿起唇,勉强挤出了一缕笑。
洞窟内,避雨的少年少女们聊了起来,林守溪靠在墙壁上,静静地听着大家聊天,期间,谷鸣与谷小如还聊起了身世,这与他在梦境中听到的如出一辙,贺瑶琴抱着双膝坐在一边,对于自己的身世依旧缄口不谈。
林守溪偷偷地打量着他们。
他们没有明显的异样,唯有谷小如似感了风寒,捂着胸口咳个不停,谷鸣给她输送着真气,安慰着她。
暴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大家修整饮食一番后,不想耽误时间,商量着要一同冒雨闯入王庭。
林守溪牵着小禾的手,以真气护体,矮着身子走出了洞窟。
心弦再次绷紧。
只见洞窟的不远处,立着一个身披黄袍的人,他的皮肤已经腐烂,正在扒开自己的肚皮,将肠子扯出来,放在鼻边醉心地闻。
“又看到什么了?”小禾仰起头,问。
“没什么。”
林守溪松口了气,无视了这个怪物,从他身边走过,哪怕怪物扭过头来目送着他离去,他也没再回头看它一眼。
不要怕,都是幻觉……林守溪心想。
上空,雷电依旧在云层里穿梭,它时不时劈向森林,被雨淋透了的树木遭遇雷电也会被瞬间点燃,烈火与黑烟冒个不停。
一路上,林守溪又见到了许多幻像,他看到了一蹦一跳抬着轿子走上神道的古服尸偶,看到了密林间穿梭的大蛇,甚至看到了曾经为他们引路的提灯人,提灯人一如既往地站在神道尽头,发光的眼睛在暴雨里显得幽凉。
林守溪无视了这些幻想的干扰。
沿着神道下去,巨大的观音像似是守护着他们的老朋友,依旧慈眉善目地站在身后。
神像之前,三座楼的旧址里,松软的土壤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拱动,那是一条条巨型的蚯蚓,它们从松软的土壤中中钻出,深棕色的、微微透明的身躯迎着雨水蠕个不停。
林守溪以为还是幻境,却见小禾等人如临大敌。
这次是真的么……
林守溪不动声色,将手按在剑上,与他们一同前去杀敌。
这些巨型的蚯蚓似只有在暴雨天才出没,它们有着邪灵一样的生存力,无论被怎么砍断,都会再生,小禾凭借着自己丰富的经验,将它们竖着切开,这个方法非常奏效,它们出色的自愈能力失去了效果,很快成了雨中的一具具尸体。
杀过这片废墟,来到王庭,一切依旧是原先的模样,白色的骨架顶天立地,邪灵的尸首堆积成山。
身后,慕师靖正与那三名弟子聊天,三名弟子对他们的身手赞不绝口,甚至对祖师山不自信起来了,开始反思自己的修行。还说什么当初祖师山与云空山的弟子一时兴起,还举办过吃馒头比赛,祖师山弟子一口气吃了三十多个,云空山弟子只吃了一个,然后宣布自己赢了,问是为什么,弟子回答说,他直接吃了第三十一個。
这是赤裸裸的诡辩,但仙师却觉得这是修道的悟性,真判了云空山胜利,此事当时沦为笑柄,现在却引起了三名弟子深切的反思,觉得是不是自己悟性太低了。
慕师靖听得瞠目结舌。
小禾牵着林守溪的手,轻声问:“为什么总看他们?”
“没什么。”林守溪随口回答。
林守溪一直在观察他们,尤其是贺瑶琴。
这个小姑娘生得漂亮,虽也时常说笑几句,但大部分时候却是忧郁的,似藏着什么心事。
“别没什么!”小禾却是气恼,“若有事,你直接与我说,可别没什么了,你现在这样……很吓人。”
林守溪看着小禾的脸,心中感动,他说:“等会我会一五一十地与小禾大人交代的。”
小禾将信将疑地点头。
穿过王庭走入后院时,一路上,林守溪又见到了许多邪物,其中还包括那头一身赘肉的粉色大佛,它在庭中双手合十,翩翩起舞,口中吟诵着古老的语言。
林守溪熟视无睹。
来到后院,慕师靖一如既往地陷入了回忆,她捂着脑袋,说:“我……我好像来过这里。”
“慕姑娘是不是陷入幻觉了?道心不坚才会如此的,慕姑娘最近是不是懈怠修行了?”林守溪佯作迷惑,笑着问。
“别吵!”
慕师靖瞪了他一眼。
她沉思了一会儿,神色缓和了些,轻声道:“我好像真的来过这里,嗯……不止一次。”
小禾也来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焦急地看着她,喃喃道:“完了,这下小禾得照顾两个病人了。”
面对小禾的打趣,慕师靖出奇地没有还嘴,她紧闭眼,睫羽动得厉害,慢慢地,她双手抱着脑袋蹲下,头陷入了膝上的黑裙间,似很痛苦。
林守溪心中紧张,他知道,慕师靖或许也要‘醒’了。
另一边,谷小如还在庭院中闲逛,她看到了一面门柱,高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得留下点痕迹……嗯,这个字怎么这么丑啊?”
说着,她捂着胸口咳嗽不停,谷鸣忙在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嘘寒问暖。
贺瑶琴见慕师靖神色痛苦,关切地走近了,屈膝跪在她的身边,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询问状况。
林守溪紧紧地盯着贺瑶琴,随时准备出手。
忽地,慕师靖抬起头,冷艳的面容露出了惊惧之色,她一惊一乍地大喊道:“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贺瑶琴与小禾都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慕师靖又重复了一遍,她的牙关在打颤,话语却是坚定的:“我想起来了……我,不对,是我们,我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我们已经来过一次了,当时还多一个弟子,叫李文修,是了……不止李文修,来这里旳祖师山弟子一共十三个,其他九个都失踪了!”
慕师靖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他们,她见众人皆用惊恐与担忧的目光看她,身躯也因寒冷而战栗了起来,她细咬红唇,颤声问:“你们……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记得了吗?这座院子后面是一片血湖,血湖之后有座灰殿,里面有很多怪物……你们都忘了吗?”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林守溪看着慕师靖略显疯狂的模样,心中怜惜,却忍住了没有附和,而是观察着其他人的举动。
“慕姐姐,你怎么了,你该不会也……”小禾不敢往下说。
“我现在很清醒!”慕师靖银牙紧咬,说:“我很清醒,不清醒的是你们,你们被修改了记忆,我醒过来了,但你们没有!”
慕师靖这样说着,还将先前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她本以为这番话可以博得大家的信任,可众人听了,神色却更加复杂。
“慕姑娘,我学过驱邪的法术,要不……”贺瑶琴翻找着什么。
慕师靖一口回绝,再度斩钉截铁地声明:“我说了,我很清醒,中邪的是你们。”
鸦雀无声。
慕师靖心中失落,她不知该如何说服他们,千言万语聚到唇边,只成了一句:“你们……都不相信我吗?”
她立在雨里,甚至忘了用真气护体,泼天的暴雨落下,淋过黑色的裙摆,淌过苍白的肌肤,她木然地立着,清澈的眼眸空洞无神。
小禾想说相信她,却说不出口,慕师靖的话语太过匪夷所思,她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
慕师靖扫过所有人,最终将目光落到了林守溪的身上,她问:“你也不相信我吗?”
林守溪喉结耸动,他注视着失魂落魄的少女,很想说一句我相信,但他还不能,他眼睁睁地看着暴雨将慕师靖环绕,现在的她好似一座孤岛,与众人之间的信任已被雨丝切断了。
“我……”
林守溪还是想安慰两句,可他刚说出口,就看到王庭里,先前见到的那些怪物蠕动了过来,他们摆着浩浩荡荡的阵仗,似在护送什么佛宝。
“你们有看到什么吗?”林守溪问。
慕师靖看过去,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也疯了么?”
小禾站在他们中间,看着他们,想拉住他们的手,令他们紊乱的道心安心些,可她发现,自己的手比他们更加冰凉。
没有人再说话,天地间唯有电闪雷鸣和嘈杂的雨声。
“慕姐姐,我们先走吧,等会若真有血湖灰殿,不就说明你说的是真的了吗?”小禾牵着慕师靖的手,认真地说。
“嗯。”慕师靖也冷静了些,轻轻颔首。
林守溪刚想转身走向后院的门,却又愣住了。
他赫然发现,慕师靖足边的水潭里,一滩黑色的阴影正在渐渐加重,中心处更有一圈圈涟漪泛起——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砖瓦下挤出。
小禾察觉到了林守溪的异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别发呆啦。”
林守溪回神,心想又是幻觉么……
他正准备离开,可心中却有警鸣响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林守溪已一个箭步冲到了慕师靖的身前,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拽进怀里,慕师靖娇呼了一声,窈窕的身躯几乎是撞进去的,她还没来得及质问,腰肢便被林守溪死死箍住,他抱着她摔在地上,竟在满是积水的地面连滚了数圈,等她回过神时,她正躺在地上,秀美的长发在积水中铺开了。
林守溪回身望去,先前慕师靖所站的地方,幽幽地立着一个黑影,手中持着雪亮的锋刃。
“你……你松手呀!不许碰我腰,别以为你疯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慕师靖面色微红,挣扎着想要挣脱。
小禾也惊住了。
她倒不是惊讶于林守溪对慕师靖的非礼之举,而是先前他们所立之处,的确有水花明显地炸开了!
难道说,林守溪真的看到了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
“别动。”林守溪紧紧按着慕师靖,压低嗓音道:“有人要杀你。”
“你……”
慕师靖刚要反驳,林守溪却打断了她的话,他低下头,咬在她的耳边,说:
“我相信你。”
“什么?”慕师靖一愣,似是没有听清。
“我相信你。”林守溪重复了一遍,说,“所以,也请你相信我。”
“你……真的……”
慕师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自己,但对上他眼眸的一刻,她感到了难言的安心,这是三界村并肩作战时才有的感觉,如此久违,仿佛眼前之人是世界上唯一懂她的。
“不许骗我。”她说。
林守溪重重点头。
黑影一击不成,潜入水滩。
林守溪回头望去,他看着黑影消失的位置,心想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杀手并不在弟子里,而是躲在暗处的某个人?
正飞快想着,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咳嗽声,熟悉的咳嗽声。
那是谷小如的咳嗽。
她屈膝蹲在树边,神色似有些痛苦。谷鸣跑过去安慰她。
这本是寻常的一幕,但林守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先前他忽略的事。
他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神域有个规则:不得杀人。
哪怕镇守死了,规则应也还在,若没有这个规则,他恐怕早已被黄衣君主杀死了。
他眼睁睁看着李文修被杀了。
前几次的循环里,谷小如都是一个健谈活泼的少女,唯有这一次病恹恹的,是谁伤了她呢?还是说,这是神域的反噬!
这一刻,更多的细节涌上大脑,谷小如不认得自己写的‘到此一游’四字,无论是过桥还是灰殿前,她始终站在李文修的身后,还有梦境里她看慕师靖时的冰冷眼神……
“小心!”
林守溪忽地大喝,这句小心是对慕师靖说的,也是对谷鸣说的。
他松开了身下的少女,向着谷小如所在的位置扑去。
谷鸣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地推开了,他跌倒在地,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了过去。
只见谷小如被林守溪制住了手脚,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但没有人去阻止什么,因为他们都看到了一把匕首,一把插在谷小如小腹上的匕首。
雾气从匕首中飘出,将两人包裹。
“还是晚了哦。”谷小如微笑道:“只可惜,这丫头阳寿本就没多少年了,只够我们两个人用了。”
她顿了顿,纤细的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没关系,那就杀你好了。”
雾气中,两人消失不见。
属于他们的时间逆转,两人回到了沙滩上。
天空一半晴,一半雨。
“哎,每次你醒得都这么慢,你不死谁死呢?”
谷小如握着匕首,看着尚被困在时之雾中,昏迷欲醒的少年,略显癫狂的神色又重回平静:“你是替她死的。”
匕首即将落下之际,谷小如微愣,她感到了杀意,切肌噬骨的杀意!杀意来自海上。
她望向大海。
大海上白浪宣天,涛声滚滚,迎面打来的高墙般的浪头上,隐有一袭绝丽雪影孤绝而立,似明月高悬瀚海,劈风踏浪,剑光在浪尖上大放光明。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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