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是铁衣侯五十岁的生日,也是难得的好天气。
自从赵大人一家被灭门,赵家老宅已经荒废了几十年。在这几十年中,老宅里非但没有住过一个人,简直连只鬼都没有。
奇怪的是,城南的福寿棺材铺前天收到了一张订单,打造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于今日午时送到赵家老宅。
起先棺材铺的掌柜郑老头还以为是旁人无聊的玩笑,可是看到送到铺里白花花的银子,他让铺里的伙计初二就打好了。银子,大多数时候都比任何文字有用得多。
按着订单的要求,郑老头亲自赶着大车载着这口楠木棺材走在赵家老宅的路上。老宅什么都没变,破败的大门,褪色的朱漆,还和原来没什么两样。门口的杂草已经长得很高,门上两个大大的铜环长满了厚厚的铁锈。
他喃喃道:“不知道是什么人住在这里。”然后让伙计走到门前,扣着门上的铜环。
“吱。。。。。。”大门打开,一个大汉走了出来。
“把棺材抬进院子里吧。”大汉说道。
郑老头张着头向院子里望了望,满是杂草,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废。他吩咐几个伙计将棺材抬进院子,然后赶着空车回去了。
大汉关上门,到院子里看了看棺材,然后向内院走去。
内院的杂草好像比外院还多,只有连接两个院子道路上被铲除得很干净。院子的大堂已破旧不堪,堂内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大堂里陈设简单,只有几张桌子和椅子,孤零零地摆在空旷的大堂里,让大堂显得更加空旷,就像大堂里这个人的心。www.miaoshuzhai.net
追风站在大堂里,一动不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只眼睛冷冷地不知道在盯着哪里。大汉穿过院门,慢慢地走了进来。
“主人,货已经到了,就停放在院子里。”大汉说。
“知道了,你下去吧。”追风道。
那大汉下去的时候如果看一眼追风,就会发现主人原本冷漠的眼神在这一刻闪烁着激动的目光。
因为这一天,追风已等了二十年。任何一件让人等了二十年的事,对这个人来讲,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今天,就是追风师徒报仇的日子。
李玉书,是灵海二十年前收的徒弟。二十年前,师傅血魔就是为了争夺还在襁褓中的李玉书伤在灵海手下。要不是当时血魔已成为非常君门下的炼血堂,得到了非常君的帮助,只怕师傅当年就伤重而死。
二十年来,师傅一直用师妹的真阴精血来疗伤,总算恢复了原来的功力。这次下山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杀了灵海。可是,灵海法力无边,连全盛时期的师傅都败在他手里,如今重伤初愈,去找灵海也是枉然。
李玉书的体内蕴含强大的灵力,如果师傅能将灵力炼化,魔功大增,别说灵海那老秃驴,就是非常君也未必是师傅的对手。
二十年了,为了这二十年,他们师徒三人受了多少罪,这种痛苦又岂是灵海和李玉书这两条命能偿还得了的?
灵海和李玉书必须死。不但他们要死,跟他们所有有关系的人都要死。他要李玉书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的死在面前,然后再轮到他。就像,当年他看着赵家全家几百口死在自己眼前一样。他要让李玉书亲眼看着铁衣侯死在他面前,然后再让把他炼成师傅的补药。
追风的眼角不停地抽动,额头青筋暴起,拳头已握得更紧。
“师兄。”又是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什么事?”追风说。
“是不是到了送礼的时间了?”冷月问。
追风看了看天,说:“好像是的。”
“那我们还是早点把礼物给人家送过去吧,否则耽误了别人上路的时间,这罪过可就大了。”冷月说。
“走,送礼去。”追风道。
铁衣侯的五十大寿,无论在江湖上,还是在朝中,都能算得上一件大事。以铁衣侯府的江湖地位,自然少不了很多江湖大豪的朋友,以铁衣侯在朝中的势力,更少不了身居高位的同僚。
只可惜来的人并不多。侯府的人都知道,铁衣侯本就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所以多年来,铁衣侯府虽然声名远播,客人却一向很少。
今天对铁雄飞来说,是一个大日子。在这种大日子里,铁雄飞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要喝个痛快。
酒菜不多,只摆了十几桌,都是李玉书从听雪楼订的上等酒菜。客人也不多,但能坐在桌上喝酒的人,都是铁雄飞肝胆多年的挚友。
铁雄飞认为,酒,只有跟兄弟喝,才叫痛快。
过了今天,就五十岁了。五十年金戈铁马喋血江湖的生活,挣下了铁衣侯府今天的名声和地位。江湖上的朋友,只看得见铁雄飞人前的光鲜,却不知道光鲜背后那些悲惨的故事。那些流过的血,那些流过的泪,还有那些死去的兄弟,只有坐在桌子上的人,才能理解。
此刻,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已化作这些陈年美酒,一杯一杯地穿肠而过,永远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等玉书和心茹成了婚,他就决定退出江湖。这件事压在心里很久,毕竟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身上旧有的伤疤,每到刮风下雨的天气,都在隐隐作痛,仿佛那些为他而死和死在他刀下的亡魂的哭声,久久地折磨着他。
“大哥,我敬你一杯。”王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兄弟,干了。”铁雄飞仰头,杯已空。
王宝是他的兄弟,三十多年同生死共患难。要是没有王宝在,铁雄飞也不知道死过多少次。还好有王宝在,铁雄飞还能有命坐在这里过他五十岁的生日。他从来不怀疑,只要眼前这个兄弟还能拿起杯,就算他喝得再醉,也会不会剩下一滴酒。
宾客满堂,酒至半酣,出现了一个送礼的人。
一个女人。
铁雄飞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对,用漂亮来形容简直都是糟蹋了她。更准确地说,她是那种连七十岁老人看了都后悔早生了几十年的女人,那种男人一见就愿意为了她去死的女人。
女人身穿一身红衣,衣着并不华丽,配在她身上却显得刚刚好。把婀娜的身体每一个部分衬托得让男人更加想看。
铁雄飞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向从院子里走来。她的腰很细,走起路来弯得马上就要断掉,奇怪的是,就在它要折断还没折断的时候,又神奇地弹了回去。
“铁侯爷今天五十大寿,我师傅命我略备薄礼一份,望侯爷笑纳。”女人说。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大家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院子里。
女人说完,天空飘来一个人,这个人的右手上,拖着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人在空中,棺材在人的手中。
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怎会飘在空中?
而且拖着那么重的棺材?
难道棺材就是这女子所说的寿礼吗?
空中的人在众人的目光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的手一挥,棺材被他抛在旁边。奇怪的是,上百斤重的棺材,落地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
“你是什么人,到底来干什么?”说话的人是王鹰。
“这位大爷说笑了,小女子此来,当然是贺寿的。既然是侯爷的寿辰,还有什么比送一副寿材更合适的呢?今天是侯爷五十岁寿辰,五十岁的老人,眼看就要进棺材了,我此时送来,岂非很快就要用得到?”女人说。
铁雄飞的眼睛从来就没离开过两人。就凭连铁雄飞都看不出来她是怎么进来的和男人举着棺材飘落在院子里的功夫,铁雄飞就知道,如果他们今天是来杀他的,恐怕今天就是他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
他们用的,根本就不是武功。没有一种武功能练到他们那种地步。
铁雄飞定了定神,说:“姑娘既然是送礼的,那请坐下来喝杯酒如何?”
女人说:“谢侯爷盛情,不过我兄妹二人还有些要紧事,实在不方便喝酒。”
铁雄飞说:“二位既然还有要紧事,那本侯就不留二位了,二位请便。”
铁雄飞说完,伸出右手,摆出了谢客的姿势。
女人没有动,男人也没有动,他们好像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二位不是有要紧事么?”铁雄飞问。
“不错,侯爷,我们的要紧事就在侯府。”女人说。
“哦,不知道二位的要紧事是何事?本侯若力所能及,一定鼎力相助。”铁衣侯说。
女人笑了笑,说“谢侯爷,不过我们兄妹二人的要紧事,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过是等侯爷吃好了,喝好了,好送侯爷上路。今天是侯爷的五十岁寿辰,岂非也是上路的好日子?”
酒是好酒,可是没有人去喝。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眼前的这一对男女身上。他们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的,他们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们的兵器已在手,把这一对男女围在了中间。
男女的神功他们已经看见,他们也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活命的希望。不过他们不在乎,今天能在桌子上喝酒的人,都是能为了铁雄飞去死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人。他们不需要自己活着,只要铁雄飞能活,他们就没有白死。
铁雄飞不怕死。生死的场面他这辈子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今天还能活着在自己五十岁生日这天喝酒,本来就是赚来的。
他从椅子上走出来,顺着桌子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腰杆挺得比直。
王宝不离左右。
只要是铁雄飞要拼命的时候,王宝从来都不离左右。只要铁雄飞拼命,他也随时准备把命拼掉。过去没有人怀疑,现在怀疑的人也很少。
李玉书从开始就站在门边,剑已在手。铁雄飞是他的父亲,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无论谁想要他父亲的命,就得先要他的命。不管眼前的人李玉书打不打得过,只要不死,就要打到死为止。
“不知姑娘师承何人门下,与本侯又有何冤仇?”铁雄飞问。
“我与侯爷非但不认识,而且连面都没见过。凤凰城我们兄妹也是头一次来,与侯爷何来仇怨?”女人说。
“那姑娘为何要来杀本侯?”铁雄飞问。
“侯爷误会了。”女人说。
铁雄飞疑惑:“本侯误会了?莫非姑娘二人并非来杀本侯的?”
女人说:“不错。我兄妹二人此番除了来送礼,还是来送侯爷上路的,并非是来杀侯爷的。”
铁雄飞道:“姑娘若不是来杀我,又如何送我上路?”
女人说:“侯爷又错了,我们不杀侯爷,并不代表侯爷不会死,我们不杀,自然有人替我们杀。”
铁雄飞道:“姑娘说有人杀我,不知是谁?”
“我。”
一柄刀从铁雄飞后背直透前胸。
这是一柄七星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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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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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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